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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
賈珩一襲黑紅蟒服,闊步進入廳堂,迎著秦可卿以及尤氏三姐妹或柔婉、或明媚、或溫寧的目光,點了點頭問道:“在忙什麼呢,這麼熱鬧?”
饒有興致的目光在幾個敗家娘們兒手上的賬簿盤桓了下,問道:“快過年了,這是在算著什麼賬。”
秦可卿離了條案,麗人雍容雅步而來,柳葉細眉之下,美眸瑩瑩地看向那少年,芙蓉玉面之上笑意嫣然,問道:“夫君這是從哪兒來?”
這時,尤三姐美眸眨了眨,似是給賈珩使了個眼色,初為人婦的少女眉眼嫵媚氣韻流溢,盈盈起身之間,已現出一二魅惑天成的姿態。
賈珩就有些不明所以,心頭湧起猜測,一邊近前,如實說道:“中午約了岳丈大人還有工部的趙大人吃了個飯。”
秦可卿聞言,玉容現出驚訝,欣喜問道:“夫君怎麼約了父親吃飯?”
“就是上次去岳丈家商量的那樁煤炭銷售的事,我最近想組建一個商會,將河南開採而出的石炭向山東、河北等府縣輸送販賣,一是為國創收,二來也是便利普通百姓。”賈珩近前,挽住秦可卿的素手,在小几旁的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來,端起一旁的茶盅,喝了一口茶,壓了壓上湧的酒氣。
此刻,他還不知道尤三姐給他狂使眼色是做什麼,但想來可卿是有著什麼事兒?
秦可卿芙蓉玉顏上笑意繁盛,問道:“夫君不是有著許多商鋪,也能騰出手做著煤炭生意?”
賈珩聞言,正自品著香茗,聞言心頭微動,福靈心至,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已明瞭其中緣故。
暗道,破案了,只怕還是前天將東城的十幾處營生給了寶釵打理之故。
當時說是交給寶釵,但其實還是讓探春在一旁照管著。
總要給一些姑娘找著事情做,一來是實現著她們個人的價值,二來他也能省心一些,否則整天都是勾心鬥角的雌競。
這和兵不能閒的道理是一樣的。
賈珩目光溫潤地看向那麗人,輕聲道:“三妹妹和薛妹妹她們兩個都是女中豪傑,再加上大姐姐不在家裡,讓她們兩個去幫著處置一些營生,煤炭的生意,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交給她們。”
秦可卿柳眉之下,嫵媚流溢的美眸,訝異說道:“三妹妹?”
難道她聽錯了,不是薛妹妹,還有三妹妹?
這般一來,也說得過去了,讓薛妹妹和三妹妹幫著看賬簿,夫君他正好偷個懶。
賈珩笑了笑,說道:“對了,還有林妹妹,不過林妹妹不喜歡管這些,就沒讓她管著,最近讓她們三個女孩子管著大觀園的事兒,也好鍛鍊好管家的本事,林妹妹又是婉拒了,她素來是清閒的性子。”
見兩口子說話,尤氏柔聲道:“剛才可卿還在說園子裡撥付月例的事兒,說園子裡各個姑娘雖然由園子裡撥付著,但還是由可卿這邊兒,再給每房主子發著二兩。”
賈珩聞言,凝眸看向秦可卿,溫聲道:“這事兒,你是當家太太,你自己做主就好。”
秦可卿聞言,玉容微動,芳心一時間卻有些羞,似被那沉靜目光看穿了般,有些不好意思。
賈珩喝了一口茶,輕聲問道:“尤嫂子,各處莊田送至京城的東西都收好了吧。”
尤氏輕聲道:“都收好了,大爺要過目嗎?”
賈珩點了點頭,溫聲道:“你們幾個操持著,另外給族中一些鰥寡孤獨的都送過去,等這兩天我看有沒有時間,抽空親自去一趟。”
說著,溫和目光投向秦可卿,低聲說道:“那煤炭生意,府上也摻著一股,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照看一下。”
秦可卿粉唇翕動,喚道:“夫君,我…”
這是什麼意思?這分明是應對著那些東城的營生,於是就將這些營生給予著她,她不是這個意思呀。
在這一刻,少女芳心深處忽而生出一股恐慌,她不是為著這個。
其實,她也不知自己為了什麼。
賈珩輕笑了下,撫著麗人的玉手,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輕聲說道:“可卿,那你和尤嫂子、三姐她們先算著賬簿,我中午喝了點酒,這會兒有些累,先回去歇著了。”
說著,起身離開廳堂。
秦可卿看向那少年的背影,張了張嘴,彎彎秀眉之下的晶瑩美眸閃了閃,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許是剛剛有些任性了?什麼營生,她才懶得管,夫君許是以為她在爭風吃醋?
