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由古推今，薄昭之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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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然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黃杏，習慣性的在衣角擦了擦，一口咬掉了小半個。

“薄昭，我自然知道，漢文帝的舅舅，你是想跟阿孃說漢文帝弒殺自己親孃舅的事吧。

可你要知道當今陛下可是長孫無忌力保上位的？”

“你那杏子也不洗洗，萬一吃壞了肚子，少不得一頓受苦。”

美婦人眼中閃過一縷微光，然後又皺了皺眉。

“這都是老李洗乾淨的，可甜了，阿孃要不要嚐嚐。”

李嫣然一邊吃，一邊變戲法的從側兜裡掏出來一顆遞了過去。

美婦人搖了搖頭，她現在只想聽自己女兒到底能理解到什麼地步：“阿孃不吃，你也要少吃，我倒想聽聽薄昭跟長孫無忌有什麼關聯。”

“阿孃，你一邊吃，我一邊說。”

李嫣然一邊將杏子塞進美婦人手中，一邊學著戲文裡的四方步，邁了起來。

“薄昭之所以被漢文帝所殺，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兩個字，權，欲。”

“書裡說權力使人瘋狂，慾望使人迷失方向，以前的薄昭如此，現在的長孫無忌也是一樣。”

“長孫無忌丞相看似風光無限，權傾朝野，但是正是因為這樣，他必然會受到陛下的忌憚。”

李嫣然頓了一下，看了眼美婦人手中的杏子直接開口道：“阿孃，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說了。”

美婦人正聽的出神，聽到李嫣然的話，也是下意識的張口咬了下手中的黃杏。

甜美之味瞬間席捲了她的味蕾，美婦人點了點頭。

看到自己的阿孃點頭，李嫣然也是衝對方微笑道：“我就說好吃吧，這可是老李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就是杏子有點小，要是再大點就好了。”

美婦人一邊吃著手裡的黃杏，一邊催促對方開口道：“你快說吧，阿孃還有事，一會就要走，可不能再這裡耽擱太久。”

“物極必反，功高震主，說的就是長孫無忌，他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到了陛下的權力。

當今陛下乃是不世之雄主，對外征討突厥，穩定西域胡邦，對內任用賢才，發展經濟，堪比太宗皇帝。

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任由長孫丞相威脅皇權。

女兒猜測陛下肯定會對其動手，所以我才會讓阿爹馬上脫離長孫無忌一派，免得以後受到牽連。”

李嫣然總結了一下語言，想了想後世對李治的評價，也算是做出了一個較為中庸的評價。

美婦人眼中精光乍現，就那麼盯著李嫣然，盯著自己這個九歲的女兒。

“那為何又要投靠武后呢？”

美婦人一口將黃杏吃完，李嫣然很識趣的又掏出來一顆，在衣角上擦了擦，遞了過去。

“阿孃，你真是傻啊。”

“嗯？你說阿孃傻？反了你了。”

美婦人皺了皺眉頭，抓她過來，直接敲了一下李嫣然的腦門。

“阿孃，嫣然知錯了，莫打，莫打，疼。”

“再敢說阿孃傻，就家法伺候，你阿爹可總是誇讚阿孃聰明至極呢。”

美婦人也沒真捨得打，聽到李嫣然求饒這才罷手。

“阿孃，我們現在投奔的哪是武后，而是武后身後的陛下啊。”

李嫣然逃出魔爪之後再次掏出一個李子，本來想自己吃，看到美婦人手裡的黃杏吃完，直接送了過去。

“這我倒有點興趣了，你剛才說到薄昭，他可是被漢文帝逼死的，怎麼扯到武后身上去了。”

美婦人抓起李子也是咬了一口，汁水四濺，而李嫣然則是細心的幫她將嘴角的與汁水擦去。

“阿孃，正是因為有了薄昭的前車之鑑，所以陛下自然不會親自對長孫無忌丞相動手啊。

畢竟誰也不想背上弒殺親舅的名聲，被人傳頌千古。

現在朝堂上下皆以長孫無忌為首，陛下最信任的人莫過於武后。

只要陛下授意支援，武后絕對會對長孫無忌出手。

所以說現在投奔武后就是投奔陛下。

現在武后雖勢單力薄，但其身後有皇權加持。

況且武后非一般女子可比，一旦出手必然是犁庭掃穴，勝券在握！

現在我阿爹投奔過去，那就是雪中送炭，所獲得好處必然是遠超長孫無忌這邊，這就叫投資，投資，阿孃明白吧？”

