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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房外,一面面經幡無風吹動,尤然獵獵飄蕩。

卓瑪頓珠的居室內,

那深藏於密藏域的詭異力量,被蘇午一句‘虎神心咒’給勾動了,彙集在他身後,在虛空中凝結成斑斕的虎衣!

虎衣如袈裟般披覆在蘇午身上,

頓時讓他威嚴盡顯。

他邁步走到床頭,雙手盤結的‘外獅子印’倏然鬆開,一指點在‘卓瑪頓珠’的眉心——

霎時間,一縷慘白色的詭韻便被牢牢吸攝在他的眉心,

隨著他往下提拉手指,

那縷慘白詭韻直接被提拉而出。

蘇午張開口,一下子就將那縷在他指尖尤在跳躍不停,掙扎扭動的詭韻吞吃下肚,令之完全消無!

小心翼翼抬起腦袋的貢多樂,正見到蘇午咀嚼詭韻的那一幕,

他心下駭然,

今日蘇午展現的手段,此時已徹底突破了他的見識。

這位大上師,竟然敢直接把詭韻吞吃進嘴?

他莫非不怕詭韻依附血肉,轉而侵蝕自身?

得有多高深的修行,才能如此隨意,就能使密咒真言之殊勝,加持於己身,映現於現實?

看這位大上師拿捏一縷詭韻,

卻比穿針引線都更輕鬆些!

詭韻悄無聲息地被蘇午自身容納的鬼手吞吃了,

他身上披覆的虎衣還未消散,

便轉身面向跪倒在地的眾人,直接道:“貢多樂,你愛女身上詭韻已被祛除,我再來為她煎煮一劑藥湯服下,以潤養其身體。

此藥乃我不傳之秘,

偷窺者盡收剜目之刑!

爾等迴避!”

他一甩衣袖,一股狂風剎那間捲起碉房的木門,哐噹一聲將朱漆木門封鎖,屋內的燈火因這一陣狂風而不斷顫抖,

好在顫抖一陣,就因狂風的消歇而平靜下來,

終究沒有直接熄滅。

“謹遵上師命!”

門外,貢多樂高聲答應,哪怕木門關閉,他看不到內裡的情形,依舊轉過了身,背對著木門。

家中那些奴僕也都如此,有樣學樣。

不敢生出絲毫偷窺上師高人煎煮藥劑的念頭。

到了這時,貢多樂已經全然相信蘇午,他絲毫不擔心蘇午與自己愛女獨處於一間臥房裡,會發生什麼故事。

——這樣年輕有為,將密咒隨意捻來,隨便召喚虎衣大士加持的僧侶,哪怕是他看中了愛女的姿色,要與愛女做些什麼,貢多樂又有什麼理由阻攔?

他還巴不得會發生這種事情!

可惜,他即便再如何巴望,這種事都不可能發生的。

居室裡的蘇午,身上的虎衣漸漸消失,他搬起角落裡的爐灶,把藥罐置於爐灶上,將幾樣藥材依次倒入罐中,和著水煎煮。

床上的卓瑪頓珠臉色漸漸紅潤,眉心微蹙,已經有了甦醒的徵兆。

她只是受了頭髮絲那般細微的一縷詭韻侵襲而已,

根本不用吃藥,醒來就完全無事。

蘇午當下煎煮的藥劑,卻不是給她用的,

而是給自己用。

他要煎一副‘易容散’來用。

要成為真正的無想尊能寺佛子,他自然不可能以當下這副少年身軀、卓傑面孔去承繼寺院住持尊位,

需要做一些變改,

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個七八歲的童子。

而不是十幾歲的少年。

這就需要用到他在密藏域精心研究出來的‘易容散’了。

先前羅列出的清單裡,大部分藥材都是要用來煎煮這一副易容散。

藥罐裡的藥湯咕嘟嘟冒著氣泡,

一種類似煤油般的味道從藥湯裡彌散了出來。

蘇午更催旺了火,任由大火舔舐著罐底,將罐子裡的水分不斷收幹。

約莫十餘分鐘後,

藥罐裡的湯水被熬幹,只剩厚厚的一層黑色膏體附在罐底。

到了這一步,易容散已經完成大半。

剩餘的工作無非是將膏體暴曬幹,研成粉末而已——當下這些膏體吃下肚,一樣有易容的效果,不會與粉末狀的易容散有任何藥性上的差別。

蘇午把罐底的膏體挖出來,團成丸子,隨意拿起這間居室裡擺設的一件寶瓶,將丸子丟進瓶子裡,自行收好。

這時,

床上的卓瑪頓珠睫毛顫動,亦終於從數日的沉眠中轉醒。

蘇午走到床畔,看了看還一臉茫然,記憶正逐步恢復著的卓瑪頓珠。

他扒開卓瑪頓珠的眼皮看了看,

又捏開她的嘴看看舌苔。

——這倒不是為了做樣子給外面的人看,外面人也看不著蘇午此時在做什麼。

現下他這麼做,是真的在評估卓瑪頓珠的健康情況。

然而,他動作直接而粗魯,

就像是狗販子拎起一隻狗,掰開它的嘴巴看牙齒斷定年齡,掀起它的尾巴看它的肛丨門,判斷它有無暗病一樣。

這般粗魯的動作惹得床上思維逐漸恢復的貴族少女很是不快,

一雙黝黑的眼睛羞惱得瞪著蘇午。

“不錯。

你的女侍把你照顧得很好。

身體很健康。”蘇午自顧自收回手,點點頭,轉身走向門口。

他的身後,卓瑪頓珠勉強撐起身子,半靠著床頭,微帶沙啞的嗓音從她嘴裡傳出:“你、你是誰,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蘇午並未回應她,

直接拉開了木門。

很快,

門外響起卓瑪頓珠父親畢恭畢敬的聲音:“上師,小女情況如何了?”

