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落地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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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青鸞峰洞府，荷塘水池邊。

玄水龜背上，陸長安盤坐靜修，縈繞一種歲月沉澱的寧靜氣息。大龜吞吐水汽，汲取無形氣息，暴躁壓抑的情緒有所緩解。

“項長老，玉梅真人來訪。”

一個身形佝僂的白髮老僕，站在洞府的外府，隔著無形的結界，傳來聲音。

陸長安將青鸞峰洞府，劃分為外府，內府。

內府，是他和靈寵修行的地方，包括專研修仙百藝。外人不得允許，不能擅自進入。

這裡暗藏四階幻陣，真君都不好強行窺探。

外府，用於接待客人，僕從起居勞作，延續洞府原本的三階大陣。

“嗯，某家已知曉。”

陸長安緩緩收功，來到洞府外府的正殿。

玉梅真人，是胡宗主前段時間給他撮合的道侶物件。

乃是雲霞宗少有的結丹中期女修。

“讓玉梅真人久等了。”

殿內，坐著一位約莫四五十歲的結丹女修，身段修長，面容清瘦，鬢間交雜華髮。

雖然不年輕，但五官輪廓姣好，眸光清亮深邃，有種清風明月般的氣質。

“妾身也是剛到。”

玉梅真人面帶微笑，聲音柔和淳厚。

此前見過兩面，陸長安隱晦表達了不結道侶的意思。

不過，玉梅真人對他這位結丹大修有點興趣，維持著宗門內的正常交際來往。

閒聊片刻，玉梅真人說明來意，取出一個裝有材料的儲物袋。

“玉梅道友提供的材料，不足以煉製三階中品傀儡。況且，項某本身有宗門任務，還需持修，精力有限。正常的三階傀儡委託，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

陸長安一臉為難，微微搖頭。

過去兩年，他為雲霞宗打造的多具傀儡，包括一具三階傀儡，在山門贏得好評。

正常修士，雖然無法發揮傀儡的全盛威力，但也是不可多得的護道手段。

譬如，一個假丹真人得到三階傀儡，就擁有與真丹抗衡的資本。

不過，傀儡煉製有著明顯的桎梏。

一是造價昂貴，技藝冷門。

二是產量低，煉製一具傀儡，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精力。

“那就委託項真人，打造一具精品的三階下品傀儡。至於報酬，妾身好不容易湊齊材料，手頭很緊，暫時負擔不起兩成的費用……”

玉梅真人抿唇一笑，其面容模糊變幻，氣質大變。

倏忽間，化作一位面若桃紅的少婦，美豔成熟，體態豐盈。

在陸長安一愣的工夫。

其面容又變幻為一個冰清玉潔，清純羞怯的少女。

“項真人應該知曉，妾身是雲霞宗陰陽雙修最精湛的女修之一，即使對結丹大修的修行，亦是略有促進。”

玉梅真人巧笑倩兮，提議道。

一筆交易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陸長安暗忖，雲霞宗不愧是偏向旁門的修仙宗門，在陰陽雙修一道，風氣放得比較開。

“項某追求大道，不好女色，對雙修亦沒興趣。”

陸長安語氣果決，義正詞嚴的拒絕。

由於長青功的歲月限制，每日每月的修為進展有上限。

陰陽雙修之道，對陸長安意義不大。

從天羅老祖那裡得到的上古秘法《龍鳳雙鼎法》，陸長安這一世也是用不上。

“罷了，只能等妾身再辛苦幾年。”

玉梅真人恢復清風般的樸素面貌，收起案几上的儲物袋，沒有勉強。

交易不成，雖然談不上結怨，可多少會產生一點間隙。

將玉梅真人送到洞府外，陸長安暗自好笑：

“這點材料就妄想打造三階精品傀儡？還想白嫖本真人的手藝費？”

……

玉梅真人走出洞府，讓陸長安不必再送。

這時，她餘光瞥到一個眼熟的青年築基修士。

青年長相英俊，身姿高挺，正在山上指揮僕人修整園林。

“蕭青山？”

玉梅真人略顯意外，倒沒有放在心上。

她對蕭青山有印象，不是因為後者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蕭家。

大世家血脈子嗣眾多，一個資質普通，邊緣化的庶出子弟，地位並不高。

因為，蕭青山與她的一個女弟子“伊淑貞”，早年曾有訂婚。

婚事是由蕭青山的母親，生前為兒子訂下的。

彼時，蕭母所在的結丹家族，沒有遭遇劫難，風光猶在。

伊淑貞所在修仙家族，是中等的假丹家族，此女自小就有天生麗質的美名。

伊淑貞在煉氣期時，與蕭青山私下見面，二人互有好感，結下了情緣。

當年，蕭青山選擇加入雲霞宗，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伊淑貞。

可之後，蕭母所在的家族遭遇劫難，跌落為築基家族。

反觀伊淑貞，到了雲霞宗後，越發出眾，拜在“玉梅真人”這位老牌結丹修士的門下，有了強大靠山。

對於落魄的蕭青山，伊家想悔婚。

若是結為道侶，蕭青山會拖累伊淑貞的修行。

由於對四大世家之一的蕭家有所忌憚，於是便與蕭青山私下協商，給予一筆補償。

為了說動蕭青山，甚至讓伊淑貞親自出面，動之以情。

蕭青山心灰意冷，最後成全伊淑貞，接受了和平退婚。

“拜見玉梅長老。”

