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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

午後時分,天朗氣清,日光明媚地照耀在庭院中,四季常青的松柏隨風晃動,綠意惹目。

隨著賈珩與一眾江南官員應酬,元春已經領著探春、湘雲以及甄蘭、甄溪返回寧國府,另一邊兒的釵黛以及寶琴也返回了府中。

剛剛吃罷午飯,在廳中落座敘話的一眾鶯鶯燕燕,歡聲笑語。

晴雪蘭溪、紋綺元探,釵黛雲琴坐在廳堂中,敘話的敘話,下棋的下棋。

湘雲笑道:“等珩哥哥回來,讓他給咱們好好講講戰事經過才是。”

“雲妹妹還惦記著戰事呢。”寶釵輕笑說著,水潤杏眸中見著好笑。

湘雲輕聲說道:“長這麼大還沒看過打仗呀,平常看著珩哥哥的三國話本,倒是瞧見了不少,也不知和那些有沒有區別呢。”

甄蘭與甄溪兩姐妹也在低聲說著話。

此刻,甄晴與甄雪也找著藉口過來,正與小蘿莉水歆說話,尤氏則在一旁相陪。

水歆糯聲說道:“大姨,孃親,乾爹該回來了吧?”

“一會兒就回來了。”甄雪伸手摟著水歆,白膩玉容上浮起清麗恬然的笑意。

就在這時,一個平日伺候黛玉的嬤嬤面帶欣喜說道:“林姑娘,珩大爺回來了。”

廳中的眾人聞言,心頭情緒各不相同,只是紛紛起身向著門檻而去,只見沿著迴廊來了一個身穿蟒服的少年。

“珩大哥。”湘雲年歲小,心性嬌憨爛漫,一邊輕笑喚著,向著賈珩撲將過來。

“乾爹。”水歆在甄雪懷裡張望著,見得那人,迅速掙脫了自家孃親的懷抱,向著賈珩跑去。

賈珩看向兩人,或者說看向此刻出了前廳,站在廊簷下的眾鶯鶯燕燕,神情一時間有些恍惚。

在心頭不由湧起八個字:“百花盛開,爭奇鬥豔。”

“乾爹,你回來了呀?”水歆跑將過來,脆生生喊道。

“哎。”賈珩近前抱起水歆,任由小蘿莉抱著自己脖子,親暱著臉頰,轉眸看向拉著自己胳膊的湘雲,笑道:“雲妹妹,你們兩個別冒冒失失的,再摔倒了。”

此刻,身上的超品坐蟒袍服未及退下,腰間仍是懸配寶劍,英氣逼人,但一手抱著粉雕玉琢、嬌笑不停的小蘿莉,在眾人眼中,那身上的威嚴肅重氣質無疑少了許多。

寶釵蛾眉之下,水潤杏眸幾是目不轉睛的看向那少年,只覺堅毅、清雋面容上的淡淡笑意,恍若蘊藏著一股讓人醺然欲醉的氣韻。

在道道注視的目光中,賈珩抱著水歆進入廳中,問著水歆道:“歆歆重了呀,也長高了,都有些抱不動了。”

“哪有。”水歆眼睛笑成彎彎月牙兒,摟著賈珩的脖子,粉嘟嘟的小臉上笑意盈盈。

甄雪靜靜看著那一幕,只覺嘴角的笑意都抑制不住的上揚,柳葉細眉下的美眸瑩瑩如水,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她也有些想……

嗯,這時候不適胡思亂想。連忙將心頭的一絲雜念驅散。

甄晴清冽狹長的鳳眸笑意微微,冷豔、嫵媚的臉蛋兒,白膩雪頰暈紅成霞,聲音都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酥軟嬌媚,道:“珩兄弟,我二叔和四叔回來了嗎。”

因為甄溪的關係,再加上甄韶與甄鑄隨著賈珩一同前往海門與虜寇大戰,眾人雖覺得兩人似乎有些親密,倒是並不相疑。

賈珩看向甄晴,目光平靜無波,起碼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說道:“已經回了。”

說著,抱著水歆坐將了下來,看向楚王妃甄晴,凝聲說道:“兩位甄世伯這次身先士卒,奮勇爭先,斬獲不少。”

