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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脈節點……”鼎靈看著蘇午,低聲將蘇午話語中最關鍵的資訊重複了一遍,“我們該去哪裡尋找那個龍脈節點?”

蘇午走出涼亭,揚首看著黑暗裡寂然無聲的獨山,出聲道:“這件事我來做就可以。”

他又轉回頭來看著身後緊跟著的鼎靈:“你既不是怨神本尊,為何會經常做那些與怨神有關的夢?這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

此下在山上的所有人,

你、我、九頭娃娃、五通神,皆被怨神當作它自身拼圖的一部分。

但冥冥之中的存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給你託夢,最終只是為了讓你成為怨神的一塊拼圖?這不可能。其中肯定還有一些我們未弄清楚的原因!”

鼎靈囁嚅著嘴唇,鼓起勇氣向蘇午說道:“會不會和我天生容納的枉眼夫人有關?

一直以來,我都是依靠枉眼夫人在清除山上的怨神儀仗。”

“倒確有這種可能。”蘇午點了點頭,不再猶豫,轉身邁上了山路,“走吧,先去天威道壇開壇祖師的陵墓前看看,我在彼處才好觀山望水,尋龍點穴。”

他從茅山巫教中學得來了《魔身種道大法》,此法門之中包含了種種分龍脈、看陰宅的學問。

畢竟魔身種道的關鍵點,即是要將自身葬在一處處龍脈節點、絕兇險地之中,若沒有這份觀山望水的本事,隨意將自身下葬,最終怕是修行此法的道士連第一重死劫都渡不過,直接在墳冢裡化作累累白骨了。

鼎靈跟在了蘇午身後。

眾多猖兵一個接一個融入四下的陰影裡。

守在亭外望風的無臂九頭娃娃也連忙跟上了蘇午的腳步——跟著蘇午,最起碼他可以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皆不用擔心被厲詭殺死。

若叫他自己在怨神鬼蜮之中徘迴,過不了多久,他就得被怨神殺死!

眾人攀援山路,藉助陰影穿行,耗費了一二刻時間,終於轉至山頂開壇祖師及此後幾代壇主大師公的陵墓前。

從蘇午重回鬼蜮至今,‘怨神儀仗’都未曾追殺過來。

他因此推測,在自己又從怨神儀仗中抓走一個厲詭,並將之油炸了以後,‘怨神儀仗’極可能無法湊集附和某種規制的儀仗隊伍了。

所以才未有繼續追殺他們。

但怨神不可能就此停止復甦,縱然怨神儀仗變得殘缺不完整,以怨神的‘智力’,也一定會運用其他辦法來彌補怨神儀仗的不完整。

下一次怨神的攻勢,一定會比前面這幾次都更加勐惡。

蘇午對此早有戒備。

他從鼎靈處借來一面羅盤,圍繞著開壇祖師的陵墓朝前走出數步,又往後逆走數步,不時看看天上月亮、星辰的方位,口中喃喃自語:“怨神的種生基之法,最終是將魁星踢鬥處彙集的生機,再周流引回這處陵墓,從那本明所葬的魁星踢斗方位至此有七里,朝西向。

砂隨風走,水隨雲轉。

由此判斷,龍脈折轉起勢……”

圍繞著開壇祖師陵墓、本明墳冢墓穴等諸多位置來回打轉數回,蘇午不斷掐指測算片刻後,終於指向某處山徑斜下南方一處密林中,出聲道:“龍脈節點,應該在那處野林子裡!

過去看看!”

守在蘇午周邊望風的鼎靈、九頭娃娃聚集了過來。

鼎靈還未出聲,九頭娃娃李碧先道:“我待會兒就守在林子外,替你們望風!”

他開口先主動擔起事務來,彷似已經融入了蘇午的團隊。

但他真實想法,不說蘇午,就是鼎靈都能猜測個一清二楚。

——無非是怕在林中見得怨神真形以後,會面對更加險惡的局勢,自己逃脫不得,因而先攬下一樁事務來,到時就好藉口到林外望風,一遇到危險,先以蘇午、鼎靈二人的性命去填那險境,自己好拔腿逃脫。

“你不必去望風。”

蘇午搖了搖頭,根本不給李碧做夢的機會。

他轉而同鼎靈說道:“將來若局勢太過兇險,我又脫不開身,你可將這個九頭娃娃推出去,替你擋刀。”

說著話,他將九頭娃娃一雙寫滿‘冤魂纏身、厲詭索命’八個血字的手臂,交給了鼎靈:“只需把這一雙手臂安在他肩膀上,怨神會首先給他下怨神帖!”

聽到蘇午的話,李碧嚇得臉都綠了。

鼎靈抿著嘴,臉上笑意若有若無,接過那雙手臂,認真地點了點頭:“多謝道兄。”

“不必客氣。”蘇午道,“絕境之時,先殺李碧,再殺五通神。二人惡貫滿盈,放他們離開鳳山,即是放惡詭出閘,你如有良知,便斷不能被他們此時乖順的模樣哄騙了去——到時心頭一軟放了他們,才是給無辜生靈招禍!”

