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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棟棟、馬小義他們的到來,令張斐突然覺得,打這場官司,或許能夠令他解決當下的財務困難。

其實他很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如果那些富豪都不畏懼律法,那他們耳筆就沒法賺大錢。

偷稅漏稅,都不找耳筆幫忙。

這簡直就沒有天理。

太無恥了。

他得好好再合計合計,這場官司到底該怎麼打,一定要讓他們感到疼,決不能仁慈。

傍晚時分。

「啊...!」

張斐出得店門,伸展了下懶腰。

這懶腰還未伸展完,那龍五就已經駕著馬車來到張斐身前。

一個詞。

專業!

張斐剛準備上車,龍五突然道:「三郎,今日這周遭多出不少盯梢的人。」

張斐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忐忑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真是被偷襲怕了。

龍五道:「不會。」

張斐問道:「怎說?」

龍五道:「我前面去觀察過,他們都只是眼梢。」

「......?」

張斐稍稍鬆了口氣,突然想起那日龍五的潑婦拳,不禁事心有餘季,如今外面風聲鶴唳,這傢伙看著就挺不靠譜的,又問道:「龍五,你說實話好麼,你到底是不是高手?」

龍五問道:「怎樣才算是高手?」

張斐用一種想死的語氣道:「就是那種武藝非常厲害的人。」

龍五想了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還沒有遇到過武藝非常厲害的人。」

張斐道:「大牛不算嗎?」

龍五立刻搖搖頭。

張斐又問道:「那...那你能打幾個大牛?」

龍五道:「打,我可能是打不贏他,我不擅長打架,我只擅長殺人和救人。」

「......!」

張斐抹了一把汗,「那你又能殺幾個大牛。」

龍五認真思索一會兒,道:「十多個吧。」

張斐眨了眨眼,「好吧,姑且再信你一回。」

......

回到家裡,剛剛下得馬車,正好遇見也剛剛從外面回來的許止倩。

「你那邊怎麼樣?」

張斐向許止倩問道。

許止倩鬱悶道:「可是沒給我好臉色看,他們以公務繁忙的原因,讓我回家等訊息。」

他今日去司錄司,遞交援助耳筆的名單。

結果司錄司方面,突然態度大變,表示還得再等一等。

張斐也知道是什麼原因,鼓勵道:「就當好事多磨吧。」

許止倩無奈地點點頭。

看來朝中情況不太妙。張斐又道:「先去你家吧,我想找岳父大人問問朝廷目前是什麼情況。」

二人直接去到許家,等了一會兒,許遵便回來了。

「你們也先別忙活了,此事還不一定啊!」都不等張斐詢問,許遵便是連連擺手。

張斐問道:「有許多人反對嗎?」

許遵苦笑道:「多到你無法想象啊!」

張斐只是點點頭。

什麼無法想象。

他一早就料到這事肯定很難,故此他都打算去玩盤外招。

......

事實也是如此。

在最初的時候,那些官員都認為,打官司也無所謂,肯定對他們有利的。

可是,結果卻令他們大跌眼鏡。

在最基本的公正之上

,他們是用盡各種手段,甚至派出最強大的法官智囊團。

然並卵。

除了丟人之外,一無所獲。

甚至連開封知縣都被髮配至瓊州。

這回他們是堅決不打這官司。

誰再打誰S、B。

想都別想。

雖然在垂拱殿,皇帝與一干參知政事,達成一定的共識,就還是交給司法來判決。

但隨後不少大臣就紛紛上奏,彈劾王安石,阻止這場官司。

理由就是人家一直都遵從朝廷的政令和法度,雖然王安石所狀,與白契補稅一事無關,但誰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

而那些人積極比較稅收,不就是因為朝廷說好了既往不咎麼,如今朝廷又反悔,言而無信,這將會影響到朝廷的威信。

不到兩天,就上了兩大箱子奏摺,就連一些致仕在家計程車大夫,都上書神宗,表示這麼做是絕對不行的。

書房。

「先生,這是他們這兩天上得奏摺,朕只是看了幾封,全都是阻止開封府審理此桉。」

趙頊指著那兩大箱子,向王安石說道。

王安石只是不屑地瞟了一眼。

趙頊問道:「不知先生怎麼看?」

王安石不屑一笑,道:「陛下,他們越是如此,陛下就越不能答應。」

趙頊問道:「為何?」

王安石道:「其實這答桉,他們已經告知陛下。」

趙頊問道:「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此時他們是羽翼未豐,故而此事所引起的民怨倒也不足為慮,但如果朝廷放任不管,任由他們兼併土地,任由百姓成為佃農。

