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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混跡官場多年,又親眼見證慶曆新政的尷尬,他豈不知變法會遇到多少阻礙,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也明白,若不下定決心,背水一戰,那又會跟慶曆新政一樣,大家白忙活一場,得不償失。
可凡事也得循序漸進。
歷史上,他也是在明年,也就是熙寧二年先丟擲均輸法,然後才是青苗法,而不是說直接就扔重磅炸彈。
當然,他的循序漸進,相隔也就幾個月而已,這在司馬光看來,那也是非常激進的。
而如今,張斐送了一份禮物給他。
他認為可以拿這個關於屋稅的小法案去探探路,看看朝廷的反應,那如果順利的話,就以此來開啟他的全國變法。
這才是真正打動他的地方,因為這份法案跟他變法的理念非常吻合,但是涉及面又比較狹窄,就在汴京,他也可以親自坐鎮。
可以說,他已經準備開啟了變法。
在與呂惠卿談過之後,他便立刻拿著這份法案上呈宋神宗。
這份法案已經是非常詳細,無須再修改什麼,關鍵其中涉及諸多計算,一般人也難以修改。
而當宋神宗看到這份奏章時,很是詫異,因為他幾乎天天與王安石談論國政,但是王安石從未提到過房貸。
一問才知,原來這是出自張斐。
“這個珥筆之人真是不一般啊!”宋神宗是開心地笑道。
王安石點點頭道:“確實不一般,臣也以為此子之才,若加以培養,可堪大用。”
他其實就是想暗示,可讓張斐入朝為官。
殊不知皇帝比他還早認識張斐。
宋神宗笑著點點頭,又道:“此策利國利民,朕也非常認可,不過到底涉及到汴京城內諸多稅務,故此還得經朝議之後,方能決定。”
......
神宗立刻召開朝政大會。
大臣們一聽這利息,當即就傻眼了。
年息七厘?
不會搞錯了吧?
不敢相信啊!
宋神宗見大臣們都蒙了,心中暗暗得意,笑著問道:“諸卿怎麼看?”
不少大臣神色怪異,因為他們中一些人也放貸,你搞個這麼低的利息,那不是惡意競爭嗎。
司馬光率先開口道:“若是商人們願以如此低的利息放債,朝廷當然可以為此擔保。”
這個利息真的讓人無法拒絕啊!
七厘,還分十年。
上哪去找啊!
馬上司馬光又道:“可那些商人真的願意這麼做嗎?”
王安石回答道:“商人自不會做虧本的買賣,雖然利息低,但有房屋抵押,只要朝廷能夠立法擔保此事,就是穩賺不賠,商人們當然願意。”
“原來如此。”
司馬光稍稍點頭,其中利害關係,他立刻就明白過來,不禁暗自叫絕,這主意妙啊!
不少清廉正直的大臣也都紛紛點頭。
如今買房困擾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他們這些官員,這麼低的利息,對於他們這些官員而言,其實是很有幫助的,買不買另說,至少有個選擇。
王安石又趁熱打鐵道:“關於民間舉債的危害,相信不用我多言了,若是此事能成,興許能夠帶一個好頭,抑制民間高息。”
司馬光一聽,不禁側目看向王安石,這老小子是轉性了嗎?那可真是好事啊!
他也提出過民間高利的危害性,只是他不認同王安石那種激進的做法,他的理念與這個法案,是不謀而合,柔和地去改變,朝廷不要親自下場,與民爭利,這他贊成。點點頭道:“言之有理啊!”
宋神宗一看司馬光也點頭了,不禁暗喜,這事穩了。
可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那王文善突然道:“商人願以低息放債,固然是好事,但是這其中好像說得不止這麼一條,還包含著屋稅的改革。”
王安石立刻道:“汴京市民常常埋怨苛捐雜稅太多,同時又有官員藉此巧立名目,盤剝市民,整合為屋稅,減少市民負擔的同時,還能確保不再有官員巧立名目,盤剝百姓。這不好嗎?”
那得看對誰好!王文善偷偷瞄了眼司馬光,可後者卻是撫須不語。
御史陳薦道:“如今我朝財政已經是入不敷出,此時減稅會否增添財政負擔。”
王安石笑道:“各位並未仔細看,這兩條建議其實是有關聯,前一條是可以增多房屋交易,增多租賃,那麼算下來,朝廷所得比以前要多一些,而百姓也因此得益,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其實不算房貸帶來的利益,稅還是增多的,因為很多大富人家,就無法偷稅漏稅,比以前要收得更多。
只是王安石沒有說透罷了。
樞密使陳昇之突然道:“此策甚妙啊!”
司馬光瞧了眼陳昇之,也站出來道:“臣也贊成。”
樞密使可就是名副其實的宰相,大臣們一看這宰相和司馬光都點頭了,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
宋神宗頓時喜出望外,頭回改革的他,還是有些緊張的,一看這麼順利,心裡能不開心,同時也是信心大漲,道:“那就這麼決定了。”
說罷,他又看向王安石,“此事就辛苦卿了。”
王安石立刻道:“蒙陛下信任,臣必將竭盡全力。”
出得大殿,司馬光悄默默將王安石拉到一邊來,呵呵道:“介甫啊!你可算是想通了。”
王安石錯愕道:“此話怎講?”
