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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宮
隨著賈珩接旨謝恩,整個殿中原本屏氣凝神傾聽,一片寂靜的眾臣,也將目光收回,看向那器宇軒昂,英氣逼人的少年,面色湧動著複雜之色。
這也太年輕了,年輕的過分!
當然,年齡問題並不足以讓一些官員詬病,如果說年輕,那北靜王還是世襲罔替的郡王,繼承郡王之時也不過二十出頭。
不過,繼承而來的王爵,比這種透過一步步拼殺而出的爵位自然不一樣。
所以楊國昌之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南安郡王見著這一幕,心頭冷笑連連。
暗道,少年得志的冠軍侯,可是英年早逝的,將來之事,尤為可知。
不過是封侯而已,離郡王還遠著呢!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賈珩,目中帶著幾分激賞,說道:“子鈺入座吧,南征的有功將校,子鈺這兩天會同軍機處、兵部擬定一個有功名單來,該封爵的封爵,該升賞的升賞,不要虧待有功之臣!”
賈珩連忙再次道謝,而後才在案後落座下來。
而後,殿中群臣也都陸陸續續在案後落座,這場慶功之宴才剛剛開始。
賈珩落座下來,面上神色重又恢復平靜,起碼落在外人眼中全無得意忘形之態,與一旁的軍機大臣施傑低聲交談。
一副小馬哥面對大馬謙遜的模樣。
崇平帝道:“子鈺,那女真虜酋害我士民,朕倒要問問他,當年女真臣服我朝,為何背信棄義,降而復叛?”
說著,看向賈珩,道:“子鈺,將那女真親王押送過來,朕要親自問罪。”
下方正在落座準備拿起筷子的群臣就是一愣,面色微變,看向那位中年皇者。
賈珩起得身來,整容斂色,拱手道:“聖上,微臣以為今日為喜慶吉日,倒也不宜殺人。”
群臣:“???”
此言一出,朝中群臣都是一驚。
不宜殺人?這是要來哪一齣?
賈珩說完,拱手落座。
怒斥賊酋這種事兒,還是需要好好謀劃一番,如今剛剛返回京裡,等到朝會之上天子再做怒斥會好一些,而且最好是和議之爭以後,當著女真使者的面,推出午門斬首,然後以其首級告慰太廟。
崇平帝看向那目光堅定的少年,隱隱明白什麼,說道:“子鈺之言在理,今天是喜慶日子,也不好敗壞了諸卿的心情。”
楊國昌這會兒臉色明晦不定,蒼老目光垂下看向杯中轉著圈兒的酒水,思量著賈珩之言。
這小兒分明是要與女真誓死以戰,絕不罷休。
“先開宴吧。”崇平帝沉吟片刻,吩咐說道。
賈珩與群臣開始用著午宴,而後是宮中的一些舞女敬獻歌舞,整個宮苑沉浸在歡樂和喜慶的慶功氛圍中。
而坤寧宮中則是溫暖寧靜,芳香怡人。
宋皇后正在與端容貴妃,與到來的沈氏以及宋妍母女敘話,一旁還有魏王妃嚴以柳坐在一旁相陪。
“娘娘,公主殿下回來了。”六宮都太監總管夏守忠,小碎步而來,但腳步輕盈無聲,面帶欣喜地向著宋皇后稟告道。
宋皇后豔若桃李的玉面之上欣然之色難掩,聲音如黃鶯出谷,輕笑說道:“咸寧回來了?”
沈氏笑道:“娘娘,咸寧也該回來了。”
宋妍在一旁臉上也有幾分欣然之色,表姐從南邊兒快回來了嗎?
