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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加侖港。櫛

總督府附近的貧民窟。

原本貧民們晾曬衣服的空地上,此刻正擠著黑壓壓的一大群人。

雖然這兒說是晾曬衣服,但掛在麻繩上的卻多是些抹布一樣的破爛,最多隻能遮蓋下隱私。

由於受教育率低下,且沒有避孕措施和其他娛樂的方式,這兒的人們沒事兒就喜歡造人,以至於人比衣服還多。

一些特困的倖存者甚至得一家人共用一件袍子,誰需要出門的時候就由誰穿著。

也正是因此,當阿辛穿著一件乾淨的條紋襯衫和粗帆布褲站在人群正中央的時候,無論是氣質還是形象都與周圍那些穿著舊衣服、甚至裹著床單的窮鬼顯得格格不入。

最終,在人們的一陣推搡中,一位臉上爬滿皺紋、膚色蠟黃的老人被推了出來。櫛

他的名字叫賈伊,是鼠族人,年齡不到六十,看著卻像入土的高齡。

不過話也說回來,在金加侖港的貧民窟裡,能活到六十歲確實算是高齡了。大多數人在不到四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過完了自己的一生。

這條街上的人們一致認為,既然是鼠族人的孩子,由鼠族人的長者出面教育是最合適的。

他們要搞清楚三件事兒。

一是那天那幾個「鐵人」到底和他說了什麼,二是他置辦這身行頭到底哪兒來的錢。

至於第三件事兒,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讓他們搬走到底是幾個意思?櫛

被擠到前面的老人臉上帶著幾分無奈,但也清楚這件事情由自己來是最適合不過的。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神情嚴肅地看著面前的小夥子說道。

「阿辛,你是個好孩子,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在你只有椰子殼那麼大的時候我還抱過你。」

阿辛點了下頭。

「我記得,賈伊爺爺。」

老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但那一行行縱橫交錯的皺紋很快又嚴肅地擰了起來。

「我們都知道你是個老實本分的好孩子,你和你的家人都是這條街上的好人,所以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對嗎?」櫛

「當然。」

阿辛再次點了下頭,看了一眼賈伊爺爺,又看了一眼周圍的街坊們,語速緩慢地繼續說道。

「我可以向我的神靈起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夥兒們能過上好日子。」

他的話音才剛剛落下,旁邊便傳來一聲義憤填膺地怒喝。

「那你讓我們搬走是什麼意思?」

那聲怒喝立刻點燃了周圍眾人的情緒,接二連三飛來的斥責頃刻間淹沒了站在人群中的二人。

「就是!你什麼意思!」櫛

「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哪兒也不去!」

「那些人給了你多少好處!」

「好啊,我算是明白你這身衣服是從哪兒來的了!」

「呸!吃裡爬外的玩意兒!」

「我就知道這幫老鼠沒一個好東西!」….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讓我來和這孩子說。」賈伊的聲音中帶著哀求,抬起手試圖讓大家冷靜下來,但回應他的只是雨點般的唾沫星子。

根本沒有人搭理他。櫛

說到底,鼠族人不過是一群低賤的玩意兒。

雖然長得是人的模樣,但他們的內心卻像那陰溝裡的老鼠,這兒的人們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們。

就像狼族人盛產最勇猛、最勇猛的戰士一樣,他們則盛產妓.女、扒手、盜賊和女幹商。

這群無惡不作的小人,也就比那些被剝奪一切財產、權力乃

至人身自由的月族人地位稍微高上那麼一丟丟。

這兒的人們毫不懷疑,下一個被貶為奴籍的族裔,鐵定就是這幫令人生厭的老鼠們。

容許這群劣等人活在帝國的盛世下簡直是恥辱!

沒有他們,一切都會更好!櫛

沐浴在眾人的唾罵中,阿辛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一張張義憤填膺的臉,忽然有些想笑。

他的地位確實低賤。

但這些人又好到哪兒去呢?