他言辭間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鼎靈更加認真:“一定謹記道兄的教誨!”

李碧此下終於了知自己在蘇午身邊是個甚麼地位,心下更生出無盡的惶恐來,但蘇午牢牢地控制住他,他卻也是插翅難飛!

九頭娃娃失魂落魄地跟著鼎陽、鼎靈兩個道士,脫離了開闢出的山路,沿著懸崖峭壁攀爬了一陣,投進蘇午測算出乃是龍脈節點的那片深林中。

天上剛下過一場豪雨,

密林裡的落葉腐殖變得更加鬆軟溼滑,一腳下去,靴子都要被腐殖層吞沒小半。

這片深林已是蘇午算出的龍脈節點所在,需要在此間細細找尋可能埋藏塑像的位置,蘇午也就不好再借助陰影穿梭來去。

三者在林間細細搜尋著,

李碧一直落在最後,眼珠亂轉,想要伺機逃脫。

但他四周皆是陰影猖兵巡視,每一道陰影猖兵即是蘇午的一雙耳目,百多個陰影猖兵散播在深林各處,織就了一張天羅地網,就李碧當下那點手段,想要從這張織得細密的大網中脫逃,實在是難如登天!

“這些黑影子,乃是燭霄子的獨門手段。

看似是陰兵,實則又有幾分厲詭的特質。

平時遇到此般黑影,我早就盤算著該怎麼躲避它們了,今時想要突出它們的重圍——實在是難,根本無有可能完成!

但若是就這樣放棄,我便甘心如此引頸受戮?做那一對奸道士的擋箭牌,替死鬼?!”

李碧念頭翻騰著,眼角餘光倏忽瞥見,一道陰影猖兵在走過某棵枯死的大樹以後,便突然影蹤全無了——他眼睛微眯,嘗試朝那個方向走去。

在他周圍巡視、看顧住他的幾個猖兵也跟著他的腳步移動。

於移動過程中,

又一個猖兵走過那棵枯死的大樹後,進而消失無蹤。

將李碧團團圍住的‘天羅地網’,此時彷彿被撕開了一道裂隙——急於逃生的李碧呼吸跟著急促起來,他滿腦子都是設法將那道裂隙撕得越來越大,最終撕開一個窟窿,供自己逃生的念頭,儘管知道那大樹後可能有甚麼蹊蹺,卻也沒了探究的心思。

彷似賭徒在牌桌上押上了自己所有的籌碼,在這一瞬間往後如何生活,妻女父母如何生活,已全被他拋諸腦後!

搏一搏!

那些散佈在李碧周遭的陰影猖兵,此下與他好似形成了某種默契。

它們悉皆分散開來,將那道裂隙撕扯得更大。

此時,李碧前方已經沒有猖兵看顧,

只剩那棵會吞沒陰影猖兵的死樹。

李碧輕手輕腳地走向那棵死樹側方——只要不走到那棵樹後,不主動去接觸那棵死樹,應是沒甚麼問題——它如此作想,以為自己當下謹慎的動作,不會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殊不知,所有猖兵盡皆停在原地,蘇午也立在猖兵佇列中,與鼎靈一起看向了走向死樹一側的李碧。

其現下所有動作,皆在蘇午目見之內。

李碧以猖兵為魚餌,

殊不知,蘇午亦在拿它作誘餌,誘出死樹後的存在——

九頭娃娃的身形已經越過那棵死樹,它僵著脖頸,根本不敢往側後方的死樹投去目光,如同鴕鳥把腦袋埋進沙子裡一般,只想著能依靠此種方式,躲避過死樹後的蹊蹺。

然而,

樹欲靜而風不止。

儘管李碧僵著脖頸,不往死樹後面看。

但死樹後的存在卻不打算放過它!

一聲聲模湖的呼喚聲縈繞在九頭娃娃耳畔,那聲聲呼喚隨著它的注意力移轉到此上來,而在剎那間變得極其清晰且尖銳!

那是一個個女子向它索命的聲音:“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恐怖詭韻隨著那些索命之音,一齊纏繞住了九頭娃娃的身軀!

原本只是在它胸口鋪展開的‘冤魂索命,厲詭纏身’血字,此下一下子就在他全身鋪開,只差在他臉上寫就七個‘怨’字!

“啊——”

李碧慘叫一聲,勐然扭頭朝死樹後看去!

但見死樹後,立著一個渾身筋骨摧折、以極其扭曲地姿勢站立在樹後、穿著一身紅衣的‘女人’,女人那一身紅衣上,寫滿了黑色的字跡。

‘冤魂索命,厲詭纏身’!

它的雙眼被一雙漆黑的手掌矇住了。

胸腹部敞開漆黑的傷口,內裡填充著空明的心臟、大眾王和尚的頭顱、鐵旨大師公的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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