不大一會兒,咸寧公主與清河郡主在宮女和女官的陪同下,相伴進入殿中,窈窕靜姝的少女,眉眼清冷,一身飛魚服,外罩玄色披風,英姿颯爽模樣,而身邊兒的清河郡主則是粉紅色襖裙,身披大氅,眉眼清麗。
“母后,母妃。”咸寧公主看向那氣質如蘭如菊、雍容華豔的麗人,遠遠喚道。
宋皇后笑著近前,拉住咸寧公主的手,打量著少女,說道:“咸寧,你可算是回來了。”
端容貴妃見到自家亭亭玉立的大女兒,芙蓉玉面上也見著嫣然笑意,說道:“在南邊兒玩了一圈,看著高了一些。”
這段時間,這位有些想著天仙媽媽的端容貴妃,沒少唸叨著自家女兒,此刻打量著自家女兒,倒也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只是覺得長著一顆淚痣的眼角,那股幽豔嫵媚的氣韻似乎……
端容貴妃心頭一驚,旋即,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子鈺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又生擒了女真親王,縱然兩人真有了夫妻之實,親事應該不會有所變動。
嚴以柳看向咸寧公主,柳眉之下的清眸蒙上一層思忖之色。
這時,李嬋月也來到端容貴妃近前,喚道:“舅母。”
端容貴妃拉過李嬋月的手,目中帶著幾分喜愛,揉了揉少女的臉頰,輕聲道:“嬋月比去金陵之前又長高了一些。”
沈氏在一旁笑道:“嬋月過了年又長大一歲。”
說著,問道:“怎麼不見長公主?”
李嬋月輕輕柔柔道:“孃親在金陵還有事兒要處置,今年大抵是不回來過年了。”
宋皇后聞言,玉容上的笑容凝滯了下,瑩潤如水的眸光微微動了動,心道,多半是處置著甄家的產業,甄家幾代豪富,家資千萬,晉陽這是……
可惜了內務府的職事怎麼讓晉陽管著了。
宋皇后在心裡吐槽著小姑子,那張雍美如牡丹花瓣的臉蛋兒笑了笑,輕聲說道:“等會兒得和太后說說,太后惦念著你娘。”
李嬋月輕輕應了一聲。
宋皇后轉而又看向咸寧公主,柔聲說道:“咸寧,你和嬋月去趟金陵,可沒少讓你母妃擔心,聽說南邊兒還打了仗?”
咸寧公主嫣然輕笑道:“我們在金陵,先生那時候都已經打贏勝仗了,後來去了好多地方玩著。”
宋皇后點了點頭,說道:“子鈺打了個大勝仗,你父皇為這個事兒高興了許久呢。”
咸寧公主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與一旁的嚴以柳打了個招呼:“王嫂,怎麼沒見王兄?”
嚴以柳淺淺笑了下,道:“他去了宮外迎接著永寧伯,咸寧你沒有見著他?”
“剛才人太多了,我沒瞧見王兄。”咸寧公主清麗玉顏上笑意微微,柔聲說道。
眾人興高采烈說著,這時,一個內監在夏守忠跟前耳語幾句,夏守忠近前,臉上堆起笑容,說道:“娘娘,陛下封了永寧伯為一等侯。”
此言一出,坤寧宮中正在說笑的眾人都是一停,旋即,咸寧公主道:“先生封侯了?”
宋皇后聞言,臉上帶著笑意,美眸流波地看向端容貴妃,柔聲道:“本宮想著也該封著侯了,這次南下立著這麼大的功勞,女真親王都生擒了一個。”
作為天子的枕邊人,自然沒有誰比宋皇后更能瞭解到天子對南國這場戰事的欣喜,是那種在睡夢之中都能笑醒的喜悅。
端容貴妃心頭也有幾分欣喜,柔聲說道:“子鈺他這場仗打的不容易。”
這位麗人已經將賈珩當作自己的女婿。
說著,狹長的鳳眸看向自家女兒,問道:“咸寧,你可見著是怎麼打仗的嗎?”