就算高貴如狼,住在這鬼地方也不過是條撿垃圾吃的狗。就算溫順如羊,一樣生出過心狠手辣的歹徒和強盜。

倒是他那個被這條街上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老父親,一生都老實本分、勤勤懇懇地活著,不但誰也沒得罪過,還教導他和他的兄弟姐們一定要做個老實本分的好人,這樣下輩子才能投胎做個人上人。

摸著良心說,過去的十七年他確實是老實本分的活著,並且一度打算就這麼熬完了這輩子。

直到昨天,他被這幫傢伙像只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對待,推搡著攆出人群,而目的只為了試探那群「鐵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對他們又是什麼態度……櫛

那一刻,孤零零站在街上的他忽然恨透了那個窩囊的自己,也恨透了那些讓他窩囊的活了十七年的人。

以至於當那些人將那把槍遞給他的時候,他恨不得當場把那幾個將他推搡出去的傢伙揪出來斃了。

不過他沒有這麼做。

這不是因為仁慈。

而是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槍——或者說那份生殺予奪的權力,究竟是誰給他的。

主人既然能將這把槍交到他的手上,自然也能從他手中拿走。

為了留住這份權力,他必須盡一切努力討好他們。櫛

該殺人的時候他不會手軟。

但現在。

他必須漂漂亮亮的、用最小的代價——在打光手槍裡的十二枚子彈之前,將這件事情辦成。

握著兜裡那冰冷的金屬質感,他努力克服著心中的恐懼和十七年來在他人性中刻下的本能。

然後,他像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一樣,第三次地點了下腦袋,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沒錯,我是收錢了,而且還是一筆鉅款,一筆你們這些窮鬼這輩子無法想象的鉅款。」….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櫛

他能感覺到,那一雙雙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單純的憤怒之外,還帶著一絲貪婪和渴望。

就像是鬣狗見了野兔。

他們只恨當時從聯盟手中接過那把槍的不是他們自己,他們恨不得將自己兜裡的錢全都搶過去。

沒有停頓,阿辛用盡全身的力氣維持著鎮定,並冷靜地說出了他想了一整晚上的措辭。

「一共四萬,我不但給自己買了一套新衣服,能稱得上是衣服的衣服,我還給我的哥哥弟弟,我的姐姐、妹妹以及父母們都買了一套。之後我們還打算買三頭豬,再買些補貼家用的玩意兒,讓大家的日子舒服些。」

一名身形稍壯碩的男人上前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他們為什麼給你錢?那群鐵人。」櫛

阿辛認得這傢伙。

這傢伙的名字叫維克拉姆,是狼族人,據說以前當過兵,但當沒當過也只有這傢伙自己清楚。

他只知道這傢伙是這條街上出了名的惡棍,平日裡沒少欺負他的哥哥弟弟,還有他那老實巴交的父親。

阿辛很清楚,這傢伙之所以沒有直接動手從自己兜裡搶走這筆錢,並不是害怕自己,僅僅只是害怕那些疑似站在自己背後的「鐵人」。

也正是因此……

他說什麼也不能失去那些大人們的支援。

「我將我的房子賣給了他們,」阿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想象著那群鐵人就站在自己的背後,語速緩慢地繼續說道,「現在那棟房子是他們的了,不管他們把它炸掉,還是把那兒當成靶子打掉,都是他們的自由。」櫛

眾人聞言一片譁然,包括站在他面前的維克拉姆,無數人的臉上都露出詫異和震驚的表情。

「你不能這麼做!」

「那不只是你們家的房子!也是這條街上的房子!」

「沒錯!」

至少——

這比鉅款應該有自己的一份!

維克拉姆的眼睛眯了起來,語氣帶上了一絲威脅。櫛

「小子,我就住在你附近的街上!如果炮彈落在了我這兒——」

「那你們去和他們商量吧!和那些鐵人!」看著喋喋不休的眾人,阿辛突然爆發了,一聲怒吼打斷了所有人的話。

誰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裡唯唯諾諾、老實低調的小夥子,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周圍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就連這條街有名的惡棍——那個叫維克拉姆的傢伙都錯愕的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吃錯了藥的怪胎。

但即便如此,這傢伙也僅僅只是看著。

阿辛知道這傢伙一定不敢動自己。

他現在無比的冷靜,更無比的清醒。櫛

他知道自己此刻越是表現的肆無忌憚,這些人便越會朝著自己背後有靠山這方面想,越是忌憚是什麼東西給了自己肆無忌憚的勇氣。….

更何況他們並沒有猜錯。

自己確實有那東西。

而且就握在他的手裡!