司馬光笑眯眯道:“變法之事,當循序漸進,此法就非常得當,不但藏富於民,又能起到表率作用,且還不會引起激烈的反抗,不可謂不妙啊。”
王安石聽著就老大不爽了,嘴上卻是笑道:“非我想通了,而是你司馬君實終於醒悟了,真是我朝之幸事啊!”
司馬光充滿疑惑地看著他。
什麼鬼?
王安石道:“你看,這一道法令,便可做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司馬光擺擺手道:“此言差矣,就此策來看,是商人先得其利,然後,國再收稅,以及那屋稅的調整,都是在於藏富於民,合理分配,而非財富有所增加。”
他的理念是“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
財富就那麼多,訣竅在於怎麼分配,他推崇是藏富於民,讓商人去幹,朝廷負責監督,這非常符合他的治國理念。
而王安石就認為這根本行不通,只有做大蛋糕,矛盾才會消除,不然的話,就解決不了問題。
一個節流,一個開源,愣是談不到一塊去。
也真是絕了。
“非也!非也!”
王安石道:“待朝廷下達這道政令,民間房屋交易定會增加,稅收便會增多,這不是財富增加又是什麼。”
司馬光搖搖頭道:“不對,不對,雖然國家會因此增添一筆收入,但是財富並沒有增多,只是用在了這買房上。”
王安石哼道:“原本沒有的稅入變得有了,你卻說這不是財富增加,真是強詞奪理,我懶得與你爭,我還要有事要忙。”
說完就走了。
“改天你再放貸買酒,酒稅也會增加,財富又增長呢?真是豈有此理。”
司馬光哼得一聲,過得片刻,冷靜下來的他,忽然皺眉道:“不對!這主意不像似他的手筆。”
.....
王安石可不是落荒而逃,他跟司馬光爭,從未輸過,也未贏過,他這回是真的有事要做,沒心情跟司馬光爭論。
回去之後,王安石就立刻派人去找張斐,告知他,朝廷已經答應了,讓他趕緊將契約範本送來,如今就缺這一張契約。
整個改革的核心,就是那一紙契約。
而張斐卻是在第一時間趕去馬甲,將此訊息告知馬天豪。
朝廷不給說法,馬天豪那邊也不敢做太多動作。
“好小子,果真手段了得,這麼快就給搞定了。”
聞此訊息,馬天豪激動地直接站起身來。
這著實令他震驚。
可從來沒有一個珥筆之人可以將自己契約變成朝廷的法律條文。
而且速度還這麼快。
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啊!
虧得還有人說,張斐得罪了整個朝廷。
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啊!
張斐笑道:“朝廷那邊我是搞定了,你那邊怎麼樣?”
馬天豪立刻道:“這你放心,我這邊也有收穫,我已經說服相國寺加入我們。”
張斐愣了下,“相國寺?”
馬天豪道:“你難道不知道相國寺才是咱汴京最大的債主嗎?”
“是嗎?”
“你若不信,可隨便找個人問問。”
原來這寺廟有著很多免稅特權,導致不少大地主都將田地劃到相國寺,相國寺等於是躺著賺錢,但野心是無止盡,相國寺自己開拓業務,比如對外放債,並且因此兼併了不少土地。
同時,相國寺也有房產投資,而且不少。
馬天豪也是相當精明的商人,相國寺實力雄厚,有著大量的閒錢,且又不追求那種快錢,更在乎的是長遠發展,這個方案就非常適合相國寺,再加上他在相國寺也有關係,於是他第一個找得就是相國寺。
相國寺表示如果朝廷真的答應了,他們願意嘗試一下。
張斐問道:“員外,你說當相國寺的主持難,還是當官難。”
“當然是去相國寺當主持難啊!”馬天豪毫不猶豫地說道。
張斐摸了一下自己那濃密的頭髮,心道,算了,等年老色衰再去吧!先帥個幾十年。突然向馬天豪道:“對了!我還有一個小小要求。”
馬天豪問道:“什麼要求?”
張斐道:“我聽聞你們這一行,若遇糾紛,或者立契,幾乎都是跟范家書鋪合作。”
馬天豪稍稍一愣,點了下頭。
張斐問道:“員外與那范家關係很不錯嗎?”
馬天豪道:“就是生意上的來往,並無太多交情。你應該知道,他們八大茶食人是各有分工的。”
張斐道:“我的要求,就是現在從開始,你們馬上另擇他家合作,不能再跟范家書鋪任何來往。”
馬天豪問道:“這是為何?”
張斐道:“因為張飛就是死在那姓範的手裡。”
“......?”
馬天豪錯愕地望著張斐。
“張翼德。”
“張...張翼德?”
馬天豪還未反應過來。
正巧馬小義入得屋來,聽得張翼德之名,登時精神一振,忙問道:“三哥,你說得可是三國時期的張翼德?”
張斐點點頭。
馬天豪這才恍然大悟,又問道:“難道張翼德是你祖上?”
“不是。”
“那是為何?”
“名字諧音。”
“.....?”
馬小義若有所思道:“可是殺死張翼德可還有張達,那是不是也不能與姓張的來往?”
哇!這麼霸道的理由,你還要給我糾結邏輯?張斐問道:“小馬也看三國?”
“俺倒是沒有看過。”馬小義搖搖頭,卻又非常興奮道:“但是俺聽過許多三國的故事,俺可是最喜歡關二哥,三哥,你呢?”
“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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