“我沒有跟先生去前線,但先生兩次海戰大勝都是以少勝多,倒也有驚無險。”咸寧公主面色欣喜,柔聲說道:“後來女真與水師來勢洶洶,先生用了紅夷的大炮一舉蕩平了女真還有海寇,後來在崇明沙上逮住了女真親王,這裡面有好多事兒呢。”
宋皇后笑道:“聽你父皇說了,紅夷大炮現在也送到了軍器監,聽說威力不俗,不過還是子鈺領兵領的好。”
眾人落座下來,宋皇后吩咐著女官去傳著午膳。
宋妍聽著眾人興高采烈地議論著,目光略有幾分失神,也不知那位珩大哥是怎麼打的仗。
聽孃親說,那珩大哥將來要和咸寧姐姐成親,將來就是她的表姐夫。
不提宮中如何喧鬧,卻說賈家——
榮國府,榮慶堂
此刻,當賈珩進京以後,賈家早已得了訊息,此刻榮慶堂中人頭攢動,賈母坐在一張羅漢床上,下首是王夫人和薛姨媽、邢夫人坐在繡墩之上相陪。
賈母面上帶著慈和的笑意,說道:“鳳丫頭,去讓人打聽打聽,看看珩哥兒什麼時候回府。”
鳳姐豔麗玉容上笑意宛如一朵嬌媚的迎春花,說道:“老祖宗,這還要先去宮裡見聖上呢,還要加官進爵,吃慶功宴呢。”
賈母笑道:“我就不知要去宮裡,讓人在宮門口蹲著,等珩哥兒出了宮,趕緊接到府中。”
薛姨媽也在一旁笑著湊趣說道:“估計等回來也要等天晚一些了,那時候一起吃著晚飯。”
“信上說,寶丫頭和林丫頭這次應該也該回來了。”賈母轉而看向薛姨媽,臉上見著笑意。
薛姨媽笑道:“寶丫頭這次跟著長公主還有咸寧公主她們一同過去,也算著跟著一起長長見識。”
賈母點了點頭,笑道:“寶丫頭是個乖巧聽話的好丫頭。”
其實,相比天真爛漫的湘雲,賈母也未必多喜歡寶釵,甚至喜歡寶琴尤在寶釵之上。
王夫人聽著廳堂之中興高采烈的討論之聲,白淨面皮上不見笑紋流露,只覺滿是吵鬧,手中撥弄著佛珠,忽而微微一頓。
卻是鳳姐豔麗瓜子臉上洋溢著笑意,說道:“老祖宗,最近京裡都在說珩兄弟這次立了個大功,應該能封侯呢。”
薛姨媽聞言,心頭就是一跳,目光聚精會神地看向鳳姐。
王夫人此刻面色微凝,手中佛珠捏的發白,心神之中湧起一股深深無力感。
老爺這幾天私下也說著可能會封侯,可他才多大?
也就比寶玉大著兩三歲啊……
賈母笑道:“上次夏天回來時候,還是封著一等伯,現在是侯爵了,珩哥兒這爵位真是幾個月一個樣。”
其實,這幾天隨著賈珩逐漸回到神京,府中也在議著此事,大抵是要封侯了。
鳳姐笑了笑道:“老祖宗也不看看,珩兄弟在外面都是做的什麼大事,每次都是出生入死的。”
說著,悄悄瞥了一眼王夫人。
姑媽她呀是光惦記賊吃肉,不見賊捱打。
正在說話的功夫,忽而從外間進來一個嬤嬤,對著幾人說道:“老太太,二爺回來了。”
原本寶玉在學堂中讀書,聽茗煙說賈珩今日回來,此外黛玉以及寶釵、探春、湘雲等一眾姊妹都會回家,軟磨硬泡地向學堂的講郎請了個假,然後半晌午就跑過來。
一見寶玉,賈母張開了手,笑道:“寶玉,今個兒怎麼回來了,快過來。”
數月不見,一身大紅箭袖,披著狐裘大氅的寶玉,束髮紫金冠之下的滿月臉盤愈發圓潤、白皙。
這段時間的寶玉,日子其實過得不是多好,因為被賈政逼迫著去崇文館的學堂,每天過著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煎熬日子。
而五天學堂以後的兩天假期,也沒了往日的輕快,因為榮國府是徹底沒有了女孩子,僅剩一個迎春,平常也去寧府去尋妙玉下棋、論禪。
寶玉也不可能去尋嫂子李紈去玩,所以在府中只是百無聊賴地和丫鬟玩。
平鴛襲這等丫鬟翹楚,平兒要幫著鳳姐管家理事,鴛鴦和襲人已經南下,其他的丫鬟也隨著主子南下。
寶玉除了麝月、碧痕,總不能去尋傻大姐、多姑娘去玩。
而寶玉又是個素來喜歡僧道之說的,原也想到寧府尋妙玉談禪說法,但寧國府不怎麼邀請著寶玉,寶玉也不好過去。
這般一看,還不如在學堂。
寶玉如中秋滿月的臉盤上見著欣喜笑意,近得賈母之前,說道:“今個兒和講郎請了假,聽說珩大哥今個兒回京,現在到哪兒了?林姐姐和寶姐姐她們還沒回來嗎?這一去幾個月,也該回來了。”
這幾個月,天可憐見,誰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嗎?