甄晴聞言,心頭微喜,感慨說道:“珩兄弟,這一仗可真不容易,城裡這幾天不少人都關注著,府裡提心吊膽,今天可總算是打贏了。”

探春俏麗玉顏淺笑盈盈,眸光煥彩地看向賈珩,接過話頭說道:“珩哥哥,這幾天金陵城中各種流言都有,聽說還有不少彈劾奏疏遞到京裡。”

賈珩笑了笑,輕聲說道:“南國少歷戰事,初逢大戰,人心浮動,在所難免。”

元春看著在一眾姊妹跟前侃侃而談的少年,美眸柔潤如水,心頭的自豪和甜蜜仿若湧滿了少女的身心。

這就是她找的情郎。

相比一眾少女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奇詢問,年過雙十、丰姿聘婷的少女,反而淺笑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寶釵抬眸看向那少年,杏眸伸出湧動著強烈的思念,幾是欲說還休。

總有結束下來,她詢問著他的時候。

黛玉星眸熠熠地看向賈珩,捏著手帕,玉顏上見著好奇之色。

甄蘭問道:“珩大哥,小妹至今沒有想明白官軍是怎麼打退著多鐸領著的大軍。”

少女聲音珠圓玉潤,那張線條削刻的臉蛋兒,薄施粉黛,此刻明眸一瞬不移地看向賈珩。

甄晴蹙了蹙秀眉,清冽鳳眸似輕似重地瞥了一眼甄蘭,低聲說道:“三妹。”

甄蘭嗔惱說了一聲,說道:“我就是好奇嘛。”

賈珩看向甄晴,笑了笑,示意無妨,解釋說道:“虜寇遠途而來,雖說人多勢眾,但分屬多股,其力難以合一,而且女真不是五萬,應該是三萬,核心主力是朝鮮水師,僅僅有著萬人,我軍得地形、甲械之利,克敵制勝,並不出奇。”

甄蘭聽著,目光晶瑩閃爍,道:“地形、甲械之利?”

賈珩笑了笑,不欲深談,道:“這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了。”

甄蘭還想再問,卻覺得衣袖被身旁的甄溪扯了扯,旋即,對上一雙靈氣如溪的眸子。

“姐姐,說不得牽涉到軍事機密,姐姐不要再刨根問底了。”甄溪軟聲說道。

賈珩目帶嘉許,低聲說道:“溪兒妹妹倒是善解人意。”

也不能只養魚,不投餌。

一句話倒是讓甄溪紅了臉頰,連忙垂下螓首,眉眼低垂,雙手絞動著手帕,韶顏稚齒的少女,霞飛雙頰,如不敢見人的小媳婦兒一樣。

不過眾人都知道這是賈珩的妾室,見得少女含羞帶怯的一幕,心頭暗笑。

甄蘭抿了抿粉唇,凝眸看向那少年,捏著手帕,心思莫名。

這是什麼意思?溪兒妹妹善解人意,她就不夠通情達理了?

賈珩道:“有些的確事關機密,等到時候再說吧。”

關於紅夷大炮的威力以及戰法,現在還不好多說,將來對女真之戰時起碼能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是指望女真不知紅夷大炮,但具體的威力引數哪怕產生了一些錯判,對大漢都是優勢。

寶琴柔聲說道:“珩大哥還生擒了那女真親王多鐸?那多鐸竟如此勇猛?”

湘雲問道:“珩哥哥,那多鐸先前不是從伱手裡跑了一次?”

“這次在崇明沙上,縱然想跑也不好往別處跑。”賈珩清聲道。

如果算上浣花樓的那次刺殺,按說應該是兩次,但現在的多鐸終究落網成擒。

眾人聞言,面上若有所思。

賈珩輕聲說道:“女真親王過來本來是要亂我江南,現在折戟江南。”

湘雲聞言眼前一亮,柔聲說道:“珩哥哥以後不會太忙了吧。”

此言一出,眾人都看向那少年,目帶好奇。

賈珩輕聲說道:“最近是清閒了許多,正好帶著雲妹妹在江南四下轉轉呢。”

湘雲聞言,紅潤如霞的蘋果圓臉上滿是雀躍,說道:“珩哥哥要說話算數啊。”

倒是引得幾人輕輕笑了起來。

賈珩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這幾天正好得空,”

與幾個少女隨意敘著話,賈珩看向笑意盈盈看向自己的黛玉,道:“在揚州時候,見著林姑父,說是讓林妹妹在金陵城也多走走。”

黛玉聞言,柔聲說道:“不耽擱珩大哥的公事就好。”

這會兒,寶釵靜靜聽著,抬眸看向那目光溫煦的少年,心思有些複雜,珩大哥現在都不找她說話的嗎?

