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子望氣,談笑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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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出了西國,經京都取道向東,途中關卡林立,稅貲甚多,盜賊蜂起,屢有苦戰,天幸宋行護持,才得有驚無險。
如此早起晚宿,車馬倥傯,旅途雖然艱難,在宋行監督下,陸漸識字練功倒也並未擱下。
至於練功,陸漸但凡荒廢一日,便覺空虛,雖知黑天書弊端,卻依然無法停止修煉,只盼宋行真如此前所言,為其去除黑天劫。
練完朱雀七脈,再練玄武七脈,抵達尾張國界時,他已練至三垣帝脈的紫微脈,雙手異感隨那修煉,越發明顯。
撫摸牛馬,便知牛馬血流緩急、疲憊與否;碰觸樹木,便知樹內汁液流動,或枯或榮。
這一日,終至尾張國清洲城,清洲城規模雖遠不及西國與京都,但作為下守護代家經營近百年的尾張國第一大城,城防之堅固和經濟之繁華都不是尾張國其他城池可比的。
城下町有不少武士正在操練,瞧見車隊,無不喜極狂呼,丟了槍矛奔將上來,鵜左衛門急命隨從圍住箱籠,以防對方偷搶。
鵜左衛門在尾張武士中水性最佳,善於航海,更兼通曉華語,故而尾張的貴族家臣紛紛出資,委託他前往中國走私貿易,鵜左衛門辛苦一年,至今始回。
眾武士瞧過幾樣珍物,開了眼界,須臾散去。
鵜左衛門向宋行道:“先生請先跟我入城,待我與主公說了,先生之大才,主公必親自上門請先生。”
宋行卻是不允,也不理會鵜左衛門,帶著陸漸徑直離去。
宋行絕頂聰明,來倭途中便留心學說倭語,到得清洲已然粗通,身上有自海寇處繳獲的金銀,在這城內買了一間房屋,在屋前掛上‘歸藏算館’的招牌,做起了算卦的行當。
他易理精深,倭民中愚笨憨直者多,但見宋行雖然目盲,卻算無不中,一來二去,竟將之奉為神明,為求一卦,紛紛前來繳錢奈米。
短短數日,宋行神算之名,在清洲城內名聲大噪,就連清洲城貴族武士也紛紛派人前來。
宋行卻一視同仁,每日僅算十卦,任你是武士也好,平民也罷,想要算命,就要親自來算館之中。
而宋行算卦,並不是隨便誰都能算,用他的說法,非有緣者,不算。且卦金因人而異,或是數枚銅板,或是金銀一兩,或是糙米一碗,海魚一條。
宋行越是如此,這些倭人偏偏越是對他深信不疑,於是每日來算命圍觀之人,越來越多。
這一日,夜雨傾盆,街道上看不到一人,算命館內生意才終於清冷了起來。
陸漸打掃完館內衛生,一抬頭,就看到宋行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門前,正抬頭望向黑黑的夜幕。
陸漸心中暗暗納罕,因為這場暴雨,宋行三日前就已經預測到了,甚至連時間都分毫不差。
這讓他對宋行所修煉的天子望氣術這門宋行口中的東島絕學,大成之後可以和周流六虛功一戰的功夫更加好奇。
“有什麼話想問就問。”
彷彿能夠感受到身後注視的目光,宋行慢悠悠的開口道。
陸漸微黑的臉上閃過一抹紅,有些小聲滴咕道:“我就是好奇,先生你為何能這麼精準的預測到天氣,也是因為卜卦嗎?”
這段時間,他跟在宋行身後打理算館,親眼見識了宋行神乎其神的卦術,早已對他的本事心悅誠服。
宋行撩起長袍,徑直盤坐在門檻上,回頭招呼陸漸坐在旁邊。
陸漸放下手中物事,快步來到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宋行。
他隱隱覺得,宋行的眸子似乎變得比之前更亮更通透,猶如兩顆黑寶石,不負之前的昏暗沉沉。
“你想學我這卜卦之術?”