賈母笑道:“這就回來著,估計也就這一會兒了。”
而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忽而林之孝家的繞過屏風,進入榮慶堂,聲音中難掩驚喜說道:“老太太,寶姑娘、林姑娘、雲姑娘、三姑娘還有珠大奶奶的嬸子帶著兩個姑娘都上京了呢,還有甄家的兩個姑娘。”
寶玉聞言,一下子喜得(眼前發亮)抓耳撓腮……嗯,同為頑石,卻不是猴哥。
薛姨媽聞聽自家女兒回來,也從繡墩上起身,白淨豐潤的面容上喜色難掩,笑著說道:“可算是回來了。”
而在這時,從前院報信的丫鬟一波又是一波,寶姑娘來了,林姑娘來了……
總之,層層通傳,紅樓電視劇黛玉一進榮國府的既視感。
賈母笑道:“甄家的兩個姑娘也來了?鳳丫頭,咱們出去迎迎。”
眾人挑著廂房之上垂掛的簾子從屋裡出來,來到軒敞乾淨的庭院之中,石階四周一隊隊穿著綾羅衣裙的嬤嬤和穿著水綠襖裙的丫鬟站在庭院中侍奉,面帶微笑,但大氣都不敢出,只是笑著相迎。
鳳姐、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李紈攙扶著賈母,眾星拱月,徐步近前。
此刻將近晌午,冬日一輪太陽懸於庭院上空,灑下的日光在四方黛瓦覆著的皚皚白雪上反射出如鹽粒的明亮光芒。
只見從三門門樓之下的垂花影壁,湧來了一群衣裳鮮麗,妙齡芳華的姑娘。
寶釵、黛玉、湘雲、探春等紅樓四美,身披或淺紅,或硃紅,或淡黃,或淺藍等顏色不一的狐裘大氅,在丫鬟和嬤嬤的陪同下,笑意盈盈地過來,笑靨或恬然,或嬌羞,或爛漫,或明媚……好似在萬物凋零,一片肅殺的冬日開滿了奼紫嫣紅。
賈母見得這爭奇鬥豔的一幕,眼前更是一亮,花紅柳綠,美不勝收。
這位老太太最喜歡這些年輕的女孩子,賞心悅目,青春靚麗。
這幾個月,不僅寶玉難受,賈母更是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少了一些嘰嘰喳喳和吵吵鬧鬧,簡直度日如年。
但賈母又有些自重心態,情知東府熱鬧,但也不想去時常蹭著秦可卿的牌局。
此外,還有一位臉頰豐潤,身姿豐腴的寶琴,身穿紅色大氅,靈動的眼眸中帶著好奇,以及兩個文靜秀麗的姑娘隨著曹氏以及尤氏。
甄蘭與甄溪也是一著青裙一著紅裙,身旁跟著甄家的嬤嬤以及丫鬟,兩位晴雪的青春版,雖然不與賈家姊妹一系,但那種明麗風姿並不輸分毫,反而有著生長於江南的鐘靈毓秀和文華之氣。
此刻,一眾美不勝收的勝景當面,寶玉已經看傻了眼,兩隻眼睛都不夠用了一樣,東瞄瞄、西看看,將一雙痴漢目光落在甄蘭和甄溪臉上,轉而又看向李紋和李綺。
其實,也可以說是寶玉愛美之心的自然流露。
而這一幕自然落在黛玉隨意一瞥的目光中,柳葉星眉之下的粲然星眸閃了閃,暗道,珩大哥從來就沒有這樣。
“玉兒。”賈母看完幾個小姑娘,目光最終還是落在親外孫女臉上,笑道:“玉兒,你回來了。”
“外祖母。”黛玉輕聲喚著,然後如一隻花蝴蝶一般,撲進了賈母的懷裡。
賈母的呼喚之聲自也讓寶玉從某種玄妙之感喚醒過來,看向那乳燕投林的少女,目光微動,心頭油然而生一股欣喜。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林妹妹比之前往金陵,眉眼之間似乎更為明媚動人了一些?