從賈珩自粵海回來金陵,並未再尋寶釵敘話。

賈珩凝眸看向寶釵,目光中帶著幾分莫名之意,說道:“薛妹妹,寶琴妹妹剛到金陵,你平常多陪陪她。”

寶釵聞言,心底深處隱藏的失落徹底消失不見,輕笑說道:“珩大哥,寶琴她自小在金陵長大,對這金陵的一草一木比我都要熟悉的多。”

賈珩點了點頭,道:“等這兩天清閒一些,讓寶琴妹妹當個嚮導。”

嗯,這簡直比與多鐸大戰五回合都耗費心神,既要與黛玉敘話,又要顧及到寶釵的感受,還不能冷落到其他人。

還是元春看出賈珩臉上的倦色,輕聲說道:“珩弟,你剛回來,先去沐浴更衣吧,這一路風塵僕僕的。”

元春說完,甄晴也反應過來,笑了笑道:“珩兄弟,別光顧著說話,回去洗個澡,好好歇歇才是啊。”

黛玉面帶關切,輕聲說道:“珩大哥累了不少,先回去歇息罷。”

賈珩點了點頭,將水歆放下,看向甄晴以及甄雪兩人,說道:“那我先過去了。”

說著,在眾人的目光相送中,起身離了後院廳堂,這時晴雯在廊簷下接應著,凝眸看向日思夜想的那張面容。

“公子。”

少女一身蔥綠色的裙裳,身形纖細,顏色出落的愈發妍麗,眉梢眼角的那股花蕊初開的氣韻無聲流溢。

賈珩近前,笑著揉了揉少女額頭前的空氣劉海兒,問道:“嗯,怎麼了這是?”

晴雯噘了噘嘴,輕聲說道:“沒什麼,方才一屋子的鶯鶯燕燕,七嘴八舌地向著公子詢問,我都插不上嘴。”

賈珩看向玉顏俏麗的少女,笑了笑說道:“嗯,走,伺候我沐浴更衣去罷。”

其實,他與晴雯的相處算是比較多的,因為三天兩頭總是要洗澡的。

有些時候不著筆墨的反而是最多的,誰會天天寫自己早上、中午、晚上各自吃了什麼飯?

念及此處,不由想起京中的可卿。

晴雯聞言,俏麗玉顏上重又浮起笑意,輕哼一聲,隨著賈珩前往廂房。

不管公子身旁有多少人,只有她幫著公子洗澡。

賈珩隨著晴雯來到廂房,沐浴過後,旋即,換上一身秋裳,重又來到廳中。

另一邊兒,廳中都在興高采烈地議論著戰事。

甄晴看向不遠處那一身便服,英武不減分毫的少年,盈盈如水的目光中藏著一抹炙熱。

此刻,黛玉也停了談話,與寶釵也看向那青衫直裰的少年,目光見著欣喜之色。

賈珩溫聲道:“有些關於兩位世伯的事兒和兩位王妃說一下。”

說著,如上一次般看向甄溪道:“溪兒妹妹也過來聽聽。”

甄溪臉頰發燙,盈盈起得身來,聲音纖弱了幾分道:“珩大哥。”

任是腦洞突破天際,也不會覺得兩位王妃和一位甄家女在書房中會有著旖旎情事,而且上次說著甄家的事兒,隔天甄韶和甄鑄就去了通州衛港的江南大營,前去迎戰敵虜。

因此在外人眼中,更加確證談論的是甄賈兩家的正事。

書房之中,進得裡廂,甄晴柔聲說道:“子鈺,這次出去打仗辛苦了。”

說話間,拉著賈珩的手,仔細端詳著,問道:“這次出去,沒受什麼傷吧?”

