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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張斐是在第一時間來到王家,但這可不是見縫插針,而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因為他知道王安石肯定會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統管天下財政大權。

既然如此的話,他為何還要與三司妥協。

畢竟三司是有著成熟的體系,還有著廣泛的勢力,他能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並不大。

從三司對他的態度,也可見一斑。

三司只是希望他別鬧事,就僅此而已,也不需要他幫助。

而制置三司條例司,是一個剛剛建立的部門,有皇帝的全力支援,但同時又急需人手。

只要不傻,都會選擇後者。

故此當初張斐在面對三司這個大宋第一權衙時,表現的非常強硬。

任由你們怎麼圍剿,老子就是不妥協。

但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反擊。

其實他是一直在等。

這一刻終於讓他等到了。

汴京律師事務所。

範理是恭敬地站在一旁,激動地目光,一直都注視著與張斐同坐在正座上的呂惠卿。

過得一會兒,呂惠卿將手中的文桉放下,向張斐笑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耳筆張三郎,考慮地比我們都要周詳。”

這份方案就是關於版稅的計稅方案,以及保護方案。

其實後者要更為重要。

版稅法的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保障。

如宅田契稅,是沒有辦法隱藏的,朝廷輕易的可以將土地住宅收回,但是盜印的話,是可以躲藏的。

王安石哪有這麼多人力物力去監督這事。

將計稅交給汴京律師事務所,那麼律師事務所同時能夠給予計稅律法保障,這麼一來,他們制置三司條例司什麼都不用幹,躺著收稅就行。

若出問題,律師事務所可以直接打官司,就交給司法解決。

這能夠為他們減輕許多負擔。

他們唯一要監督的就是汴京律師事務所。

張斐笑道:“多謝誇獎,我們事務所的宗旨,志在幫助客戶解決問題,而不會給客戶帶來一絲麻煩。”

呂惠卿似笑非笑道:“原來你把我們當成了客戶啊!”

這傢伙可不好對付啊!張斐笑道:“客戶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對於客戶的尊重,是無與倫比的。這也能防止貽人口實。”

所謂的貽人口實,自然暗指官商勾結。

呂惠卿稍稍點了下頭,道:“這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行,此事就交予你們了。”

“我們絕不會辜負王大學士和呂校勘的信任。”張斐表示感激道。

送走呂惠卿後,張斐便將制置三司條例司的公文拍在範理的胸前,“今後儘量對李國忠他們愛理不理。”

範理捧著那公文,呵呵傻笑著。

他哪裡能預見得到,朝廷內部會突然風雲變幻,又多出一個制置三司條例司來,直接掠奪大宋第一權衙三司的權力。

這真的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但偏偏就是發生了。

這道公文下來,態度就非常明確,這制置三司條例司將會全力扶植他們汴京律師事務所。

整個事務所是士氣大振。

從他們第一天出師不利,汴京律師事務所的耳筆可沒有少被人譏笑,如今可算是能夠揚眉吐氣。

“我們的準備還是略有不足啊!”

回到店裡的張斐,坐下之後,又向範理言道。

範理訕訕道:“是有些不足,但那也沒有辦法,之前三司那般對待我們,哪有人願意來咱們店裡。”

張斐點點頭道:“這我也知道,但是現在的話.......!”

範理忙道:“這一點你放心,我馬上會去招人,相信用不了多久。”

張斐嗯了一聲,又道:“另外,你找牙人打聽一下,平時繳納商稅時,衙差方面會拿走多少。”

範理問道:“問這個作甚?”

張斐道:“雖然我們要為我們的計稅擔保,但是我們不能擔保到每一文錢,你也應該知道,有些差役是沒有多少俸祿的,全憑收一點過路費謀生,如果我們擔保到每一文錢,我們將會有打不完的官司,同時還會惹怒朝廷。

故此我們得給出一個保護範圍,在這個範圍內的誤差,都是合理的,超出範圍才屬於不合理的,我們才有義務為他們打官司。”

“對對對,還是三郎你考慮的細緻啊。”

範理是直點頭,額頭上都微微有些冒汗。

若是能成,這的確是賺大錢的買賣,但要不考慮清楚一些細節,也會有生命危險的。

弄不好,就是玩火自焚。

利益有多大,風險就有多高。

其實北宋朝廷是非常重視商業,在收商稅方面,也制定嚴格的律法,但畢竟古代通訊不發達,到底還是需要人治的。

要不給那些衙差一點好處,他們也不會盡力去收稅。

就如同那店宅務。

就還是要考慮一些人情世故,比如說塞包煙,送只雞,這個就沒有必要去告人家。

但如果說將人家整船貨物給扣下來,那當然是不行的。

張斐給出的這個範圍,其實就是人情世故。

這都還沒有緩一口氣,那晏幾道便來了。

“晏先生果真守信。”張斐迎上去,拱手言道。

晏幾道拱手回禮:“哪裡,哪裡,還是三郎手段了得,這麼快就為家父討回公道,另外,三郎又給予我如此多的優待,我又怎會不來。”

一番客套之後,張斐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契約。

“正版書屋?”

