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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起閣,侯府主母居所
“長姐知道,雖你自小被養在鄉下莊子上,但到底是我國公府的小姐。讓你入府給侯爺做妾,著實是委屈了你。”
江阮寧聞言,身形一顫跪倒在地,不敢逾矩半分的乖巧模樣,令江馥心安不已。
福嬤得了主母微妙的一瞥眼色,當即會意,移步上前扶起江阮寧,溫聲安撫道:
“五小姐快快起身,您和桂姨娘昨日一同入府,夫人心中掛念得緊。只是礙於禮數,不便即刻與您單獨敘話,免得外人道出些不必要的閒話。這一夜,夫人可是輾轉反側,滿心都是對您的關懷,生怕您初來乍到,對上京的種種不適應,心中生怕。”
言罷,福嬤的目光似不經意般,與主位上的江馥交匯。
江馥端坐於高位,面容端莊,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福嬤!”
福嬤面色微變,旋即恍然大悟,慌忙躬身請罪,語帶惶恐:“老奴失言,往後定當謹言慎行,該稱阮姨娘才是。”
江馥的目光中掠過一抹溫柔與感慨,幽幽一嘆,隨後向江阮寧溫柔地伸出手,示意她不必拘謹,再靠近些。
可江阮寧怯怯的不敢抬頭,完全一副未見過世面的惶恐樣子。
卻不得不走上前,翼翼地把手遞過去。
江馥的手溫暖而細膩,輕輕包裹住江阮寧的手,心中卻生出一絲意外。
原以為鄉下長大的野丫頭,定是因為勞作致使肌膚粗糙不堪,指節粗大才對。
豈料細撫之下發覺,除卻掌心有些許薄繭,竟是一雙纖細且白皙,修長的手兒。
再看她垂到不能再垂的頭臉,那雙眸子清澈而晶瑩,宛如林間初醒的小鹿,閃爍著未褪的驚恐與不安,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憐意。
細長的秀眉輕輕蹙起,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委屈。
她的面容仿若春日裡綻放的桃花,粉嫩中透著自然的嬌豔,鼻樑挺拔,宛如懸膽。櫻唇微微抿著,連喘息都加著小心。
身段兒猶如楊柳扶風,胸前曲線飽滿,腰肢纖細,臀兒挺翹,倒像是個好生養的……
雖不如貴族千金優雅端莊,卻另有一番清新的韻味。
江馥壓在心底的那股子不安又竄了起來。
這哪裡是個鄉野丫頭,分明就是一個小狐媚。
“夫,夫人。”江阮寧似乎感受到了,江馥打量她的目光裡流露出的犀利,身子顫得愈發厲害。
江馥瞬息間收斂了眼中的鋒芒,嘴角勾勒出一抹溫婉的笑意,輕拍著她的手,語調柔和而親切:
“在這侯府之中,禮數自是不可廢,但你我之間,終究是血脈相連的親骨肉。無人之時,你便喚我一聲‘長姐’吧,如此,方顯我們姐妹情深,更為貼心。”
春桃打探過,這江馥如今正值雙十年華,雖入侯府三載有餘,卻一直無子。
國公府如今已呈衰敗之勢,她若再無法為侯府添上一位小世子,不僅她在侯府地位堪憂,就連護國公府在朝中亦舉步艱難。
於是國公夫人就想了這麼個法子,將養在鄉下,早被人遺忘的庶女送入侯府。借她之腹誕下孩兒,將這份血脈置於江馥膝下,以嫡子之名,穩固其在侯府的地位。
一個溫柔順從的庶女,相較於那些攜著未知野心的外室女子,無疑是更易掌控的棋子。待得子嗣降生,去母留子亦非難事,一個無甚權勢庶女的死活,絕不會有人問津。
江阮寧將心頭悄然湧起的諷刺按下,抬眼間,面上只有小心翼翼和感激。
反手回握住江馥戴著明珠戒指,保養得宜的手,怯怯地叫了聲:“長姐。”
江馥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輕拍了拍江阮寧的手背。
看著她的目光倒不像是看著一個活人,更像是看著自己的尊榮,和歷經風雨而不衰的繁盛門楣。
福嬤上前,恰到好處地溫聲問道:“阮姨娘昨日與那滇北裴氏宗族選送來的桂姨娘一併入府,同住曦梧院,倒是為府中添了幾分春色。只是老奴心中好奇,不知昨晚兒,侯爺歇在了哪位姨娘的屋子裡啊!”