蕭青山察覺到玉梅真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躬身一禮。

玉梅真人沒有回應，甚至沒多看他第二眼，飛離了青鸞峰。

蕭青山心頭苦澀，成為項真人洞府的小管事，地位和待遇有所提高，但是與雲霞宗的資深長老，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

能否讓伊淑貞高看一眼，都是一個未知數。

除非，能成為結丹大修的心腹，才算在宗門裡出人頭地。

蕭青山對此不抱希望。

半年前，他被項真人看中，只是源於山門外的偶遇，對方讓自己跑腿。

項真人見他幹事踏實本分，便將其要到了青鸞峰。

不僅是他，山上另外幾個僕從，都是項真人外出時，隨意抓的壯丁。

外界解讀為，項真人初臨雲霞宗，信任不足，對宗門報上的名單有所戒備，所以才有這種行為。

“奇怪！偌大的青鸞峰，只有男僕管事，卻沒有一個女修侍女。”

玉梅真人飛出一段距離，驀然發覺一處異常。

陸長安的主峰洞府，挑選的僕人，有少年，青壯，以及老邁者，都是清一色的男修。

“項真人果然不近女色，難不成……”

玉梅真人想到什麼，背脊一寒，難怪項真人如此果決的拒絕雙修。

想到儀表堂堂的蕭青山，自以為找到了靠山，她眼中泛起一絲憐憫。

……

洞府內，陸長安將蕭青山的落寞神情，看在眼裡。

出於種種原因，這一世的李二青，明明資質出身更好，卻混得不怎麼如意。

當年的李二青，娶妻生子，繁衍子孫，最終成為李氏家族的鼻祖，比這一世滋潤多了。

陸長安沒有貿然提攜蕭青山，將其要到青鸞峰後，尚未給予特殊的關照。

即使如此，蕭青山在宗門內的處境已有改觀，福利待遇更好，至少不會被人歧視，穿小鞋。

半個月後。

陸長安強大的感官，在雲霞宗內聽到關於自己的一些討論。

“不好女色項真人？”

陸長安面色古怪，對這個評價沒什麼排斥心理，畢竟算不上壞名聲。

事情的緣由是，陸長安拒絕了胡宗主撮合的玉梅真人。

而且，青鸞峰洞府，沒有一個侍女丫鬟。

這與雲霞宗開放的雙修氛圍，格格不入。

就在這日。

雲霞宗最中心的一座四階靈脈主峰，風起雲湧，凝現一股沸騰攀升的法力波動。

持續數息後，那股元嬰級的法力氣息，強大的靈壓，驀然潰散開。

天空短暫的變暗，讓周圍的陣法雲彩，顯得壓抑陰沉。

“晉升元嬰中期失敗？”

陸長安觀望遠處的氣象，得出結論。

第四世的離火上人，有多次這樣的經歷。

“那位雲嵐真君，總算要出關了吧。”

陸長安想到什麼，眉頭微皺。

這兩年，他在等待拜見雲霞宗另一位元嬰真君，確認這位的態度，從而在雲霞宗真正落定。

畢竟，雲霞宗不是紫霞真君一個人說了算。

雲嵐真君資歷深，實力地位更高，若是對陸長安不待見，此事存有一絲理論上的變數。

正常來說，雲嵐真君不會駁紫霞真君的面子，可能性極低。

陸長安依舊做好相應準備。

為此，他沒讓玄天葫藤紮根，連線地氣。

理論上說，玄天葫藤的微幅氣運加持，若是時間夠久，對雲嵐真君剛才的突破，具有微弱的影響。

氣運對勢力整體的增益，也會分攤影響到個人，只是不明顯。

假如說，某個修仙勢力百年時間，原本可誕生一百個築基修士，四五個結丹修士。

受氣運增益集體的影響，那麼百年來，可能多誕生幾個築基期修士，甚至多出一位結丹真人。

對個體影響小，對集體來說，受益還是不錯的。

以此類推，這種氣運的持續加持，也會對晉升元嬰，包括元嬰真君的小境界突破成功率，有著微弱的加成。

“雲嵐真君剛突破失敗，心情不好，換個時間再拜會。”

陸長安目光閃爍，決定延遲拜會的時間。

按照原計劃，應是等雲嵐真君出關後，第一時間拜訪，以示尊重。

然而，有些時候，越是想避免的事，偏偏就會發生。

就在次日。

一股陌生的元嬰神識，掃過青鸞峰，伴隨輕咦的一聲。

不久後。

四階靈脈的雲嵐峰，派出一位結丹真人，向陸長安傳達太上長老的話。

“項真人，家師邀請你去雲嵐峰一敘。”