念及此處,心底卻不由一陣發虛,玉容變幻不定,目光不由擔憂起來。
就在這時,尤三姐近前攬住秦可卿的纖纖素手,輕聲道:“姐姐,大爺他在外面一看就是很累才回來歇歇,中午都不大回來,許是真的累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男人在外已經很累了,實在沒有那個心思處理這些爭風吃醋的小別扭,回來都不太想動腦子,既然你想管著生意,那就給你一攤就是了。
尤三姐畢竟是準姨娘,對男人的心思自然比秦可卿這位當家太太要旁觀者清。
秦可卿容色怔了下,柔聲道:“我瞧著大爺是有些累了,他中午喝了一點兒酒,許是有些困了。”
她剛才只顧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卻沒有留意著夫君的情況,等晚一些好好服侍著他才是。
尤三姐柔聲道:“姐姐不用多想,大爺也是很敬重著姐姐的。”
如果她在秦姐姐這個位置,也是會有些胡思亂想的,誰讓珩大爺太好了,但這樣好的人,園子裡那些都是虎視眈眈著。
大爺在外面忙著大事,不知有多累著,他回來的時候,也不大想動多少腦子,哪怕是讓夫人捏捏肩。
嗯,許這就是小老婆該做的事兒?
但男人在外宦海廝殺,不就是為了這些?
但姐姐這段時間也不知是什麼了,不是,她……做過這些嗎?
至於容忍著大爺納妾?不是,這本來就不該攔阻著。
其實這就是後世一些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為何養著外室,因為在外勾心鬥角,筋疲力盡之後,回家還要哄著可能疑神疑鬼還有些神經質的妻子。
而這就是中年男人的“供養者”日常,沒有人關注他喜歡什麼,沒有人關注他的情緒,甚至沒有人知曉他的生日是哪一天,周圍全部都是索取者。
從結婚的那一刻,男人就死了。
當然賈珩與秦可卿現在倒不至於如此,但尤三姐仍是看到了一些夫妻兩人相處的不正常之處。
一直都是賈珩哄著秦可卿,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這種哄著一年兩年還行,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多半是不可持續,而且難以長久,也並非夫妻間的真正相處之道,至於媳婦兒顏色好,對一位不缺女人的武侯而言,可能更注重情緒價值。
秦可卿輕輕“嗯”了一聲,抿了抿粉唇,麗人似乎也在心頭輾轉來回著,晶瑩如雪一時間有些蒼白。
她這些時日,許是她有些沒有分寸了,只想著大婦的尊榮,沒有想過夫君,難道她有朝一日會成為西府的二太太?
夫妻之間相敬如冰,她不要這樣。
念及此處,秦可卿面色黯然,似乎想起了那一幕。
尤氏瞪了一眼尤三姐,凝眸看向秦可卿,說道:“可卿,你別三姐兒胡說,沒什麼的,他現在不是挺寵著你的?”
秦可卿目光黯然,聲音低沉道:“我知道,但夫君他……是我不好。”
夫君一直寵著她,她呢?
尤氏給尤三姐使了個眼色,拉過秦可卿的手進入裡廂,柔聲道:“現在不是挺好的?胡思亂想什麼呢。”
秦可卿美眸瑩瑩如水看向尤氏,柔聲道:“尤嫂子,是我不好。”
“你已經很好了。”尤氏容色微頓,柔聲說道:“不過,大爺他其實在外面挺累的,這一年幾乎都沒有停過,在南省的時候,薛姑娘和林姑娘她們兩個時常給他做著飯菜吃。”
其實從旁觀者而言,眼前少女當得這個侯夫人只能說勉強合格,許是她為小門小戶出身之故,什麼事兒都喜歡由著爺們兒的性子。
秦可卿轉眸怔怔看向尤氏,心頭更是羞愧,低聲道:“我都沒有下廚給夫君做過什麼菜餚。”
她近來好像都沒有給夫君做著什麼菜餚,也沒有煮著什麼粥。
尤氏想了想,柔聲道:“那林姑娘雖然也使著小性,但我瞧著和他在一塊兒時兩人也有說有笑,你和他是一輩子的夫妻,與其擔心來擔心去,不如想想怎麼一心待他,其他的都不去想,你許是和鳳丫頭待的久了,心思受她的影響。”
秦可卿聞言,嬌軀微震,似乎有些明白過來。
尤氏輕笑了下,說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了,三姐兒她是說者無心,你是聽者有意,她那個性子也是什麼都順著爺們兒。”
秦可卿抬起螓首,抿著瑩潤如玫瑰花瓣的唇瓣,似下著決心,柔聲道:“那我以後不摸著麻將了。”
尤氏:“???”