環視了一眼周圍那一張張寫滿錯愕的臉,阿辛氣勢不減地繼續說道。

「……去吧,抱成一團,去和那些鐵人們商量,讓他們和帝國去別的地方打!或者你們再派個膽小如鼠的傢伙去和陛下商量,讓他把港口、總督府送給那些鐵人!」

看著那一個個說不出話來的傢伙,他冷冷地笑著。櫛

「……你們不敢這麼做,你們只敢找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欺負,這個人最好是你們無比熟悉的但又沒那麼熟悉的那個,最好是平時任勞任怨、捱打捱罵都不會還手的那個,就比如站在這兒的我。」

「是我要將你們從這兒趕走的對嗎?那就來殺了我吧,然後看著自己的房子轟的一聲,再啪的變成廢墟!帝國計程車兵會用它們當掩體,總督府裡的鐵人們會拿它們當靶子打。等他們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了,你們除了一堆砂子和土什麼也得不到!來吧,你們是沒手嗎!」

沒有人動手。

甚至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阿辛微微喘息著。

他這輩子都沒一次說過這麼多話,而且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但他已經站在了這裡,就像一隻被野貓逼到了牆角的老鼠。櫛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虛張聲勢。

如果他害怕了,這些人真的會殺了他。

咬牙忍住了發抖的肩膀,阿辛努力地回憶著昨晚已經想好的那些話,一個詞一個詞地繼續說道。

「是我,你們這些窮鬼平日裡最瞧不起的那個更窮的窮鬼,現在幫你們談妥了一個合適的價格,讓你們那些一文不值的窩棚能換到至少四頭你們這輩子也沒摸過的肥豬!」

「四萬,四萬西嵐幣!如果你們願意自己拆掉,他們會多給兩萬,這是我幫你們爭取到的福利!是我!」

他聲嘶力竭地吼著,聲音甚至於沙啞,圍在周圍的人

們聽見,頓時如燒開的油鍋一般沸騰了。

四萬!櫛

如果自己把房子扒掉還多給兩萬!

就他們那破土房子,別說四萬西嵐幣,兩萬都未必有人會要!而且哪怕值那麼多錢,也根本沒有人會買。

不少人都已經心動了。

就如那個叫阿辛的小夥子說的那樣,這筆錢對於生活在這兒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拿到這筆錢,他們不但能去鄉下蓋一棟寬敞些的小屋,還能買下三四頭大肥豬。

而有了豬,就算是有產的農戶了,總好過擠在這貧民窟裡撿那些有上頓沒下頓的零活兒。

眼見眾人都心動了,維克拉姆卻是慌了神。櫛

他平日裡就是靠著收保護費和勒索敲詐以及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過活,而這些活兒都是劃分好地盤的。

若是沒了這片街區,他就像沒了家的野狗,只能去別的狗的領地上和他們搶吃的。….

他會被那些更狠的野狗給活活咬死!

他不反對把自家的破屋給賣個好價錢。

但那至少應該是一筆能令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鉅款!

最好能讓他成為一名真正的狼族人,而不是像野狗一樣和這幫窮鬼們廝混在一起!

「等等!為什麼才四萬——」維克拉姆擺出兇狠的表情,色厲內荏地上前了一步。櫛

如果他帶著幾個人去找那些鐵人商量,說不定能要更多——

然而他的話還沒出口,一聲突兀地槍響便將它打斷了。

額頭上印著血洞,維克拉姆瞪大著錯愕的眼睛看著那個胳膊不停搖晃的小夥子,片刻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紅的白的撒了一地。

他並不知道。

某人已經盯著他的腦袋瞄準很久了。

聽到那聲槍響,人群嘩的一陣騷動,就如同被滾燙的熱油潑中的猴子們,不過卻不是向前,而是畏懼的向後。

賈伊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拔出槍的鼠族人小夥兒,就像在看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聲音顫抖著說道。櫛

