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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尚饗!」

李伯江磕磕巴巴地念誦過手中祭文的最後四個字,便整理衣冠,捧著手中的線香,朝著那株桃樹跪倒了下去。

身後的李家人們見他跪倒,也都捧著香火,跟著跪拜在地。

香火浮動,嫋嫋升騰,在須臾之間似乎匯入了四周未有消散的晨間薄霧中,又似乎飄轉於高天之上,流淌進了冥冥之中。

蘇午跟著眾人拜倒,手中的香火飛快燃燒著。

他的意順著那以不正常速度燃燒的香火,飄飄悠悠,似與冥冥之中的存在產生了某種勾連。

恍惚間,似乎有一道長河貫穿了歲月,洶洶流淌而過,那長河的首尾接連著,環繞著歲月,形成了一重圓環,長河連成的圓環裡,有道道人影林立,在霧氣裡影影綽綽。

爛漫桃花在白霧中飄轉著,又在須臾間隱於無形。「桃花源村?」

蘇午感應著那冥冥之中的存在,自心中驟然生出了某種直覺。那般直覺就提示著他,他的意勾連起的未知存在,似乎就是那個'桃花源村'!

但是,香火燃盡之後,他的意與冥冥之中存在之間的勾連,也就此消散了。

這時候,李家人們紛紛抬起頭來,李伯江把手裡的那一炷香插在了桃花樹前以磚石壘砌起來的一個圓形空地裡,接著站起身來,與其他人說道:「好了,別跪著了,都來給祖宗上香。

上香以後,挨個給祖奶奶他們上香,燒紙。

今天是咱們李家的大日子,叫他們也都跟著高興高興。」

李家人們紛紛點頭,在李伯江的言語下,也都跟著起身。

此下沒有祖宗們的鬼神示現,令跪拜在地的在世子孫們起身,便需有一人暫代祖宗的角色,行使祖宗才有的此般權力。

此人在古老的祖先崇拜中,被稱為'屍'。

李伯江今下使用的,即是那個祖先崇拜脈絡傳承中「屍'與'祭司'混合的一部分職能。

眾人在李伯江發話之後,都紛紛起身,將手裡的線香插在那處圓形磚石壘成的「香爐'中,繼而由李伯江帶領著,給各處墳墓上香燒紙。

有些墳墓前用磚石砌就的「香爐'已被歲月磨滅毀損,李伯江便在墓碑前畫一個圓圈,令李家兒孫們在圓圈裡燃香燒紙。

蘇午跟著李家人們各處祭拜著,目光不時瞥向自己的身側。

李黑虎眼神同樣有些驚異,看看蘇午,又看看蘇午身側的那片空地。

—一二人是此下的李家人中,唯二修出了劫影的人。蘇午與李黑虎看向的那片空地之上,正有一道血河不斷翻騰著。

在蘇午的劫影長河之中,層層波瀾之內,正有一尾金鯉魚逆著層層河波,不斷穿行!

那一尾金鯉魚看起來美輪美奐,鱗片閃亮猶如黃金鍛造,令人見之頓生垂涎欲滴之感一一然而,這尾狀極誘人的金鯉魚口中,卻吐出了一個個蓄滿詭韻的氣泡!

氣泡破碎,內中詭韻令人頭皮發麻,脖頸一涼!

「豬子.......」李黑虎眼神凝重地看著那尾金鯉魚,將蘇午拉到了一個角落裡,「你的劫影裡......」

「不妨事。

它躍不出我的劫影。」蘇午搖了搖頭,直接說中了李黑虎最擔憂的問題,「得是我用到它的時候,它才能躍出我的劫影。」

他看了看遠處那棵茂盛桃樹。

——正是在他與冥冥之中疑似是「桃源村'這個整體產生出勾連以後,「金鯉魚'就出現在了他的劫影長河裡!

這尾金鯉魚散發出的誘人氣息,與他曾經從釣叟那裡取得的金鯉魚一模一樣。

可知此魚就是從環繞桃源

村,貫穿了時空的那道長河之中奔流而出,躍入了蘇午的劫影長河之內!

但這尾魚兒,不是桃源村人送給蘇午吃的。而是叫蘇午拿來「用'的!

金鯉魚只是一個載體,它承載著'無名厲詭'蓄積起的一縷死劫規律!

魚兒躍出劫影長河,即能引動一回'無名厲詭'的死劫規律!

這個無名厲詭,即是中祖當初揹負的那個無名厲詭一—不可言說、不可思及其名,有思必被知,知則必被斬!

金鯉魚承載地這一縷無名厲詭的死劫規律,莫非是桃源李彘他們給自己的獎勵?

他們是如何想到,以金鯉魚來承載無名厲詭的死劫規律的?

還是說,其實這一尾金鯉魚是「桃源村'這個整體送給自己的?

蘇午腦海裡念頭紛轉。

他今下終於能確定,涇陽李氏與桃源村之間,必定存在某種強關聯。

李彘等桃源李氏人很大可能就是涇陽李氏的先祖!