“沒受傷。”賈珩說著,拉過甄晴解著自家腰帶的纖纖素手,觸感柔膩溫軟,說道:“別鬧著,溪兒還在呢。”

他就不知道甄晴癮頭兒怎麼就這般大,這分明不是情婦的自我定位,而是將他當作了自己男人,需要定期交公糧那種。

甄溪巴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彤紅如霞,明眸見著羞意,細聲細氣說道:“珩大哥,你們先說話,我站在門口望風去了。”

說著,轉身逃也似地出了廂房,來到外廳,真的幫著望風去了。

賈珩拉著甄晴的手,來到床榻,坐將下來,任由甄晴忙碌著。

甄晴彤彤如火的臉蛋兒,臉頰時鼓時陷,柳葉細眉之下,狹長美眸媚意流轉,聲音含糊不清說道:“子鈺,再有幾天,我就不能過來了。”

賈珩輕輕撩了撩甄晴耳畔的一縷秀髮,忽而抬眸看向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甄雪,輕聲道:“雪兒過來。”

甄雪嬌軀輕顫,腳下卻不受控制一般,走到近前,說道:“子鈺。”

賈珩順勢伸手將甄雪擁入懷中,看向垂下螓首,低人一頭的甄晴,說道:“我和雪兒說說話。”

甄晴:“???”

不是,她合著在為妹妹做嫁衣?

賈珩道:“上次回來戰事匆忙,只顧著和你胡鬧了,都沒怎麼和雪兒說會兒話,你不用管我們,你忙你的。”

甄晴:“……”

這個混蛋!

甄雪聞言,婉麗玉顏爬上紅暈,芳心甜蜜不勝,眸光倒映著賈珩的輪廓,說道:“子鈺你剛從戰場回來,還是不要太操勞過度了。”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雪兒說的在理,那你去望風吧。”

甄雪:“……”

她是這個意思?這人怎麼這樣不講理啊?

忽而轉眸見著臉上似笑非笑的自家姐姐,反應過來是在取笑自己,拿著粉拳,捶著賈珩的胸口,嗔惱道:“你就會捉弄人。”

賈珩擁住甄雪,在麗人耳畔低語說道:“雪兒,我想你了。”

僅僅一句話讓甄雪嬌軀為之酥軟了半邊兒,溫寧如水的眉眼抬起怔望著賈珩,說道:“子鈺,唔~”

伴隨著溫熱的氣息撲鼻而來,甄雪眼睫顫,輕輕闔上美眸,任由少年輕薄。

賈珩堆著麗人雪人,低聲說道:“這次南下終於諸事皆備,咱們就回京,嘶……”

除卻最後一些手尾,差不多就可以班師回京了,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去見見前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前後忙碌不停,說著去見見,這說著說著都拖延了幾天了。

如果復起可以到戶部去,如今的南京戶部還缺著人,至於兵部兩位侍郎,多半也要從京中調撥人手。

“嗯。”甄雪玉顏酡紅,聲音微微打著顫兒,說道。

許久之後,賈珩抱著臉頰玫紅,酥軟不成的甄雪,低聲說道:“雪兒,你收拾收拾,我和你姐姐說會話兒。”

甄晴環著賈珩的腰肢,磨盤沉將下來,秀眉蹙了蹙,鼻翼中發出一聲膩哼,訝異問道:“子鈺,二叔和四叔他們這次在戰事上表現如何?”

“這次立的功勞,並不足以讓天子對甄家網開一面,你應該早有所料。”賈珩看向甄晴的眼眸,輕輕摩挲著甄晴的臉蛋兒,磨盤的肌膚是愈發好了。

甄晴默然了下,說道:“其實,我知道,無非是將來發落下來時候,能夠輕一點兒罷了。”

如果將他換成甄家人,現在的功勞還差不多。

賈珩嘆了一口氣,說道:“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與甄雪、甄晴玩鬧一場,天色已近傍晚時分,窗外不知何時又下了一場秋雨,裹挾著一股微涼的寒意,吹動著軒窗發出幾聲沙沙之音,倏然,竟已是崇明十五年的十一月了。

賈珩神清氣爽地離了書房,仍是回到廂房沐浴,洗去了征塵,想了想,一時間並未去尋寶釵。

一來是與晴雪折騰一番之後,沒有太多心思逞口舌之利,二來黛玉估計在關注著他的動靜。

會不會在他去找寶釵齧噬金鎖的時候,黛玉也去了寶釵屋裡,說一句“我來的不巧了?”