「你殺人了……」

「是的,下輩子讓我做畜生好了。」

努力藏住了食指和胳膊的顫抖,阿辛將槍插回了兜裡,冷漠地仍下了這句話,接著看向周圍的人繼續說道。

「你們呢?你們是拿著錢從這兒滾,還是想和他一樣?」

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沒人在意那具屍體。

這兒隔三差五就有人死掉,不管是餓死還是病死,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櫛

哪怕總督府就在旁邊。

他們更在乎的是他手中的槍,那把由鐵人賜予、象徵著權威的槍,即便那把槍裡現在只剩下了11顆子彈。

除此之外——

他們還在乎自己。

或者說錢。

至於維克拉姆。

那傢伙已經是死人了。櫛

他活著的時候尚且沒多少人喜歡,更別提躺在地上之後了,亂葬崗就是他最後的歸宿。

站在維克拉姆身後的男人喉結動了動,遏制住臉上的惶恐,盯著那個站在人群中的小夥子出聲道。

「你……能保證幫我們拿到這筆錢?」

阿辛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保證。」

男人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走上了前去。

阿辛死死盯著他,雖然心中慌得一批,卻並沒有表現在那張因見了血而麻木的臉上。櫛

一步。

兩步……

在距離三米的

地方,男人忽然頓住了腳步,做了個深呼吸。

「……謝謝你為大夥兒做的一切。」

喉結動了動,他接著說道。

「就像你說的……這兒很快會變成廢墟,就算我們不拿那筆錢,也什麼都不會改變。」

周圍安靜了許多秒。櫛

人們似乎在詫異他的認同。

不過很快,稀稀拉拉的聲音開始響起。

「確實……」

「這價錢已經夠可以的了。」….

「陛下可不會給我們。」

「我那破屋子都漏雨有段時間了,正好打算重新蓋一棟了。」

有人帶頭,一切都容易了許多。櫛

那一句句違心的話中雖然帶著幾分遲疑和猶豫,但流露出的意思卻沒有任何意外,多是對阿辛的肯定和讚許。

看著順從的眾人,阿辛心中鬆了口氣,不過並沒有感謝那個男人,只是淡漠地看著他說道。

「你的名字。」

男人神色恭敬的說道。

「庫納爾……狗族人。」

阿辛點了點頭。

「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人了。」櫛

男人神色一喜。

也就在這時,不知何時堆滿烏雲的天上忽然飄起了細小的雨滴,一滴接著一滴落在了這沾著血汙的泥地上。

發現下雨,人們就像聽到開飯鈴聲的狗,又忙碌地衝向了掛在麻繩上晾曬的衣服和床單,爭搶著將它們攬入懷中,生怕被雨水給打溼了,更怕被其他人乘亂順走。

阿辛卻只是蹲下來,從地上拾起了一枚彈殼,翹起顫抖的拇指用力拭去了沾染在上面的泥水。

「去把他埋了。」他努力讓聲音不露出半分的怯懦。

站在雨中的庫納爾恭敬地頷首,就像一位忠誠的僕人。

「是!」櫛

不只是庫納爾。

還有幾個男人也跟著抓住了躺在地上的維克拉姆的手腳,將它搬去了廣場的外面。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都是他的小弟了。

一切根本無需明言。

蹲在雨中的阿辛沒有起身,只是靜靜地望著遠處的那攤還沒有被雨水沖刷掉的血跡,兩眼望得出神。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他發現只要不把人當成人,而是當成一匹牲口,這件事情做起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簡單。櫛

雖然他現在胳膊痠麻,虎口劇痛,腿軟的站不起身……

……

「媽的,下雨了。」

「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

羅威爾營地附近,臨近黑水街的平民窟。

正沿著小巷巡邏的四名玩家,忽然瞧見天上下起了雨,而且大有越下越大的架勢,於是便走到一旁民房的屋簷下。

只可惜這屋簷實在太窄,外面又颳著風,不管他們怎麼往牆上靠,雨水都能落到裝甲上。櫛

「五式」外骨骼的涉水效能不錯,但防彈插板的縫隙進了水很麻煩,一些活動部件也得重新上油保養。

越是複雜的機器,對工作環境越是挑剔,真正耐操的恐怕也只有地精科技出品的蚊子小飛機了。

或許……

他們應該僱幾個NPC來做這件事兒。

【山河入夢】心中如此想著,卻看見半掩著的窗戶縫裡,幾雙烏亮的眼睛正盯著他們。

他看向一旁感知系的【零衝】,後者搖了搖頭。

「沒有殺意。」櫛

山河入夢走到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那扇門很快

開了,一張皺巴巴的臉從門縫探了出來,那惶恐的眼神中寫滿了不安。….