李嫣然說完之後美婦人的眼中已經不僅僅是驚訝了，還有一絲深入骨髓的寒意。

“嫣然，這些當真是你從書裡看到的，還是你聽到了什麼風聲，亦或者有人透露了什麼。

這關係到我們一家的性命，一定要如實回答阿孃。”

風聲？

訊息？

我能說這都是歷史告訴我的嗎？

美婦人久久無語，就那麼直直的盯著李嫣然，後者只感覺自己面前不是自己的孃親，而是一頭斑斕猛虎，

不，應該說是比猛虎更恐怖百倍的猛獸，

強烈的恐懼感讓她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

“阿...阿孃，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好怕，嫣然足不出戶，家中僕役只有這麼多。

每日陪我的只有老李，根本就沒有外人，這些真是我從書裡面悟出來的。”

李嫣然強忍著心悸的感覺，衝美婦人辯解，再晚點她害怕自己這位孃親會毫不留情的把她吃掉。

美婦人氣勢依舊，還是盯著李嫣然發問：“這些話除了阿孃你可曾跟別人說過？包括李峰。”

“沒有，嫣然雖然歲小，但是並不傻，擅自議論朝政是要殺頭的，更何況我說的還是當今陛下，怎麼會跟別人說呢。”

李嫣然再次堅決的搖了搖頭。

要不是干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別說別人了，就連你這個阿孃她也不會說，禍從口出的道理她又不是不知道。

想要在社會安身立命，最重要的一個字就是穩。

而現在最穩的做法就是抱上武則天這位千古唯一女皇，日月當空武曌的大腿了。

聽到這裡美婦人的面色才緩了下來，將李嫣然抱進懷裡，

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道：“阿孃就暫且相信你是從書裡看到的，悟到的，希望你不要騙我，否則阿孃可是會生氣的。”

“阿...阿孃，嫣...嫣然不會騙你的，我們是一家人，我之所以這麼說都是為了我們一家。”

哪怕美婦人臉色緩和，哪怕對方把自己抱進懷裡，李嫣然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美婦人再次跟李嫣然對視，眼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寒意，滿是慈愛之色。

“那我的小嫣然猜測一下，當今皇后會怎麼做呢？”

“阿...阿孃，我可以不可以不猜，你剛才那樣子好害怕，我不敢說。”

李嫣然這次真的不敢說了，她是真的怕了，那一瞬間她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難道唐朝女人都這麼強悍的嗎？

剛才自己老孃身上的氣勢，別說是權貴之婦了，就算說她是武曌武則天，也是一百個相信。

“說吧，小嫣然如果不說，阿孃又該怎麼跟你阿爹說呢。

你剛才也說了阿孃有些笨，這件事事關重大，馬虎不得。”

美婦人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好像在說乖乖，老紫蜀道山，你要不說就莫怪老紫生氣嘍。

“按照書裡所言，想要對付比自己強的人先要麻痺對方。

然後剪除對方的羽翼。

再為他樹立一些敵人，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再將敵人一擊斃命。”

“繼續說，我聽著呢。”

李嫣然說話的時候美婦人的臉卻是接連轉變，等到李嫣然看來之時，馬上又變換成了慈母之態。

“如果我是武后，那麼首先會讓長孫無忌暫時編理唐史。

然後將長孫無忌一脈的人馬一個個剪除。

長孫無忌權傾朝野這麼多年，必然會有很多政敵，朝堂有他威懾，反對者不敢冒頭。

可是他一旦編纂唐史，不滿者必然會出現，此時只需招來一些與其對壘。

最後在找到紕漏，給長孫無忌致命一擊。”

當然李嫣然沒有將歷史上武則天指使許敬宗透過韋季方朋黨案誣陷長孫無忌謀反說出來。

有些事能說，有些事不能說，否則等待她的就是一碗孟婆湯了。

“編篡唐史，你真當長孫無忌丞相傻嗎？他怎麼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