他今天如元春所言,還是稍稍歇息一天算了。

……

……

神京,大明宮,含元殿

自崇平帝上次收貨番薯,已是五六天時間過去,前段時間番薯的高產在京中引起熱議,今天崇平帝專門召集一次廷議,叢集臣會商番薯在北方乾旱諸省的推廣事宜。

內閣以及六部九卿、六科、都察院掌道御史,都在空曠、莊嚴的大殿之中聆聽聖訓。

這一次是工部侍郎秦業出班奏事,高聲道:“聖上,據永寧伯所言,番薯種植幾年需要輪作,以便恢復地力,是故在山東、山西、河北、河南這些年撂荒的土地種植番薯,同時在一些荒蕪之地上種植,番薯作為民間主糧補充,以便緩解饑饉,此外工部會派出屯田主事,赴山東、河北等地主持堆肥、漚肥一事。”

番薯吃多了是脹氣,而且粗糧不可以長期作為主糧食用,但總比饑饉之年吃樹皮,吃觀音土強。

賈珩還給老丈人提供了關於農學的相關思路,在平行時空的大明,徐光啟早已經著述了《農政全書》。

崇平帝沉吟說道:“內閣,行文山西、河南、山東等布政使司,鼓勵地方官府推廣種植番薯,以渡旱災。”

說著,目光投向楊國昌道:“戶部方面以後收納稅收實物也要適時轉變,在北方諸省,允許百姓以番薯等實物抵繳官府,同時更要根據災荒,酌情蠲免賦稅。”

現在的陳漢的稅制仍是兩稅法,分夏秋兩稅,主要以實物和折色銀為主,中央拿走大頭用以全國統籌,地方自留下一部分,供用日常公務開支。

在北方一些顆粒無收的省份改收番薯實物用以緩解災荒。

楊國昌拱手應是。

議完番薯的鼓勵耕種一事,崇平帝沉吟片刻,看向施傑,問道:“軍機處,金陵方面最近可有軍報傳來?”

此言一出,朝臣都在看向軍機處全班員僚,心思各異。

兵部侍郎施傑道:“回聖上,六百里急遞還未送至京城,浙江都司定海衛、寧波衛等水師大敗,永寧伯已經出兵進剿。”

說著,猶豫了下,補充了一句道:“聖上,甄家前日送來了請戰奏疏,已隨永寧伯前往海門迎敵。”

崇平帝面色淡漠,輕描淡寫說道:“此事,朕已知曉,甄家忠心可嘉。”

這時,下方官員今天卻一改常態地對江南戰事三緘其口,因為隨著時間過去,大家也看出來,崇平帝對那位少年勳貴信任到無以復加,非言語可動。

而永寧伯在未出差池之前,最好是不宜公然唱反調。

現在戰事焦灼,正好看看這對兒君臣的笑話。

如果吃了敗仗……就有好戲看了。

但並非所有官員都甘願沉默,浙江道掌道御史周平手持笏板,出班說道:“聖上,永寧伯這次出兵過於輕率,不待登萊、福州水師相援,徑直倉促迎敵,兵事兇險,微臣以為聖上當早作打算。”

崇平帝聞言,面色倏變,低聲說道:“朕依稀記得,南京六部的官員上疏,還在說永寧伯擁大軍而坐視敵寇犯境,京中頗見附和之聲,現在永寧伯領兵迎敵,又成了輕率出兵,爾等前後之語何以自相矛盾?”

這段時間,其實主要是南京方面的官員在上疏彈劾賈珩避而不戰,京中六部以及都察院的官員除了上次的反而彈劾附和的少,多是選擇靜觀其變。

周平拱手道:“南京官員惶恐兵臨城下,是故催兵進剿,京中官員不明就裡,上疏附和,而永寧伯竟不能查察,為彼等言語所動。”

在場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官員,都看向那梗著脖子辯解的掌道御史,心頭冷笑,又一個想著以直邀名的,只可惜天子寵信永寧伯,不會聽這些逆耳忠言。

崇平帝臉色如鐵,冷然不語。

這時,北靜王水溶皺了皺眉,沉聲道:“永寧伯既然選擇出兵迎敵,當有通盤籌劃,豈會因雜音而妄斷軍機?”