宋行測過頭盯著陸漸的臉,笑著問道。
陸漸有些無所適從,但還是點點頭道:“我覺得這個很厲害,好像天下間就沒什麼事,是這幾枚銅錢卜算不出的。”
宋行說道:“卜算之道,傳自上古,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可惜後世只餘周易,連山和歸藏鮮有記載,或已失傳。”
“卜卦之法,有梅花易數、六爻預測、奇門遁甲、四柱預測、排盤、三世書諸般方法,繁複多變,你現在連識字讀書尚有困難,想學易經,還未到時候。”
易卦之道,宋行學自陳摶老祖遺藏,陸漸心性樸實,他並不介意將自己關於易經的心得傳授出去。
但人心易變,法不輕傳,越是來之不易的,人才會越加珍惜。反而是那些輕鬆就可以獲得的,往往被人棄之敝履。
見陸漸有些失望,宋行轉移話題道:“天子望氣術可不是你以為的卜算之道,再怎麼神奇,它也是一門武功,只不過其中融入了易經八卦之理,不是精通易理之人,就算秘籍放在你面前,你也學不會。”
陸漸驚奇:“武功真的可以窺破天地變化,預測天氣嗎?”
宋行嗤笑道:“預測天氣不過小道耳,尋常耕地老農,尚且可以預測幾個時辰後的天氣。”
“東島的龜鏡之術窺探人心,六爻點龍術以先天易理推算對手破綻。天子望氣術更是看穿對手氣機,窺得三才之變,種種變化,又豈是尋常武功可比的。”
陸漸嚇了一跳:“看透人心?那豈不是妖法。”
宋行點頭:“在常人眼中,這龜鏡神通,確實與妖法無異了。”
聽到宋行口中東島武功的種種神奇,陸漸不由得心嚮往之。
宋行似是看穿陸漸想法,毫不留情的說道:“以你的天資和心性,若是能夠通讀易藏,六爻點龍術或許尚能窺破一二,至於龜鏡之術和天子望氣術,想要學成,千難萬難。”
陸漸對宋行所言頗為信服,也知自己愚笨,識字至今,也不過認得百餘字,想要如宋行般學得萬般學識,更是難如登天,低頭不語。
宋行以為他不信,遂指點道:“東島諸般武學,各有精妙,這龜鏡之術即使在東島之中,也屬頂尖的武學,且極難修煉。”
“此術脫胎於窮儒公羊羽的三才歸元掌中鏡心識,和釋家的無法無相心法,能洞悉人心,天下間,能剋制自身記憶的人寥寥可數,故此神通妙用無窮,非心思玲瓏之人無法領悟。”
陸漸對於宋行所說鏡心識和無法無相皆無所感,只聽出這龜鏡神通可看透人心中所想,已是驚為天人。
“若是如此,這龜鏡之術豈不是東島最厲害的武功?”
在陸漸想來,若是修煉這龜鏡之術,與人比鬥,對方尚未出手,自己就心有感應,窺探出對手心中所想,對方又如何能是自己對手?
宋行嗤笑道:“若是遇見能控制自己所思所想的對手,焉知你窺探到的,不是敵人故意迷惑你的?”
東島三百年來不乏練成龜鏡之術的奇才,但卻無人可壓島王正宗一脈,也正因此故。
陸漸聞言,興致勃勃道:“莫非先生你修煉的天子望氣術才是東島最厲害的絕學?”
說到這裡,陸漸心中一動,這才想起宋行貌似是西城之人,卻偏偏會東島的功夫,不免覺得驚奇,又聽得宋行說道:
“當代西城之主,練成周流六虛功,三次追殺東島島王,都被他憑藉天子望氣術逃脫,自然是厲害的。”
在陸漸心中,已經被宋行灌注了周流六虛功最厲害的想法,聽聞東島之王竟可敵住周流六虛,由衷佩服道:“能夠創出天子望氣術,這位東島島王,想來也是一位奇人。”
宋行笑了笑,說道:“天子望氣術,可不是穀神通自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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