另外一邊兒,鳳姐一眼看見衣衫素雅的尤氏,捏著一方手帕,笑著近前,親暱地打著招呼道:“我還當你在金陵不來了呢。”
尤氏與鳳姐這對妯娌,原就關係不錯。
現在兩人都成了寡婦,不過是一個守死寡,一個守活寡,倒也有幾分同病相憐的親近。
尤氏淺淺一笑,道:“老孃和兩個妹妹都在這邊兒需得照顧,也不好在江南多待了。”
鳳姐點了點頭,美眸之中見著幾分感慨,說道:“是啊,這邊兒老太太還有太太看顧著,也好有個照應。”
然後,嫵媚流波的丹鳳眼,轉而看向曹氏,笑問道:“這位嬸子看著好生面善。”
以鳳姐的八面玲瓏,自然知道這人是誰,不過是有意問著。
曹氏也是個喜愛熱鬧的性子,輕聲笑道:“是鳳丫頭吧,當初在南省走親戚時,還見過一面呢,鳳丫頭這是貴人多忘事。”
“哎呦呦,瞧嬸子說的,我算是什麼貴人。”鳳姐笑著打著招呼,道:“這是紋妹妹和綺妹妹罷。”
這時,曹氏與鳳姐寒暄著,李紈走將過來,喚道:“嬸子,您來了。”
在閨閣之中就已見過曹氏,甚至算是曹氏從小看著長大,與李紋和李綺兩個妹子也算是熟悉。
曹氏連忙拉著李紋和李綺,笑意盈盈說道:“紋兒、綺兒,見過你大姐姐。”
李紈看向亭亭玉立的兩個堂妹,溫寧眉眼間縈著嫣然笑意,秀美鬢髮之間的一根珠花簪子,珠花輕輕搖晃著,柔聲道:“上次南省省親,兩位妹妹還沒有這般大,現在都這般高了。”
李紋和李綺甜甜喚道:“見過大姐姐。”
李紈拉過兩個小姑娘的小手,笑道:“家裡怎麼樣,可還好著?”
李紋年歲大一些,先回著話,柔美臉頰上見著笑意,說道:“家裡一切都好,大伯身體也健朗。”
薛姨媽此刻也拉著寶釵的綿軟小手,看向自家女兒,然後又拉過寶琴的手,笑道:“琴丫頭也來了,冷不冷。”
寶琴甜甜笑道:“不冷,珩大哥說隨著父親坐船就在後面。”
薛姨媽笑道:“聽你爹爹信上說了,也難為你們了,在粵海正好碰上珩哥兒,不然不定又怎麼麻煩。”
寶琴笑容天真爛漫,說道:“是啊,珩哥哥幫了不少忙。”
寶釵此刻凝眸看向自家母親,拉過寶琴綿軟的小手,柔聲道:“媽,在京裡可還好。”
“好,好,一切都好。”薛姨媽看向自家女兒,心頭思念不勝,但更多還是想詢問著南下的經歷,與那咸寧公主、清河郡主關係處的究竟怎麼樣?
此刻賈母與黛玉說過話,轉而看向甄蘭和甄溪,問道:“是蘭丫頭和溪丫頭吧。”
在先前賈珩在路上的書信中其實已經知曉了這是甄家的兩個小姑娘,家中遭逢變故,這才過來京中投靠。
而其中一個還是珩哥兒的妾室。
“見過老太君。”甄蘭和甄溪近前,向著對面頭髮花白,滿身貴氣的老嫗行禮喚道。
甄蘭看向那頭髮發白,慈眉善目的老嫗,不由想起自家的祖奶奶,少女芳心幽幽一嘆。
如果祖奶奶沒有駕鶴西去,甄家也不會接連遭逢大變。
而甄溪則是盈盈福了一禮,靈氣如溪的剪水明瞳之中見著好奇。
“好孩子,這大冷的天兒,快起來。”賈母說著,連忙伸手攙扶著,打量著兩個小姑娘,一個眉眼英麗,一個品貌秀美,實在看不出哪個是珩哥兒的妾室。
這會兒鴛鴦這會兒,也離了黛玉,攙扶著賈母,說道:“老太太,這邊兒風大,進屋裡再敘話。”
賈母循聲看向鴛鴦,這位曾經的貼身丫鬟,似乎變得更為豔麗了一些,笑道:“還是鴛鴦想的周到,咱們都別在這院子裡吹著涼風了,進屋裡說話吧。”
鳳姐笑著招呼幾個姑娘,說道:“都進屋裡說話,屋裡暖和一些。”
說著,一大群鶯鶯燕燕帶著丫鬟隨著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進入榮慶堂。
也得虧是榮慶堂空間軒敞,足足容納十二扇屏風隔斷成不同空間,此刻都進入其間,也不顯擁擠。
屋內地龍燃著,暖氣四溢,點著香薰,眾人落座在一個個繡墩上,而賈母拉著黛玉的手坐在羅漢床上,拉著黛玉入懷裡,撫著黛玉的肩頭,說道:“玉兒,在揚州可見到你父親?”
