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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如火。漸

黑夜被漫天星辰灼燒出一個個光明的窟窿。

多吉緊緊抱著他的烏金絳曲,厚厚的毛毯將他與烏金絳曲都包裹了起來,他手掌撫摸著身上柔順而溫暖的厚皮毛毯子,看著漫天的星辰,內心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一種對未來充滿希望,躍躍欲試的感覺。

不遠處,那位‘加布光山藏’——光山教的‘至行者’坐在許多奴隸中間,他們聲音激昂的言語著,那隻言片語裡透漏出來的未來,讓多吉心潮澎湃。

“在未來,我們每個人都能吃到肉!”

“或許吃到肉的不會是我們,但一定會是如我們一樣的人,會是我們的兒子、女兒,我們的子孫後人!”

“我們每個人都能分得田地,我們聚整合群,我們也有抵抗天災與詭災的能力!”漸

“魔將一切知識播授給了我們,包括天文、地理、農、工、史——我們追隨他,不斷去往他所在的每一座‘那山崗下’,他以‘光山法’武裝我們的肉身,他播授的一切知識,將武裝我們的靈魂——”

“那些貴族領主或許強大,但我們的力量亦將日趨增長。”

“直到有一日,我們將比那些貴族領主更加強大——一切都將天翻地覆!”

那被所有‘魔之門徒’尊為‘至行者’的男人慷慨陳詞,引得周圍奴隸一陣一陣地騷動了起來。

有人鼓起勇氣,向那位‘至行者’顫聲發問:“我也能有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屋室嗎?”

“能!”

“那我呢?我呢?”漸

“能!”

“我……”

“大家都能!”

加布光山藏站起身來,他雙手微抬,所有激動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笑著出聲道:“我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就要出發去‘那山崗下’了——如若你們願意和我們一同去那山崗下,那大家就一起去。

縱然有人不願和我們同行,我們也會分發糌粑乾糧、水源給你們。

除此之外,漸

‘曲禮行者’會傳授大家草藥知識,教授大家在行路各地之時,分辨那些混在荒草叢裡的草藥——有時候,一株草藥就能救濟一條人命!

神靈本教將所有疾病分成四百二十四種,四百二十四種疾病,皆被他們稱為‘龍病’。

患上龍病的人,若是貴族,可以獻祭自己所擁有的奴隸給‘龍’,以此來痊癒自身的疾病,但若普通人患了龍病,就只有死路一條!

但其實那些疾病——魔教授過我們,在世間有‘龍’之前,就已經有了這無數的疾病,疾病還在不斷增多,‘龍’或能致使人患上疾病,但所有疾病,卻並不是只有透過向龍獻祭才能解決!

譬如受到外傷、傷口流血之時,就可以用這木炭抹在傷口上,傷口就能長好,不會化膿長蛆,不會讓我們死於‘龍膿’!

這些知識,曲禮聽到的、學到的最多,讓他傳授給你們。

你們若要去往其他地方,在野外可以留心採集草藥,真的患上疾病之時,可以草藥為自身療愈疾病!”漸

自‘加布光山藏’開口說他們這些‘魔之門徒’將要離開之時,此間的熱烈氣氛就漸漸變得低沉下去,淡淡的傷感縈繞在此間。

但每個人都還是豎起了耳朵,看著一個瘦瘦的老人站起身來。

那老人就是‘曲禮行者’。

像曲禮一樣的行者,在‘光山教’中,還有二十九個。

他們各有所長。

多吉認真聽著曲禮講述草藥的知識,他偶爾走神,也會注意到許多魔之門徒開始行動起來,將從尚恐氏莊園裡蒐集到的、如山一般的物資分成許多份,整齊擺在一塊空地上。

他們為大家分配好物資,也免於令眾多奴隸因物資分配不均而互相毆鬥,造成流血與死傷。漸

曲禮講述過草藥學的知識,又有名為‘達娃’的女行者起身,為大家講解透過天上星辰、方向、太陽等方法來辨明方位的方法,她甚至讓所有奴隸都跟著她學習,畫出了一條路線圖。

“這是唐蕃道。

若你們不和我們去那山崗下,便去唐蕃道,沿著這條道路,或許能去往唐國。

在吐蕃若無容身之地,去往唐國,說不定能謀得一條生路!”