秦可卿目光微微失神,捏著手帕。
可她不摸著麻將,她能做什麼呀?夫君他也是常常在外忙碌,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尤氏輕笑了下,說道:“也不是不摸著,看你自己的心思,還是將心思多放在他身上,別的你不用管著,多想一念都不該。”
這對眼前少女而言也是個考驗,寶姑娘和林姑娘兩個因為並非明媒正娶,反而自在一些,沒有那麼多奢求,能一門心思地撲在他身上。
秦可卿點了點螓首,芳心隱隱有著明悟,輕聲道:“明白了。”
她哪怕是陪著夫君說說話,幫他揉揉肩也是好的。
尤氏笑著看向容顏嬌媚的少女,岔開了話題,柔聲道:“你這段時間肚子……還沒著動靜?”
“夫君讓我看看這個月的月信。”提起孩子,秦可卿聲音多少也輕快了一些,只是玉頰微紅,羞不自抑。
尤氏笑了笑說道:“那就好,將來有個孩子,日子也更有意思一些。”
秦可卿玉容微頓,抿了抿粉唇,柔聲道:“我現在就想給夫君生個一兒半女。”
大觀園,棲遲院
另一邊兒,賈珩卻不知秦可卿與尤三姐幾個的對話,已讓秦可卿陷入了反思,步入庭院之中,打算睡個午覺。
他的確是有些困了,中午喝了一些酒,想找個地方睡會兒覺。
可卿和尤氏三姐妹撥弄著算盤,點驗賬簿,他本來就不操心這些。
而伴隨著木門“吱呀”一聲,賈珩推門進入庭院,剛剛沿著掃去了積雪的甬道步入中庭,就聽著裡廂的甄蘭和甄溪的說笑聲。
賈珩挑開棉布簾子,看向姐妹兩人,笑問道:“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甄蘭抬起螓首,看見那蟒服少年,眸光微微一亮,起身過來,聲音嬌俏道:“珩大哥?你沒有去外間忙著嗎?”
甄溪也將手中的九連環放下,蒼鬱含煙的柳葉眉下,那雙靈氣如溪的眸子,似有江南朦朧雨霧,含羞問道:“珩大哥。”
賈珩道:“今天去了趟京營,別的也沒什麼事兒,你們兩個玩著什麼呢?”
說話間,尋了張椅子坐下,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在齒頰迴盪,香氣四溢。
甄蘭輕聲說道:“也沒什麼,就和妹妹隨意解著九連環玩呢。”
見那少年面有醉態,甄溪近得前來,鍾靈毓秀的眉眼之間蒙著一層關切,柔聲說道:“珩大哥,你喝酒了?”