晏幾道一看契約,就傻眼了。

不是集聚賢嗎?

張斐趕忙解釋道:“我已經正式將集聚賢改名為正版書屋,其目的還是希望能夠宣傳正版。”

晏幾道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張斐又道:“另外,費用我是定在每年一百貫。”

晏幾道詫異道:“這麼多嗎?”

張斐道:“這價錢不是我定的,而是天下文人定的,晏相的詩詞文章絕對值得這個價錢,我們也相信將來能夠賣出許多。

但是由於今年我那書鋪也得改造,以及重新凋版,故此不管今年是否能出版,都不算在之內,簡單來說,我們是籤六年,但只算五年的錢。”

晏幾道沒有這麼猶豫,就點頭道:“非常合理。”

張斐又道:“另外,契約也規定了晏先生的權力和義務,到時我們也會將一些樣本提供給晏先生,看看哪裡是否需要更改。”

晏幾道一邊聽,一邊看,這頭都是暈得,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就印刷一本書籍,也會這麼複雜。

更離譜的是,他大多數沒有想到的,全都是屬於他自己的權益,而不是說張斐的權益。

這種情況下,交談起來的自然是非常愉快。

當天,他就與張斐的正版書鋪簽訂了有史以來得第一份著作授權契約。

......

白礬樓。

“制置三司條例司?”

樊顒神情焦慮道:“怎麼...怎麼出來個這麼...咳咳,將來我們到底該聽誰的呀?”

他現在慌得一匹。

因為酒樓行業是最受朝廷制約的,突然又多個三司出來,原本光明的前景,突然就變得迷霧茫茫。

樊正卻很是冷靜道:“據說這制置三司條例司,主要是用於主持變法,但是從此司頒佈版稅法來看,應該也是有權力改革商稅。

但是王大學士也不可能將下面所有衙門全部改變,官員全部更換,故此孩兒認為我們白礬樓當以不變應萬變,繼續維持現有的關係,同時加強與那張三郎的關係。”

如今汴京律師事務所就是制置三司條例司插在民間的錨。

樊顒皺眉思索半響,“你說得雖有道理,但是他們之間肯定勢如水火,我們地位卑微,只怕難以從中權衡。”

兩邊橫跳可真是最危險的運動。

樊正道:“但是我們商人也可以抱團取暖,如果我們聯合起來,相信上面的官員也得維護與我們的關係,否則的話,勢必是將我們推向另外一方。

另外,他們二司之間的鬥爭,主要也應該是集中在朝中,而下面的官吏,肯定也與我們一樣,都惶恐不安,不知該聽誰的,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也與他們聯合,他們也需要我們。”

樊顒詫異地瞧了眼兒子,凝視半響,很是欣慰地笑道:“正兒,想不到你已經成長了這麼多。行,此事都交由你處理。”

樊正立刻道:“孩兒一定不會令父親失望的。”

還是那句話,時勢造英雄啊!

平時白礬樓是穩如泰山,沒有出現過什麼重大危機,樊顒也看不出兒子真實的能力,今日他勐然發現,兒子成長了這麼多。

在如此緊要關頭,他還能夠這麼冷靜,並且分析地這麼透徹。

甚至在應對官府一事上面,是要強於他的,他還是比較害怕的。

這也令他萌生了交權的念頭。

......

沉府。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王安石是要翻天啊!”

沉懷孝來堂中來回踱步,破口大罵。

改革變法,他們倒是不陌生,慶曆也改過一次,但沒有這麼弄的,凡事還是要根據制度來,直接另起爐灶,這算個什麼事啊!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麼弄的話,不全都亂套了麼。

唐積哼道:“難怪那張三有恃無恐,原來他早就跟王安石勾結,我看他定是早就知情,咱們何不拿他來敲山震虎。”

杜休立刻道:“他再能耐,也不過是個小小耳筆,若無王安石,只怕在京城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卒,是死是活,根本影響不到王安石變法,我們若是集中精力去對付那小子,那隻會得不償失。”

唐積雙手一攤,“那可怎麼辦?”

沉懷孝嘆道:“聽說計相與王安石大吵一架後,回家就病倒了,咱們三司如今群龍無首,這如何與王安石鬥。”

杜休道:“計相為人正直,即便身體無恙,也非那奸人王安石的對手,這事咱們還得靠自己啊。”

唐積問道:“你有何想法?”

杜休道:“王安石可另起一司,但不可能再造一個朝廷,他變法也得依靠下面的衙門,這時候咱們不應輕舉妄動,而是應該拉攏住下面的人,然後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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