這時,南安郡王嚴燁手持象牙笏板,開口說道:“聖上不用擔心,縱然永寧伯兵敗,諸省兵力相援齊至,金陵故都也安然無恙。”

崇平帝:“……”

嚴燁拱手道:“聖上,微臣請求領京營兵馬南下。”

隨著賈珩離開神京,南下督軍,南安郡王已經開始試著插手京營,只是礙於崇平帝對賈珩的信任,一時間卻也不知從何處下手,如果賈珩在江南兵事不利,南安郡王無疑得了機會。

崇平帝面色淡漠,沉聲說道:“戰事勝負尤為可知,嚴卿未免言之鑿鑿了吧?”

南安郡王嚴燁卻昂起頭來,義正言辭說道:“聖上,微臣南下也是以防萬一,金陵為我大漢故都,天下矚目,社稷安危不可輕忽。”

見南安郡王一再相請,崇平帝面色不虞,一時默然。

如果南安郡王南下,其實擺明了給天下人的觀感,就是不信任永寧伯的帶兵能力。

但幾天過去,江南方面又沒有訊息傳來,安靜的讓人心頭髮慌。

不僅是皇宮,整個大漢神京城都在議論著江南的戰事,街頭巷尾都在議著此事。

此刻,如楊國昌、韓癀、趙默等文臣都保持著沉默,靜觀著軍機處武勳的內鬥。

正在氣氛僵持之時,外間一個穿大紅袍服的內監匆匆跑上大殿,上氣不接下氣,道:“聖上,是永寧伯的密疏和戰報。”

因為這幾天崇平帝格外憂心江南的這場戰事,就讓戴權分派了幾路內衛前往通政司、軍機處值房、錦衣府等賈珩可能會派人遞送奏疏的地方,務必是第一時間得知賈珩的軍報。

崇平帝臉上神色微詫,繼而心頭大喜,吩咐著戴權道:“將奏疏和軍報帶來。”

殿中的眾臣聞言,心頭微動,暗道,軍報?難道是敗報?否則,怎麼會這般快?

以往哪一次數萬兵馬的會戰不是拖延上個把月?

戴權拿著奏疏,躬身快步前來,雙手遞將過去。

崇平帝接了奏疏,凝神閱覽,隨著時間過去,這位天子拿著軍報的手都在輕輕顫抖,又迅速看了一遍,最終目光定格在最後的戰果匯總上。

“是役,生擒親王多鐸,朝鮮水師降者無數,海寇亡魂喪膽,俘獲無數。”

字越少,事越大。

殿中眾臣都在偷偷觀瞧著天子的神色,見得此幕,眉頭緊皺,心頭驚疑不定。

什麼情況?

難道是大敗了?天子震驚難言,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不會再如開封失陷那會兒暈倒吧?

念及此處,南安郡王嚴燁心頭一跳,準備見天子氣色不對,隨時一個箭步衝將過去。

當初開封失陷,他正在西北查邊,那天還是女兒以柳的大婚之日,偏偏碰到了開封失陷的事兒,好好的大婚之日被弄得雞飛狗跳。

而楊國昌心頭一跳,而韓癀凝了凝,心頭迅速評估著此事的影響。

如果永寧伯兵敗,齊黨是否會捲土重來?

然而僅僅是片刻之後,崇平帝臉上的笑容抑制不住,聲音帶著幾分爽朗笑聲,道:“諸卿,永寧伯領兵全殲女真親王多鐸率領的三萬餘海寇,生擒女真正白旗旗主親王多鐸,取得一場大捷!”

自遼東失陷,女真何嘗有此等大敗?還俘虜了一位親王,這是數十年間取得對虜戰事的最大勝利。

恍若一塊兒巨石砸入死氣沉沉的含元殿,原本安靜的略顯詭異的群臣,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群臣呆若木雞,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哪怕一些朝臣會設想過會大勝,但未有這般突然,怎麼說呢,還以為起碼要打上個把月,或許又是一場爛仗,比如江南與東南之地寇禍連綿,如前明倭患一般,曠日持久。

但現在……女真親王都被生擒了?