「大人?」

「我們避會兒雨。」

說完,山河入夢掏出一張一百面值的西嵐幣,塞到了那臉上寫滿不可思議的老伯手中。

「謝……謝謝。」老人誠惶誠恐地謝著,向後退開讓出了門口。

屋子裡光線很暗,但勉強能看得清楚。櫛

不到十平米的房間內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些鍋碗瓢盆,那一雙雙烏溜溜的眼睛便藏在那桌子的後面。

他們是些約莫十一二歲的孩子,膚色蠟黃,臉上髒兮兮的,有男孩也有女孩,身上都只是裹著一件綴著亞麻絮絮的布單,像是從一張完整的窗簾或者床單上撕下來的。

看著那鋥亮的外骨骼和掛在胸口的步槍,這些孩子們的臉上既寫著膽怯,也帶著幾分好奇。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些穿著盔甲的鐵人,只覺得這些人似乎比那些扛著步槍計程車兵還要威武。

兩個模樣看著稍大些的姑娘,臉上帶著恐懼和忐忑,在母親的催促下悄悄順著梯子爬到了樓上去。

山河入夢眼中帶著些不忍,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帶著三名隊友站在門口那一塊避雨,儘量不打擾這些人的生活。

雙方就這麼沉默地互相對著彼此,只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櫛

過了半晌,似乎是覺得這些「鐵人」也沒那麼可怕,再加上隔著目鏡看不見他們的眼睛,屋子裡的大人和小孩們便漸漸地不再將他們放在心上。

除了先前上樓的三個女人沒有下來,其他人都圍在了桌前,用手從盛滿褐紅色泥漿的鐵盆裡,撈出一塊塊嬰兒拳頭大小的泥團平鋪在桌上,攤成餅狀。

老人嘴裡振振有詞地念著什麼,伸出沾滿泥漿的手從一旁的籃子裡抓了些揉碎的野菜葉、胡椒粉、豆蔻粉相繼灑在了泥餅上。

站在門口的玩家面面相覷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在通訊頻道中小聲交流

「這是……土?」

「八成是。」

「媽耶……」櫛

「這麼來看還是營養膏比較好吃。」

「不過他們居然有調味品。」

山河入夢沒有說話。

他記得在斯斯的帖子上看到過,據說在金加侖港的北邊,坐落著一片廣袤的紅土地。

那片紅土地和他們通常理解的「觀音土」無論是顏色還是成分都完全不同,似乎是經過人工改良,雖然種不了東西,但煮沸過濾掉其中的砂石並瀝乾便可以直接食用。

當地的窮人會往裡面拌入一些植物纖維和調味品,讓它吃起來沒那麼難以下嚥。

當然,雖然吃這種人工改良過的泥巴沒有吃高嶺土危險,但一週七天都吃這玩意兒也是不可能的。櫛

金加侖港的大多數底層還是以黑豆以及一種形似鷹嘴豆但個頭更大的豆類為主食,各種漿果和野菜為輔食。至於蛋白質的主要來源,則主是一些昆蟲和淡水螺。….

至於「泥餅」,只是作為經濟不寬裕時的補充。

總之由於地處熱帶與亞熱帶地區交界處,且坐落在永流河畔的衝擊平原,這一帶的食物來源還算豐富。

也正是因此,這座聚居地才能裝下如此之多——以至於遠超這片土地承載能力的人口。

不過生活在這兒的倖存者們,也僅僅只是活著罷了,甚至還不如那些畜棚裡的牛更有尊嚴。

至少只有外鄉人能吃它們。

沒過一會兒,那男人撒作料的儀式進行完了,桌上的一張張泥餅也都變成了半乾不幹的模樣。櫛

他拿起幾張餅

,放進了巴掌大的碗,遞給一旁年長的孩子,耳語囑咐他給樓上的母親和姐姐們送去。

接著他搓了搓手,招呼一眾早已吞嚥著唾沫的家人們開飯。

站在門口的零衝看不下去了,取出塞在揹包裡的壓縮餅乾,不顧隊長眼神阻攔走上前去,在一家人驚慌的眼神中,將它塞給了距離最近的那個孩子,並用人聯語低聲說道。

「吃這個吧。」

他很清楚這麼做一點兒意義都沒有,就像往家徒四壁的NPC家中塞金幣一樣,改變不了什麼。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玩遊戲不就圖個念頭通達嗎?櫛