黛玉柔聲說道:“見著了,父親那邊兒公務繁忙,平常也是聚少離多。”
但爹爹和珩大哥倒是親切得比過她去,就有些奇怪。
寶玉見著這一幕,就有些眼熱,也想如小時候一般被賈母與黛玉一同抱在懷裡,但在眾目睽睽之中,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會兒,賈母目光帶著關切,問道:“聽珩哥兒說,你去了姑蘇?”
黛玉柔聲說道:“去跟著珩大哥祭拜了母親。”
賈母聞言,面色頓了頓,嘆了一口氣道:“是該去看看。”
在這個事兒上,賈珩辦的事完全沒毛病,反而是賈母這些年有些疏忽。
與黛玉說了一會話,看向曹氏以及兩個女孩兒,笑道:“親家,金陵那邊兒怎麼樣?”
曹氏笑道:“回老太太,一切都好。”
賈母點了點頭,與曹氏寒暄著,笑道:“蘭哥兒他娘也惦念著金陵那邊兒,再等蘭哥兒大一些,就要隨著去金陵看看呢。”
賈母與曹氏寒暄而罷,又與甄蘭、甄溪說道:“你祖奶奶的事兒,我聽說了,唉,世事無常,不過既然跟著珩哥兒到了府上,就安心住下。”
甄蘭盈盈福了一禮,柔聲道:“多謝老太太。”
甄溪也輕聲道謝,看著一屋子的釵裙環襖,心道,珩大哥家裡與她們家相比,也差不多了。
賈母都一一寒暄,然後說道:“鳳丫頭,這幾個姑娘都來了,你看著怎麼安排?”
鳳姐笑道:“蘭丫頭和溪丫頭既是跟著珩兄弟來的,那就住在東府,曹嬸子和紋姑娘住在嫂子那邊兒的院子裡,再有一段時間,那園子都差不多修好了。”
賈母點了點頭,說道:“這般安排最好不過,我瞧著府上這麼多姑娘,也住不下,那園子我前日看了,住在那兒挺好,等明年開春,花卉綻放,讓寶玉和姊妹們住在裡面,讀書學字。”
寶玉聞言,心頭更是歡喜不勝。
鳳姐笑了笑,卻沒有接這話頭,心頭卻是在想著老太太還是有些一廂情願了。
當初,珩兄弟說著就是女孩兒進入住著,而且還寧府那邊兒又是出地方、又是出了銀子,肯定不是給寶玉修得。
而且老爺那邊兒也不願意,寶玉是要住崇文館的學堂好好讀書的。
賈母說完也不再提著園子一事,笑著看向曹氏以及李紋和李綺,說道:“你們娘三個就在府中住著,我們家也沒那麼大的規矩,兩個姑娘都是當成主子小姐來待的。”
曹氏輕笑地點了點頭,說道:“那麻煩老太太了。”
其實她是想帶著紋兒和綺兒到東府去住的,聽尤氏的意思,東府的事兒簡單一些。
“都是親戚親裡的,見外什麼。”賈母面上滿是慈祥笑意,說道。
對於李紈為孫子的守節,賈母的態度是一向讚賞有加,甚至心疼帶著重孫賈蘭的李紈,從自己的月例中撥付了銀子給李紈日常開銷所用。
賈母想了想,又叮囑著鳳姐,說道:“這些姑娘的月例,也不能怠慢了,另從撥付,我知道你腰包里正鼓著。”
後面的話就有幾分打趣,薛姨媽笑道:“鳳丫頭現在可是了不得,跟著珩哥兒做生意,手指縫漏的都不少了。”
平兒聽著薛姨媽此言,玉容微紅,心頭莫名一跳,奶奶因為珩大爺的那方手帕,可不就是手指縫裡漏的就有不少?