那位女行者退回人群裡。

又有其他的行者走上來,或為眾人分發兵器,簡單教授他們運用兵器的方法,或傳授眾人如何分辨有無敵軍追殺自己的方法……如此種種,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後,行者們將能簡略傳授給所有人的東西,終於都傳授完畢。

“我們為你們每人分配了同樣的食物、食水、鹽巴與兵器、衣服。漸

若你們以後也有了可以幫助他人的機會,願你們能將今時分得的食水、兵器、衣服,也與我們一般分與他人。”加布光山藏並眾多魔之門徒都站起身來,向所有奴隸行‘光山禮’。

抱著食物包袱的奴隸們茫然了一陣,

開始有許許多多人起身,向那些魔之門徒回‘光山禮’。

人群裡,響起了悲傷的號泣聲。

號泣聲越來越大。

數百個‘魔之門徒’結成隊伍,朝黑暗的遠方走去。

站在原地猶豫不決的許多奴隸們,此時忽然都邁開步子,跟上了那支隊伍。漸

人群越聚越多,連成長龍,蜿蜒向被星火燙穿的暗夜。

還是有人不斷從長龍般的隊伍裡離散,七八人聚整合群,向著其他地域奔赴而去——多吉將毛毯疊好收進包袱裡,背上大大的包袱,拉起自己的妻,目光轉而投向遠處深入黑暗裡的那支隊伍:“我們也去‘那山崗下’。”

“好。”

烏金絳曲點頭回應。

……

多吉跟著光山教的人們長途跋涉,已經走過了一個黑夜。

有奴隸不斷從隊伍裡逃散;漸

有本身患有重病的人永遠倒在了去往‘那山崗下’的路上。

這支聚集起來足有千人的隊伍,隨著人們不斷失散,數量也逐漸減少,他們行至天剛擦亮的時候,千人的隊伍已經嚴重縮水,只剩下了五六百餘人。

人們行過一處荒涼的戈壁灘,羚羊群、野馬群奔跑著從他們身畔掠過。

加布光山藏令所有人停在荒山下的背陰之地,稍事休息。

“還要走多久?”

多吉看著加布光山藏走過來,給大家加油鼓勁,他忍不住向對方問道。

他的妻坐上了隊伍裡的牛車——隊伍裡為數不多的牛與馬,是留給那些老弱婦孺搭乘的,他的妻正好屬於老弱婦孺那一類。漸

妻子坐在牛車上,不用跟著多吉用雙腿丈量土地,他心神安定,其實並不焦慮於不能很快到達路程的終點,但看到加布光山藏的身影,他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再走一個時辰。”加布光山藏的聲音永遠充滿力量。

他站在多吉身畔,側身指向遠方那片墨藍的山峰:“那山崗下,就在那裡。

你也能感覺得到吧?

天完全亮起的時候,我們就能到達。”

多吉聞言點了點頭。

一如加布光山藏所言,他確實能感覺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在逐漸接近‘那山崗下’,他已經臨近了目標,即將抵達。漸

而加布光山藏的言語,讓他心神越發篤定。

多吉安下心來,吃掉了手裡的糌粑。

隊伍重新啟程。

以被加布光山藏所指的那片墨綠山巒為中心,一支支衣衫襤褸的隊伍從黑夜裡奔出來,朝那片墨綠山巒彙集而去。

在那重重墨綠山巒之中,一口有三五畝地一般大的巨池出現在山谷裡。

巨池裡墨綠水液翻騰不休,如蛇如龍的影子在水液下蜿蜒遊動。

水面上,漂浮著一具具腐朽的屍體。漸

湖池四周,立著一根根木柱。

木柱上纏滿了人筋、人腸、人皮、種種殘缺不全的人屍。

自湖池上漂浮而起的水霧白氣縈繞如木柱屍林之內,消解去了此間所有的腐臭氣味,反而彌生出一種清新自然的味道。

此時,在那由巨屍壘砌成的湖池邊沿處。

一道高大身影摘下了自己頭上的皮胄、卸下滿身的盔甲,他手捧著一部經卷,那經卷的封皮上,寫著《花黑白十萬龍經》七個密藏文字。

他將經卷也丟在那一堆沾滿泥濘的盔甲上,面朝向那座巨石砌造而成、不知從何引來水源的湖池。

湖池水面靜寂。漸

而水面之下,卻有歸屬於密藏域本源最深處的力量沸騰起來。

那般至暗、沉寂的本源力量——‘大化’此時也如密藏域陽面本源力量一般變得‘活潑’,變得瘋狂!

漆黑的圓日在水面下聚集形成。

圓日上浮現一道道光明的裂縫,

裂縫裡,

淌出熾熱的血流!

“這是我的影子?”漸

“這是本源?”

蘇午看著湖面下那輪不斷剝脫下黑暗外殼,漸變得赤紅如血的圓日,他聽到那圓日裡無數人的號泣聲。

他朝那輪流著血的圓日伸出手——

那被他放在腳邊的漆黑大棒骨於此時陡然聳立起——

大棒骨不斷蜿蜒伸展,變成了滿身骨刺、蜿蜒百丈的長龍——

長龍盤繞於蘇午腦後,聚整合至黑的頂輪。

那重疊交錯的骨刺,猶如枝丫蔓延的樹叢。漸

湖面下,一縷縷黑線穿破湖面,在湖面上盪漾起層層漣漪,那些黑線都朝蘇午腦後的漆黑頂輪聚集而去——

黑線坐落於一根根骨刺樹枝上,在那樹枝上化作了血紅的人影。

如是,

蘇午腦後的頂輪也漸漸變成了黑紅交雜的色澤。

猶如流血的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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