山河入夢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站在旁邊的二兩月光則是悄悄豎起了拇指。

那隻高到他外骨骼胸甲的小姑娘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透過蓬鬆披散的頭髮直勾勾地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見父親沒有反對,這才咬了一口那塑膠包裝。

見她被塑膠鋸齒紮了嘴,零衝連忙用手示意。

「得撕開,這樣。」

那小姑娘遲疑了片刻,笨拙地學著他的比劃撕開了塑膠包裝,猶豫著再次咬了一口上去。

一瞬間,她瞪圓了眼睛,那烏溜的眼睛就像塗上了一層色彩似的,滾動起一層朦朧的波光。

那是她從未嘗過的美味。櫛

她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著,零衝見狀左顧右盼了一眼,沒有看見裝水的容器,又咬了咬牙,從揹包裡拿出了一瓶瓶裝水擰開遞了出去。

「別噎著了。」

那小姑娘果然被嗆著了,一陣用力的咳嗽,接過水瓶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才緩了過來。

解開了頭盔的面罩,零衝蹲下身來,笑著伸手摸了摸她蓬鬆的頭髮,語氣溫和問道。

「你叫什名字?」

「阿諾。」

這名字咋聽著像男孩?櫛

算了。

零衝也不在意,笑著繼續說道。

「我叫零衝,以後如果看到壞人,拿著那種棍子很長的槍,你就去那邊找我們。」

說著,他指了指羅威爾營地的方向,那是他們百人隊的駐地,也是那些起義軍們的駐地。

滿嘴餅乾渣子的阿諾用力點著小腦袋,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也不知道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沒。….

周圍的孩子們都眼巴巴地看著這邊,吞嚥著唾沫,手上那黏糊糊的泥餅瞬間不香了。

想著給都給了,也不差這一個,零衝乾脆將揹包裡最後幾塊壓縮餅乾也拿了出來,給在場的所有人都分了,包括他們的父親——那個滿臉皺紋的老男人。櫛

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嚥的樣子,零衝心裡一陣滿足,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幾個壓縮餅乾花不了多少錢,更何況這東西根本沒人吃,只是作為以防萬一帶在身上的臨時補給。

那個稍年長的男孩帶著弟弟去了樓上,似乎是打算把「鐵人」帶來的美味給姐姐和母親們分享。

老男人則盯著手中的餅乾沉默不語,滿面愁容,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麼。

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一臉哀求地看著面帶笑容的零衝。

「阿諾太小了……換一個吧。」

零衝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櫛

「啥?!」

二兩月光沒忍住笑出了聲來,捂著肚子靠在了一旁的土牆上。山河入夢則是滿臉黑線地看著那傢伙,又覺得丟人把目光挪開了。

一直沒說話的【版本初生】忽然回魂似的抖了下肩膀,開口說道。

「在婆羅行省,只有長

輩和丈夫能觸碰女子的頭,如是未出嫁的女子,觸碰頭部有求婚的意思……我剛下線去老斯的帖子裡查的。」

「臥槽!?」

山河入夢嘆了口氣。

「拖出去斃了吧。」櫛

前一秒還豎著大拇指的二兩月光也深表認同地點了點頭。

「+1,太特麼初生了。」

版本初生:「……?」

「等等,我特麼不造啊!這不算!」

連忙從地上站起身來,零衝哭笑不得地想要解釋,然而三個隊友都嫌棄地看著他。

那個叫阿諾的小姑娘只顧舔著手指,對那些人嘰裡呱啦的聲音漠不關心,也不明白父親為何嘆氣。

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個裝著美味的揹包,她心想著的全都是一件事情。櫛

要是能再來一塊就好了。

不知不覺中,屋子外面的雨停了。

就在山河入夢正打算帶著三名隊友儘早離開這兒的時候,窗外傳來的一聲槍響忽然打破了這份雨後的寧靜。

那是開膛者步槍的聲音!

四人瞬間警覺。

不等和這一家人告別,山河入夢一把推開門衝到街上,身後三名荷槍實彈的隊友也迅速跟了出來。

在外骨骼的加成下,四人的動作快的就像一道閃電,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展開了隊形,倚靠掩體架起了步槍。櫛

然而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站在對面街上那群扛著槍的傢伙卻並不是他們的敵人。

而是自己人……

晨星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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