屆時天下財富,儘管他們所有,而陛下只要敢向他們徵稅,所引發民怨可能連陛下都承擔不起。

陛下只能向百姓徵稅,而後果就是更多的百姓轉為佃農,依附於他們,使得他們的勢力得到進一步擴大。

他們依仗陛下的恩澤,可施以小惠於民,而陛下恩澤卻又是來自於民怨,陛下勞碌半天,卻在為他們做嫁衣。別說君主,哪怕是普通百姓,也做不出這等傻事。」

趙頊聽得眉頭一皺,輕輕點了下頭。

王安石又道:「陛下,他們不是告臣徇私報復,錙銖必較嗎?」

趙頊一怔,稍稍點了下頭。

王安石笑道:「陛下亦可讓他們去開封府告臣,就會背後算計,可談不上君子所為。」

趙頊微微一笑,「那倒不必,朕不予理會便是,朕待會就下旨,讓開封府抓緊審理此桉。」

王安石說得那麼直接,他如何聽不明白。

這不能行。

我將百姓都給得罪了,你們卻佔盡便宜,還讓百姓依附於你們。

到底是誰在為誰打工。

王安石走後,趙頊便立刻擬旨,要求開封府馬上審理此桉。

可筆墨未乾。

富弼、韓琦、曾公亮三大宰相的上書是接踵而至。

而他們三人的上書大同小異,就是一個意思。

司法只可求一時公正,治標不治本,無法真正解決問題。

唯有政策才能解決問題。

若是趙頊有政策,他們也都支援打這場官司立威,但如果沒有,就只會得不償失。

這令趙頊又猶豫了起來。

他們三人是不可能勾結的,但是他們都表達了這個訴求。

可見這裡面是有道理的。

打這場官司,你最多也就是逼著他們交一點點稅,但佃農的問題,沒有因此得到解決。

地主始終可以將稅賦轉移給佃農。

這明年又鬧,你又打官司?

在你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時,你就先把人都給得罪了,消耗這麼大的政治成本,卻沒有解決問題,這是不划算的。

這時,趙頊突然想到一人,就是張斐。

張斐曾也就提到過這個問題,解決之法,就是先商後農,暫時先對這邊放任不管,重心轉移到商業那邊,到時再掉過頭來解決農業問題。

但這非一日之功。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出宮一趟。」

趙頊突然向身旁的內侍吩咐道。

那內侍道:「陛下可是要去張家?」

趙頊點點頭。

內侍道:「方才皇城司那邊來信,目前有不少人盯著張三的。」

「是嗎?」

趙頊哼道:「看來他們這回也真是下了決心啊!」

思索一會兒,他又道:「你派人傳信許遵,讓他明兒帶著張三入宮。」

「遵命。」

......

翌日。

許遵找了個理由,讓張斐趕緊送了一份文桉到大理寺,避開眼梢之後,趙頊的人便帶著張斐去見趙頊。

「張三,朕覺的你有宰相之資啊!」

見面,趙頊就笑吟吟地誇獎道。

張斐聽得心裡咯噔一下,是戰戰兢兢道:「陛下,你有什麼要求,直說就是,跟小民可就無須這般見外了。」

趙頊愣道:「朕誇你,你為何這般害怕?」

張斐訕訕道:「陛下突然這麼誇小民,小民心裡能不害怕嗎?」

趙頊呵呵一笑:「這你真是誤會了。」

說著,他便將富弼、韓琦、曾公亮上書一事,告知張斐,然後笑道:「你看,他們所憂,亦是你早就想到的事,故此朕才誇你有宰相之資。」

「原來是這麼回事。」

張斐抹了抹汗,又問道:「陛下今日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趙頊點點頭:「如今朕也很犯難,你那法子雖好,但到底遠水救不了近火,如果不打這官司,會使得他們變本加厲,可若打這官司,到底又值不值得?」

現在這麼多人反對,如果他要堅決打,肯定也能成,但是他必須付出很高政治成本,稍有差池,這鍋他就得背,他就得考慮是否值得。

這真是天助我也。張斐眼珠一轉,道:「我覺得富公他們不懂法,故此才這麼說。」

這三位不懂法?

趙頊很想告訴他,方才就只是開個玩笑,隨便誇誇,你千萬別當真,問道:「你懂?」

張斐嘿嘿道:「略懂。」

趙頊見這廝神色輕鬆,不禁期待道:「你有何法子,快快說來。」

張斐道:「富公、韓相公他們就只考慮到政治成本,而沒有考慮到違法成本,故此他們的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趙頊疑惑道:「違法成本?」

「對啊!」

張斐道:「如今那些大地主偷稅漏稅連藏都不想藏了,如果這場官司贏了,他們肯定不會像如今這般肆無忌憚,肯定會另想辦法來躲避稅收。」

趙頊無語道:「你也說了,他們還是會逃稅的,只是多費腦筋而已,這解決不了問題啊。」

張斐無奈道:「陛下,別說那些地主想逃稅,百姓若有辦法,他們也一定會逃稅的,此乃人之常情,以我朝現有的狀況來看,幾乎是難以阻止的。」

趙頊又問道:「那打這場官司,又有何意義?」

張斐道:「讓他們知道,法律是可以懲治他

們的。」

趙頊不明所以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當他們知道這一點後,他們就會想辦法在合法的情況下逃稅。其實向佃農轉移稅賦,也算是一種合法避稅,但這種避稅有一個缺點,就是地主無法完全撇清關係,因為對於朝廷而言,這稅賦是隨地的。

既然阻止不了,何不朝廷給他們提供一種辦法,給他們合法避稅的權力。」

趙頊聽得是一臉問號:「若能讓他們合法避稅,朕又何需找你想辦法。」

讓人不交稅,這簡直不要太輕鬆。

張斐忙道:「陛下且聽我說完,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朝廷給予他們合法避稅,他們肯定也得回饋朝廷。」

趙頊聽得是連連搖頭道:「他們若願意回饋朝廷,也就不至於如此。」

張斐道:「這場官司是能夠逼得他們往這方面去打算,然後我們可以利用司馬大學士的藏富於民,來與他們達成這一步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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