江馥雖心急如焚,但身為這府中的當家主母,她深知端莊自持的重要性,這等閨閣私事,她自是不便直接詢問。
福嬤是自國公府便跟隨江馥左右的貼心老人兒,由她恰到好處的探問,再合適不過。
江阮寧粉腮綻然一紅,羞澀地低垂了螓首,輕咬著櫻唇,故意不肯吭聲。
江馥等地焦急,卻又礙於身份,不便直接催促,只能看向福嬤。
福嬤見狀,笑著開解道:“阮姨娘莫要羞臊,既然進了這侯府的後宅,就是要伺候侯爺,為侯府開枝散葉的。老奴也是關心姨娘,想了解侯爺對姨娘是否體貼入微,以便日後更好地為姨娘籌謀打算。”
江阮寧心底暗自冷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麼急不可耐地探聽裴坼對我的態度,不過是盼著我早些為侯府延續香火,然後再了結了我的性命。
何必這樣冠冕堂皇,浪費唇舌。
然而,面上她卻演繹得恰到好處,羞怯難言,扭捏地道:
“昨晚,我在屋裡靜候了許久,卻始終沒見侯爺的人。後來,後來……”
福嬤的脖子伸得老長,才終於等來江阮寧接下來,更微不可聞的聲音。
“後來我聽見隔壁屋裡,好像有女子細碎的呻吟,和喊疼的聲音。”
“我呸。”
江馥尚未做態,福嬤已是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言語間滿是不屑與憤慨:“好一個妖媚的,也不知是哪路邪風將她吹得這般妖嬈做作。承寵便罷了,竟如此不知禮數,明目張膽地蠱惑人心,真是豈有此理!”
說罷,福嬤轉向江馥,恭敬地行了一禮,眼中閃爍著決絕之色:“夫人,老奴這就去好好‘提點提點’那位桂姨娘,省得她日後做出什麼有辱門楣、貽笑大方之事來,玷汙了我們侯府的清譽。”
“且慢。”
江馥輕聲細語,打斷了福嬤的急迫,她沉吟片刻,語氣中帶著幾分深意,繼續道:
“罷了,她初來乍到,府中諸多規矩尚未熟悉,也是情有可原。我們且給她些時日,慢慢調教便是。急,則易生亂,不是麼?”
江馥眼底的寒光一閃即逝,可還是被江阮寧捉了個正著。
隨即,江馥以她一貫的溫婉,輕輕執起江阮寧的手,安慰道:
“莫急,我見那桂姨娘雖然生得嬌媚動人,可是五妹妹你的姿色絲毫不遜色於她。況且,咱們侯爺也絕非淺薄之人,僅以色相取人。你只需多幾分細心與體貼,侯爺的心定能被你所牽動,對你多加照拂。”
聽到她再三提及那人,江阮寧眸光微閃,一抹凌厲轉瞬即逝,隨即又恢復成那溫順可人的模樣。
低低應道:“阮寧愚鈍,不知世事深淺,但求一切聽從長姐教誨。”
言罷,她輕輕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複雜的情緒。
“過幾日國舅壽宴,屆時上京的官宦子弟,朝中大臣皆會受邀出席。到時候你隨我一同前去,長姐也好為你引薦一些日後可走動的世家女眷。”江馥溫聲親近道。
福嬤聞言,面色微變,顯露出幾分猶豫的道:“歷來官眷受邀,皆是各府中的當家主母與嫡出千金,她們的身份尊貴,非比尋常。而阮姨娘雖在府中得夫人疼愛,但論及正式場合的出席,恐怕於禮數上有所不合,恐會惹人非議。”
江馥面色微寒,姿態優雅地端起白釉茶盞,輕抿了一口,才以一種不急不緩、卻又不失威嚴的語調,緩緩言道:
“那就傳出訊息去,就說本夫人慾攜侯府新人赴宴。國舅府中人皆是玲瓏剔透之輩,自然明白該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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