邢夫人在一旁輕輕笑著,白淨面皮上見著思忖之色。
珩哥兒回來以後,岫煙侄女的事兒也該定著了,聽說這次應該是要封侯了。
鳳姐笑道:“哎呦,我的老祖宗,可知道我剛修了園子,四處打饑荒呢,正愁沒地方四處化緣呢。”
賈母笑道:“你這猴兒,別在這兒給我哭窮,你和珩哥兒兩個做著生意,日進斗金都不止呢。”
榮慶堂中眾人都笑了起來,榮慶堂一時間充滿是快活的空氣。
寶玉那中秋滿月的臉盤上,也現出兩個酒窩,他還是喜歡這個氣氛。
唉,之前珩大哥都將人帶到南方去了。
他自忙他自己的,帶著這麼多人南下做什麼?
黛玉也拿著手帕抿著嘴兒笑,罥煙眉之下的星眸熠熠閃爍,如論熱鬧的確是榮慶堂這邊兒熱鬧一些。
不過……她終究是屬於東府的。
王夫人從一旁的玉釧手裡接過茶盅,輕輕抿了一口,也暫且壓下心頭的那一絲煩躁,看向坐在身邊兒的探春,輕聲問道:“三丫頭,你大姐姐怎麼沒有回來。”
探春輕聲道:“大姐姐跟著長公主身邊兒是一等得力的,長公主須臾離不開她呢。”
王夫人聞言,面現訝異之色,聲音微微高了八度,問道:“長公主怎麼離不得你大姐姐?”
如是大丫頭跟著長公主,將來與那等天潢貴胄有著關係,再嫁入宗室也是有著可能。
隨著時間過去,尤其是元春到今年年底婚事都沒有著落,王夫人愈發對某人在楚王、蔣克寧前後兩家的阻撓婚事感到耿耿於懷。
元春已經要成老姑娘……
而且更為難纏的是,元春動輒要以出家絕婚嫁之念,這可要了王夫人的老命。
那邊兒的賈母也聽到王夫人與探春的敘話,笑著看向探春,說道:“三丫頭,那位長公主殿下怎麼離不開大丫頭的。”
元春其實也讓賈母操碎了心,都那麼大的姑娘,現在還是沒有嫁人。
薛姨媽此刻也看向那眉眼英麗的少女,心頭暗暗好奇。
大丫頭眼見著被耽擱了終身大事,怎麼在長公主那邊兒得了器重?莫非還能再與宗室聯姻?
探春道:“就是內務府的差事,長公主都是交給大姐姐的,她手下管著好多生意的,還有大姐姐如今的品級也是有著四品的才人,長公主須臾離不得大姐姐的。”
的確是須臾離不得,賈珩在累的時候都是元春幫推著。
賈母聞言,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好。”
寶釵聽著幾人敘話,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大姐姐的確是可惜了,想起當初在金陵之時,她曾勸說著她和顰兒,那般雍容溫婉的性情,現在終身卻沒有著落。
少女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也是別人藤蘿可託的喬木,真就床幃之間,劉若英的那首歌……原來你也在這裡?
薛姨媽笑著岔開話題,說道:“這說著都晌午了,珩哥兒還沒回來呢?”
賈母笑道:“這會兒估計宮裡還得賜宴,咱們先用著午飯,不用等著他。”
說著,吩咐著林之孝家的去準備午飯。
榮慶堂中歡聲笑語,都在說著話,待用過午飯,眾人坐在一起品茗敘話。
忽而,從外間傳來林之孝家的聲音,說道:“老太太,太太,二老爺回來了。”
賈母聞言一喜,連忙說道:“政兒回來了,珩哥兒呢?”
“二老爺說,宮裡單獨留了大爺在宮裡敘話。”林之孝家的笑著說道。
而就在廳堂中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賈政也從前院來到後宅的榮慶堂。
“母親。”賈政向著坐在羅漢床之上的賈母行了一禮,態度恭謹。
賈母問道:“怎麼樣?珩哥兒呢。”
其實是問著賈珩的封賞爵位,但這個事情吧,又不能太直言和急切。
賈政面頰潮紅,心緒激盪道:“母親,聖上皇恩浩蕩,封了子鈺為一等侯,用罷午宴以後,聖上召子鈺單獨奏對去了。”
眾人:“……”
旋即,好像一股喜氣洋洋的暖風吹過整個榮慶堂,讓廳堂中金釵和婦人臉上都是見著喜色。
“一等侯,好!好啊!!!”賈母欣喜說著,連連道好,心頭只覺被一股狂喜籠罩。
而薛姨媽也是凝起眸,心頭微震,哪怕早有預料會封侯,但一下子晉爵一等侯,仍有些震驚莫名。
珩哥兒他才多大?