南安郡王嚴燁面色倏變,只覺兜頭一盆冷水潑下,手中握著的笏板幾乎都在輕輕顫抖,目光眯起。

那賈珩竟然勝了?

楊國昌蒼老面容一片煞白,渾濁的目光中流露著一抹驚疑。

而韓癀眉頭緊皺,這……又勝了?

全殲了虜寇不說,還俘獲了女真親王多鐸?

可以說,這幾天的京中政局十分詭異,因為但凡有識之士都知道,番薯的出現,讓永寧伯這位武勳的威望在民間與士林節節攀升。

至於在天子面前,紅的發紫,禮部侍郎龐士朗被天子格外送了一車番薯就是明證,這次是送一車番薯,下次是不是送著囚車?

故而齊黨也好,浙黨也罷,相關文臣忌憚之下,就沒了一開始的喊打喊殺,某種程度上造成了寒蟬效應。

滿朝文武臣僚明著不會反對,但心底還是會腹誹,一些心思陰暗的官吏,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這次戰事,隱隱有所期待。

不是說女真勢如破竹,登陸江南云云,而是那個少年,總要輸一次吧,哪怕大敗虧輸,有諸省之兵在,金陵也丟不了。

待到那時,群情洶洶。

但現在……

施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激盪心情,率先問道:“聖上,永寧伯在江南打贏了?”

殿中群臣聞言,一時間也都紛紛抬眸看向崇平帝,再次等著確認。

平時不苟言笑的崇平帝,冷硬麵容之上的笑意幾乎掩藏不住,說道:“戴權,將軍報都拿給諸卿看看。”

此刻,戴權臉上憂色也漸漸散去,白淨面皮上的笑意難掩,接過軍報向著下方群臣傳閱。

內閣和軍機處先行檢視,見著其上的軍報記載俱細,從出兵到與敵接戰,再到最後的戰果匯總,俘虜多鐸親王,朝鮮水師輸誠無數。

直到此刻,楊國昌只覺眼前一黑,一顆心沉入谷底,目光失神,神情茫然,面如死灰,都不知怎麼將軍報遞送給一旁的韓癀的。

那是一種猶如封彪面對劉華強的表情,給我劉華強拼,你有這個實力嗎?

失魂落魄,如喪考妣。

而韓癀與趙默看著其上的文字,臉色也變幻了下,目光凝了凝,定了定心神,將軍報遞送給一旁的軍機處幾位要員。

韓癀目光幽深幾分,心頭思索著此事對朝局的影響。

南安郡王拿著軍報,嘴角跳動了下,目光陰沉幾分。

北靜王水溶拿著軍報,年輕俊朗的面容上見著感慨,說道:“賈子鈺將略無雙,為國之干城,中流砥柱。”

真是讓人不服氣都不行,從當初在京營整軍,面對人事錯綜複雜的京營,再到如今連戰連捷,就沒有賈子鈺辦不成的事兒。

賈政這邊兒也看完軍報,儒雅面容上因為激動,鬍鬚微微顫動。

子鈺又取得一場大勝!

而崇平帝卻拿著賈珩所上的密疏,認真閱覽起來,奏疏之上主要是敘說火器之利,尤其是紅夷大炮的威力以及引進紅夷火銃制藝的建言。

此刻,殿中群臣傳閱而罷,在安靜了大約有一個呼吸,

通政使程信率先拱手相賀,道:“江南取得大捷,微臣為聖上賀,為大漢賀!”

一時間,殿中群臣也收拾了五味雜陳的心情,不甘落後,拱手說道:“臣等為聖上賀,為大漢賀!”

不管心頭怎麼想,此刻含元殿中只有一個聲音,勝利的聲音。

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可以碾碎一切異議。

俘虜一位親王,全殲虜寇三萬水師,這是一場值得大書特書的大勝。

可以說,幾個月的民亂讓人幾以為陳漢大廈將傾,現在好似一夜之間,又一幅中興盛世之相?

變化之快,幾乎讓人目不暇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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