在蘇午身側洶湧流淌的劫影長河漸漸平息下去,那一尾逆著劫波、承載無名厲詭死劫規律的金鯉魚亦漸漸被劫影淹沒,沉入劫影長河之下。

李家人們祭拜過了先祖,便也從此間離去。

此後數日時間,蘇午晨間便領著李家人在家譜堂裡面練拳,體悟「天理拳意神韻',正午之時,找機會修煉'性命圭旨萬劫金丹',到了夜間又需開化儺神府邸。

他每日勤修不輟,空餘時間也要教導李家年輕人們,修持儺神法門。

光陰似箭,忽忽而過。

臨近「五月初五端午節'的夜間,李黑虎家中。

蘇午、李黑虎、李雄彪、李雄羆等人,聚集在迎門牆前頭的那棵老槐樹下,李雄彪面色緊張地看著李黑虎,摘下那陰氣森森的槐樹上長出的最後一片紫色槐樹葉,將之咀嚼吞嚥下肚。

黑虎嚼著槐樹葉片,不禁齜牙咧嘴。

李雄羆看著兒子這般模樣,還以為其出了甚麼問題,連忙問道:「怎麼了?

那槐樹葉有甚麼問題嗎?」

「嘶——」李黑虎猛點腦袋,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爹見他如此情狀,更加著急:「有甚麼問題?不行就吐出來罷!」

「苦啊!太苦了!」李黑虎酸著臉說道。

聽他這麼說,李雄彪臉色黑了黑,忍住了照兒子後腦勺上來一巴掌的衝動,繼續問道:「除了苦之外,還有其他甚麼不舒服的地方嗎?」看書菈

李黑虎見老爹黑著臉,也不敢再逗弄對方,趕緊搖了搖頭。

將那最後一片紫槐樹葉吞下肚以後,他身側被月光映出的人影陡然膨脹起來,化作了一頭伏行於大地之上的漆黑巨虎。

那劫影巨虎足有十丈之長,幾乎蓋過了大半個李黑虎家的院子。

它輕輕一躍,一對前爪便攀上了整棵陰氣森森的槐樹樹冠,其後整個身子都貼附在那棵大槐樹上,隱隱泛紅的劫影將那棵大槐樹完全包容!

大槐樹根根枝丫延伸進劫影之中,緊接著又從劫影中發散出,化作了一道道龍爪,兇猛地向漆黑蒼穹中不斷生長一一黑紅的龍爪槐漸漸蓋住了整個李家庭院,蓋住了左鄰右舍的屋院,那一道道龍爪在天穹中越發地擴張,可它茁壯的根系卻越發地萎縮。

一道道樹根纏繞著一副棺木,從泥土中抽拔而出。

無數龍爪纏繞著那副棺木,漸漸將之包容,整株槐樹,完全化作了李黑虎劫影的一部分。

連同槐樹根系纏繞的那副棺木,棺木內安葬下的「紅修女',都被李黑虎的劫影包容!

隨著龍虎嘶吼之聲響過,天空中擴張開的龍爪陰影

陡地落地,又化作黑紅斑紋交雜的巨虎陰影,那陰影往李黑虎腳下一滾,就便會了一道周身長出黑紅虎斑的人影。

人影驟地立起,貼在了李黑虎的背後!淡淡的詭韻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

恐怖的修女身影於他背後若隱若現。至此,他已徹底容納「紅修女'!

「怎麼樣了?!」李雄彪看著四下裡的異相都平復下去,立刻向兒子出聲問話。

李黑虎咧嘴一笑:「沒事了,已經好了!」「好了就行,好了就行......」李雄彪如釋重負。

一直在旁未有作聲的蘇午,此時看著李黑虎笑道:「你已將紅修女徹底容納在身,今後可按著羊先生教授你的儺神法門,將紅修女養作儺神。

如此既能高效運用這個厲詭的殺人規律,又不至於被它侵蝕自身,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好!」

李黑虎立刻點頭答應。

蘇午還想再向李黑虎叮囑幾句,一隻散發著清光的紙鶴倏忽穿過屋院大門的縫隙,落在了他的肩頭,他捻起那隻紙鶴,轉而與李黑虎說道:「明天便要去八十里外的上古鎮,參加'拳會'了,今晚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說過話,他看向李雄彪、李雄羆等人:「彪叔,羆叔,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李雄彪擠了擠眼睛,笑得曖昧。李雄羆拉著李綵鳳,亦是笑著點頭。

在場眾人目送蘇午推開院門走出去,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那紙鶴符是怎麼回事?誰會在這個時候給飛熊傳訊?」

「你每天早晨去柳家閨女的麵攤前吃碗麵,就知道是誰給咱們飛熊發訊息了!」

「那個柳家女?

怕是不行罷......她家裡父母兄弟都被詭殺死,後面奶奶、大伯三叔也都傳是被詭帶走的......這孩子命太硬了,會不會命犯天煞孤星?」

「去去去!甚麼天煞孤星,我都問過人家真正算命的了,根本沒這個說法。

只能說這孩子命不好,跟天煞孤星沒甚麼關係。

再說,飛熊要是相中她,你不願意又有甚麼用?嬸孃願意,他自個兒願意,柳家姑娘願意就行!

我那天都看見了一—飛熊都把天理打神拳教給柳家閨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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