賈珩看向眉眼靈動稚麗的少女,輕聲道:“小酌兩杯,沒什麼事兒。”
看向甄蘭和甄溪,溫聲道:“再過幾天應該南下,你們寫著給家裡的書信還有想寄送的東西,我好帶回去。”
天子讓韓癀代擬的詔書既已傳至朝野內外,想來不久之後,就會有聖旨讓他南下主持江南分省一事。
甄溪眉眼湧起一抹驚喜,柔聲道:“我這就回去寫著書信。”
說著,作勢就向書櫃之畔的一方紅木書案而去。
賈珩看向甄溪,喚道:“溪兒妹妹先別忙著,過來。”
甄溪聞言,轉眸看向那少年,腳步卻好似不受控制一般來到賈珩近前,然後被少年一下子伸手拉著坐在自己的懷裡。
“珩大哥,姐姐還在呢。”甄溪清麗如雪的嬌小臉蛋兒上羞意上湧,瞧了一眼不遠處坐著的甄蘭。
蘭姐姐還在一旁呢,珩大哥就摟著她呀。
甄蘭眉眼不見絲毫羞意,聲音嬌俏而靈動,說道:“妹妹不用管著我,你和妹夫只管敘話。”
賈珩:“……”
這個甄蘭還喚著妹夫?嗯,也是個心思慧黠的。
賈珩單手攬住甄溪的腰肢,說道:“昨個兒是溪兒妹妹的生兒,我有些事兒未給溪兒妹妹慶祝,就想起該送給妹妹一件生兒禮,給妹妹做個紀念。”
甄溪聞言,芳心湧起一股期待,而後玉顏微怔,道:“珩大哥,我…我不要什麼禮物的。”
賈珩道:“溪兒妹妹。”
說著,從袖籠中取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紅色錦盒,遞將過去。
甄溪看向賈珩手中的那紅色錦盒,訝異道:“珩大哥,這是……”
賈珩將錦盒開啟,其內紅絲纏繞,一枚純銀戒指靜靜矗立,戒指頂端鑲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在燈光映照下,瑩光澄澄。
“珩大哥,這是戒指?”甄蘭面帶好奇,眸光亮晶晶地看向那戒指。
而甄溪看向那戒指,也有些失神,這是給她的?
賈珩拿過甄溪的素手,取下戒指,給纖若蔥管的手指套上,頓時那纖白瑩潤的手指在紅寶石的映照下,白皙如玉。
“這算是生兒禮了。”
對這個與甄雪眉眼肖似的小姑娘,更多是憐惜以及愛屋及烏。
甄溪柳葉秀眉之下,眸光瑩瑩一如秋水,感受到戒指的溫度,而雪膚玉顏的臉蛋兒上滿是欣喜和嬌羞之色。
甄蘭臉上蒙上一層豔羨之色,柔聲道:“珩大哥真是疼著妹妹。”
自從隨著珩大哥來神京以後,什麼東西都沒有送過她。
賈珩轉眸看向甄蘭,輕聲道:“昨個兒是她的生兒,等你過生兒時,再送你好的。”
甄蘭輕笑道:“珩大哥,這話我可記著了。”
賈珩鬆開甄溪,輕聲說道:“我困了,溪兒妹妹和你蘭姐姐玩著,小點兒聲。”
甄溪收起戒指,紅著一張稚麗、柔婉的臉蛋兒,鬱郁清眸蒙起絲絲水潤霧氣,囁嚅說道:“珩大哥,我服侍你睡覺吧。”
記得在金陵時候,珩大哥就是抱著她睡覺的,那時候兩個人抱著相互取暖,她那天睡的香甜。
賈珩“嗯”了一聲,輕聲道:“蘭兒,吩咐外面的丫鬟打點兒熱水來,我洗洗腳。”
甄蘭聽著賈珩喚著,輕輕應了一聲,看了一眼兩人,心頭嘆了一口氣。
比起她來,他還是喜歡妹妹。
待甄蘭一走,賈珩躺在床上,目光笑意盈盈地看向有些害羞的甄溪,似能看出一些甄雪的影子,問道:“溪兒妹妹在這兒住的可還習慣?”
甄溪玉顏染緋,幾如胭脂明媚,坐在床前,學著在家時候那些小丫頭伺候甄老太君的模樣,給賈珩捶著腿。
“這邊兒姊妹挺多的,也很熱鬧。”甄溪柔聲道。
賈珩起得身來,拉過甄溪,輕聲道:“快別忙著了,陪我躺會兒。”
“哎。”甄溪紅了一張恬靜安然的臉蛋兒,撲在賈珩的身上,將螓首靠在賈珩的懷裡,芳心湧起陣陣甜蜜。
賈珩拉過甄溪的肩頭,輕輕撫著,看向玉顏酡紅的少女,輕聲問道:“你和你姐姐沒有說金陵的事兒吧?”
甄溪忙道:“沒有說著,姐姐她都不知道的。”
賈珩道:“嗯,那就好,咱們現在還是不告訴她。”
先前那樁事兒,知道的人少越好。
甄溪抿了抿粉唇,道:“珩大哥,你過幾天要去金陵呀?”
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懷了孩子,應該是珩大哥的,想來這是回去看著她們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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