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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外。

“那衛戌的郎令不讓我們進城。”洛陽城牆高約數丈,威嚴森森,莊嚴肅穆。

執戟郎分於兩側,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有的怒目圓睜,有的檢校貨物。都是身高七尺開外的勇武兒郎。坐定時渾如虎相,走動時有若狼形。

“休得聒噪。雖然有通關文書,傳令木櫝。需得等侯幾日。”領頭的將校察閱後,明顯有意故意刁難。

“鄉下刁民,呸!”語言極其粗鄙,難登大雅。

“你這人,耽誤郎君腳程可擔待得起嗎?”淡看那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七八年紀,白淨面皮,三綹髭髯;額頭上縛著白手帕,身上穿著一領青紗上蓋,把一條白絹搭膊絡著手。

“小小的八品羽林郎也如此猖狂。”魏晉實行“九品中正制”,猶以門第為重。譬如那平陽賈氏,冠冕不替,顯赫一時。

“上等庶族,其祖諱遼,為晉陽候。其父諱虎,為都亭侯。”

譬如世族鄙薄武事,以文雅自傲。認為“屈志戎旅”有損門第。

“原來是些山野莽夫,怪不得如此粗魯。”

“你!”許武寶刀磨刀霍霍,早已按耐不住拔出半截,劍拔弩張,相互對峙。

“放肆!爾等竟敢在天子腳下尋釁滋事,意欲何為。”那將校勃然變色,仰仗軍威竟下令將圍而攻之。

“魏校尉好大的官威啊!”馬車慢慢駛過街巷,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一輛繁貴富麗的馬車便踏風而至,馬車四面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

“石郎君,哪裡的話。”哪位魏校尉笑臉相迎,生怕得罪這位“大人物”。

“皆為大晉子民,汝卻百般阻撓,不可為明知之舉。”語音低緩,聲音圓潤不失傲慢,不動聲色卻令人置身蕭瑟無垠地寒風中。

站在路邊,望車塵而拜。“魏謙知罪。”低頭顫顫巍巍道,時身體哆嗦,眼睛不敢抬頭直視。

“爾等怎麼不拜。”馬伕伏偎在車轂上,厲聲訓斥,好似那鷹犬,張牙舞爪。

“豈不聞“男人膝下有黃金”,直娘賊,安敢欺負你家爺爺。”許武說話很衝,不阿權貴。

“腿打折!以儆效尤。”金嗓一啟,脆音出唇,猶如春溪奔瀉,珠撤玉盤,直叩人們心扉。

跪伏的人,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那是大司馬石苞之子,你們犯下彌天大禍了。”一旁的人好心提醒道,生生怕惹了這位權勢滔天,榮寵之至的主。

石崇,字季倫。渤海南皮人,憑藉門蔭入仕,起家修武縣令,現為員外散騎侍郎。並參帷幄,共掌機要。

“吾劍鋒利,汝願試否?”石崇隨行扈從數十人,聲勢浩大,氣焰滔滔。

“我們跋山涉川,飢餐渴飲,夜往曉行。只想尋覓一間屋榻。”恍惚中,有人拔劍而長歌曰:以天地為⼀朝,萬朝為須臾,⽇⽉為扃牖,⼋荒為庭衢。

遠處近處的田疇裡,秋風風泛起漣漪。

那人酒後騎馬,晃晃悠悠,舉止蕭灑安詳,氣質豪爽清逸。腰如折柳,目如流光,廣袖逸飛。

“好酒!石齊奴可飲否?”醉酒清風,灑脫不羈。捧罌承槽,銜杯漱醪。

“劉伯倫切勿引火自焚。”石崇微眯眼,倨高自傲,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步態雍容柔美。

那人斂起袖⼦,綰起⾐襟,張⽬怒視。撥弄著鬍鬚,伸腿箕踞而坐。

“石齊奴,這事我非要插手呢。”劉伶嫉惡如仇,一柄劍,銀光乍起,似水波盪漾。

“雁門馬邑張安世,參見石郎君。”看著兩人劍拔弩張,滋生仇怨,遂屈從意願,以免日後尋釁滋事,挑撥是非。

“我要你一步步跪倒我跟前。”張統離車轅有十幾步,可是眾目睽睽下,要卑躬屈膝。誰都做不到,會令人所不恥,淪為笑柄。

“欺人太甚!正想拿爾試試這“月牙戟””田蘭最受不了耀武揚威,欺行霸市的主兒。

“撲殺!以正朝綱。”石崇隨行僮僕,面色鐵青,揮舞著刀棒,滿臉戾氣。

他們出生於士家門閥,天生貴胄。一怒而血濺當場,操控生死。稍有不悅便生不由命,殺人取樂。

草莽也罷,王侯將相也罷。他繃不住自己的喜怒哀樂,他也是眾心捧月,掣肘一方的翩翩少年。

“鐺”的一聲,天子腳下,繁華洛陽。勢要掀起一股煙塵,滾滾而來。

石崇端著琥珀杯,睥睨天下,怡然自得。他有顯赫的身世,數不盡的財富。他甚至能觸碰那權力的巔峰,他有資格橫行。

在洛陽,忤逆他的人,早就埋骨黃沙,早登極樂。

而現在,一幫人無視威嚴所在,對他大聲叱喝。他臉色緋紅,怒火中燒。

驕矜高貴的世家公子褒袖輕揚,高高在上。

“石郎君,吾願跪。乞求放了吾等一馬。”言未畢,一陣譁然,對於魏晉推崇的高風亮節,傲雪凌霜不同。他們推崇錚錚鐵骨,不畏權貴的氣節

石季倫雲橫京畿,前呼後擁,鐘鳴鼎食。

他步幅勻稱,步頻緊湊,蹬動有力,腰肢放。他瞑目蹲身,將身一縱。

“跪了!”繁華的都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指指點點,蹉餘嘆息。

步履是那樣輕盈,儀態大方。緊身拖曳的紗衣在隨風搖擺。

古拜屈膝跪地,頭不至地,頭與腰如衡之平。

“哈哈哈!”石崇衣冠楚楚,神如秋蕙披霜,兩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晶晶,月射寒江。

“安世兄簪纓世家,豈能鬱郁居於人下。”石崇付之一笑,言笑晏晏。

“適才庾謀甫說你長袖善舞,極善左右逢源。如今看來,所言不虛。”

張統方才之跪,為長幼尊卑之禮,乃上下官吏見面的揖禮。

習武之人不懂繁文縟節,棄之如弊履。

那張安世看似放蕩不羈,卑躬屈膝。實則諸多禮儀熟稔在心,示弱避免摩擦。臨危若安,鎮靜從容。

石崇依然靜坐不動,意興闌珊,怏怏而歸。

等他走到城內,忽聽一聲長嘯。

“隨我入了這洛邑吧!“此地山雄水碧,古蹟連綿,徜徉其間,步步皆是薰風。

重重悲歡歸於楓葉,滔滔故事凝於靜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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