“摧殺詭韻,一定叫您累壞了吧?請坐在這裡。”

“索朗加措!去,讓廚房準備最鮮嫩的羔羊肉、最好的美酒,我要款待尊貴的客人!”

卓瑪頓珠聽著外面父親的呼喝聲,

聽到奴僕索朗加措的響應聲,

女侍男僕們匆匆跟隨的腳步聲,

唯獨沒有聽到那個始終未有回應自己的少年僧侶的言語聲。

他是誰呢?

自己睡了多久?

貴族少女腦海裡盤旋著一個個問題,

這時,一座肉山擠進了碉房內,正是她的父親貢多樂。

貢多樂臉上的肥肉顫抖著,看到愛女終於從長睡中甦醒,他喜不自勝:“卓瑪!

我的小月亮,你終於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

“阿爸!”

卓瑪頓珠眼泛淚花,張臂想要擁抱自己的爸爸。

然而,

父親站在門口,並未意會到愛女的心意,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滿臉肥肉都擁擠成一道道褶子,如同一朵盛開的花:“卓瑪,你好好休息,我把央金留在這裡照顧你!

還有貴客需要我來接待,

阿爸就不多陪你了。

好好休息!”

說完話,父親就急不可耐地轉過身,龐大的身軀卻像是乘著一陣風,忽地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只剩女侍央金恭恭敬敬地站在居室裡。

卓瑪頓珠眼神複雜,

貝齒輕咬飽滿的嘴唇。

一時間,她有些分辨不清,父親臉上那麼燦爛的笑容,究竟是因為自己從長睡中醒轉?

還是因為那位造訪的貴客?

那貴客,指的就是先前在自己房中的少年人嗎?

她抬眼看向央金,輕聲問道:“央金,那位少年人,就是父親的貴客嗎?”

“是,小姐。

那位上師,就是主人的貴客。”

“哦?他是哪個寺院的大僧侶嗎?”

居室內,

兩個少女竊竊私語著。

莊園的正廳裡,

一道道以精美銀盤盛裝的菜餚,流水價似地端上了桌。

蘇午吃了一些菜餚,

覺得腹中已經有些積累,就放下手裡紋飾精美的小刀。

他的動作讓一旁切割著羔羊肉,把肉塊不停地往嘴裡送,吃得津津有味的貢多樂愣住了。

“上師,可是這些菜餚不合您的胃口?”

“不是。

我已經吃飽了。”蘇午一邊回答著,一邊向貢多樂微微頜首示意,“貢多樂賢士,我還有要事在身,當下便要啟程,

還請閣下借我一匹壯馬騎乘。”

“這、這便要走嗎?”貢多樂很是不捨,不願就這麼放蘇午離開,“不妨在我這裡多住幾天,屆時由我的長子帶著人,護送上師去辦事,豈不是更好?”

這位少年僧侶展現出了他的本領,

如蘇午一般,隨意催使密咒,示現真法加持於己身的僧侶,都是各個僧院的長老一級,才能有這種本事!

見到這般人物,還是這麼年輕,貢多樂自然升起了強烈的拉攏之心。

眼下貢多樂呼圖克圖家族,四面強敵環伺,若能有這樣一位強援願意援手幫助,貢多樂家族必定可以渡過難關!

——能教匯出這般俊傑的僧侶,

指不定就是密藏域數得上號的某一位上師!

貢多樂看重蘇午,更是看中了蘇午背後可能牽連的龐大勢力。

“非是我不願多停留,

實是不能停留。”蘇午站起了身,淡淡開口道,“貢多樂賢士,請借一匹馬於我,

日後當有所報。”

“這……”

貢多樂跟著起身,臉色遲疑。

他倒不是不願借給蘇午馬匹——一匹馬而已,莫說是借,就是送給蘇午又能如何?

而是在斟酌:這麼一位僧侶,雖然可稱俊傑,但終究與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相交不深。

此種情況下,自己是否該下定決心,

在其身上加大投資?

哪怕這些投資落在對方身上,

可能就如水付諸東流?

貢多樂神色變幻了一陣,他喝聲道:“索朗加措!去把我的‘天馬’牽過來,送予上師!”

一直守候在門口的中年奴僕聽言,

眼神震驚地看向貢多樂:“老爺,那可是您最寶貝的一匹馬……”

“一匹馬而已,

算得了什麼!”貢多樂豪氣地一揮手,語氣很是堅決。

索朗加措聞言,也不敢再勸,

轉身匆匆走入夜色裡。

不多時,

門外響起一陣雄壯的嘶叫聲。

索朗多措拉著一匹雄駿異常的白馬,從夜色裡走了出來。

“上師,

請乘此馬遠行吧。

我將此馬送予上師,願向您獻上貢多樂家的友誼。”貢多樂將馬韁繩交給蘇午,滿臉肥肉間隙裡,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異常地真誠。

蘇午接過韁繩,

眼神也有些意外。

沒有想到貢多樂這麼肯下血本,

看來貢多樂家族的危局,確實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

他向著貢多樂點了點頭,道:“賢士,三五月後,或有人前來拜訪貴府,口稱自己是天海‘呼圖克圖’派來的僧侶,

屆時,請借五百兵差給他。

事成以後,

無想尊能寺願收貴府三個子嗣為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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