比她家寶丫頭也沒有大一歲吧,這怎麼能這般出挑?這都一等侯了!
此刻寶釵捏著手帕,水潤杏眸中微微失神,心頭已是驚喜交加,竟是一等侯!
封侯以後,再有功勞就是公爵,郡王似乎也不是遙不可及了。
而寶釵身後的鶯兒,臉上的喜色更是難以抑制,看向自家姑娘,心頭與有榮焉。
她那天偷瞧了一眼,大爺和姑娘都同床共枕,抱在一起做著那等夫妻之事了,所謂夫妻同心,榮辱與共。
不僅是薛家主僕為此欣喜莫名,此刻,鳳姐芳心震顫,玉容微微泛起潮紅,彎彎柳葉眉之下,丹鳳眼清波微漾中見著出神,一如心湖波瀾掀起。
珩兄弟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當初在這榮慶堂就一副非池中之物的感覺,如今這才多久的光景,已是侯爵了,還是一等!
念及此處,手裡的帕子已經攥緊了幾個來回,腿…掌心都有幾分潤意。
這時,邢夫人也有些震驚,正自思忖著自家侄女岫煙的終身大事,聞言,輕聲說道:“一等侯,這不是比史家三爺的三等侯還高了兩等。”
這位出身小門小戶的榮國大太太顯然情商不高,不怎麼會說話,但往往實話不中聽。
一等侯就是比三等侯尊崇!
不論是世襲次數還是別的其他俸祿,都要勝之許多。
而榮慶堂中正沉浸在歡欣、沸騰的氣氛中,沒有去接這個話頭。
就是賈母也只是皺了皺眉,也沒理會,只是笑道:“珩哥兒這真是光耀門楣了,等到年底祭祖,老身對著榮寧二公也算是有著說道了。”
鳳姐笑道:“這一等侯,珩兄弟才多大,將來只怕是像榮寧兩公一樣封為國公也是有的。”
國公那是相當難封,如寧國公也不過是三等國公,而榮國公要厲害一些,為二等國公,所以到代善之時,還能保留著小國公的爵位,但也止步於此。
此刻,王夫人聽著廳堂中眾人議論著,手中的佛珠攥緊,心頭厭煩不勝。
她只是覺得吵鬧!
黛玉春山黛眉之下的星眸,疊爍之間也有喜色湧動,只是少女謹記著賈珩的叮囑,不動聲色。
一等侯,他將來再有功勞,那時候向父親求娶婚事,想來也能容易一些。
尤氏秀麗玉容之上也有欣然,目中似倒映出一道挺拔不群的身影。
當初那個榮慶堂中仗劍而言的少年,讓她簽了名字除著族籍的少年,不過短短一二年的光景,就已走到了如今難以言說的高度。
李紈與尤氏也差不多如此作想,此刻,少婦凝了凝眸,抿了抿粉唇,心頭複雜莫名,說不出是羨慕還是不甘。
他都一等侯了……
曹氏笑著將榮慶堂中的眾人表情收入眼底,拉了拉兩個女兒的手。
李紋和李綺此刻的臉上倒沒有那般複雜的情緒,於兩個少女而言,不過是聽著一個原本就在清華北大上學的鄰家哥哥,又拿到了藤校的offer,雖然有所驚異,但也與自己沒有太多利益相關。
顯然不如一路看著賈珩從一介布衣成長到侯爵的心思複雜。
至於眾人七嘴八舌說著之時,甄蘭輕輕拉了拉身旁坐著的甄溪的手,在靈氣如溪的眉眼疑惑中,附耳低聲道:“溪兒現在是侯爵夫人,開心不開心?”
甄溪心頭“呀”了一下,粉膩如雪的臉頰羞紅如桃蕊,羞嗔道:“姐姐渾說什麼呢。”
她算哪門子侯爵夫人?不過是珩大哥的妾室,給珩大哥暖被窩的……
念及此處,少女臉頰羞紅,輕輕撫著戴在中指之上的戒指,心湖中不由想起那天與賈珩同床共枕,相擁而眠的經歷。
少年溫言軟語,體貼入微,好像溫泉一般擁抱著少女,沒有來賈珩身邊兒之前嬤嬤交代的那般……只有溫馨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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