傳話的結丹真人，是雲嵐真君的弟子之一。

陸長安暗歎一聲，只好起身，隨同前往雲嵐峰。

……

雲嵐峰，洞府正殿。

陸長安第一時間，見到那位傳聞中的雲嵐真君。

雲嵐真君頭戴高冠，身著寬鬆羽袍大氅，容貌俊朗，沉定負手，有種汪洋浩博的氣度。

若非兩鬢略有花白，面相看起來才三四十歲。

“後進項大龍，見過太上長老。”

陸長安拱手一禮。

雲嵐真君無論修為，還是年齡，都明顯高出他。

作為雲霞宗資歷最深的元嬰修士，其年齡比紫霞真君要大一百幾十歲。

紫霞仙子是天靈根，修煉進度極快，雖然是元嬰真君，實際年齡比陸長安大不了多少。

“項真人，你已經是本宗的客卿長老，不必多禮。”

雲嵐真君臉上看不出喜怒，聲音富有磁性，抬手讓陸長安一起落座。

陸長安正襟危坐，發現雲嵐真君的神識在暗中觀察。

除了基本的探查，還掌控陸長安的心跳、情緒，甚至心靈波動。

好在，陸長安有元嬰老怪的閱歷認知，保持略顯拘謹的狀態，與雲嵐真君閒聊半晌。

由於紫霞真君此前把過關，雲嵐真君這次是透過交談，查缺補漏，進一步瞭解這位結丹後期的客卿。

陸長安隱隱察覺到，這位剛突破失敗的雲嵐真君，心情並不好，體內法力波瀾起伏，尚未完全平復。

但這位喜怒不形於色，言談間引經據典，沉著自若。

“項真人，若是付出兩倍以上損耗，你可有把握煉製出三階上品的傀儡？”

雲嵐真君淡銀色的眼瞳，直視著陸長安。

之前的情報，他已知陸長安煉製出一具三階傀儡。

“很難。”

陸長安搖頭，情緒平穩。

雲嵐真君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自知期望過高。

隨後的交談，興致大減。

“項真人修行的是木系功法，這截三階上品的天橡木，算是本真君的見面禮。”

最後，雲嵐真君取出一截靈木，贈予陸長安，將其打發走。

天橡木，適合打造飛舟類的法寶，對結丹修士來說，也算價值不菲。

初次見面，陸長安對雲嵐真君印象尚可。

……

陸長安離開雲嵐峰後。

雲嵐真君面色微沉，取出一枚白玉佩，傳遞訊息。

片刻工夫。

一團氤氳紫霞，宛若蓮花綻開，在雲嵐峰的大殿內現身。

紫霞斂去，顯露紫霞真君的曼妙仙姿。

這位紫霞仙子，竟然沒有驚動外界，悄然抵達雲嵐峰。

“如何？我招收的客卿可有問題？”

紫霞真君語氣平靜的道。

“梓妍，招收一名結丹後期大修，非同小可。如果伱我都不在山門，此人還是一位高階傀儡師，若是被其他勢力收買，有顛覆山門根基的威脅……”

“而且，那人來自落後的州界，你給的待遇過於寬鬆，限制也太少。”

雲嵐真君面色不悅，語重心長的道。

如果紫霞真君穩一穩，與他協商決定，而不是擅作主張，可以爭取更大的利益。

“結丹後期，三階傀師，這樣的人才，大宇國四大世家都願奉為上賓。況且，雲霞宗結丹真人數量不足，求賢若渴，項真人的到來正是契合。”

“梓妍給出的待遇，也就稍稍超出平常，如此才能留下其人，甘心為雲霞宗付出……”

紫霞真君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兩年前，在鑑心鏡鎖定下，她感覺項真人應該是一個本分修士。

別的不說，項真人道心堅定，不近女色，嚴於律己，就讓紫霞真君有所欣賞。

對於雲霞宗過於開放的風氣，紫霞真君其實並不喜。

“鑑心境並非萬能，人心易變……”

“罷了，此事就由梓妍做主，日後若是出現什麼紕漏，你自行處理。”

見紫霞仙子在自己說教下，秀眉微皺，面色冷淡，雲嵐真君暫且帶過這個話題。

“半年後，我要外出一趟，去找樂大師。”

“樂丹師？元嬰中期的瓶頸，嵐師兄莫要過急。破階的丹藥，百年內不宜重複服用。”

紫霞真君語氣舒緩，安慰道。

她知曉，雲嵐師兄此生有大志向，要讓雲霞宗進入輝煌鼎盛。

想達成這點，雲嵐真君晉升元嬰中期是重要因素。

宗門的靈脈，接近四階中品，也要投入大量資源的培育。

“師兄去找樂丹師，是想加快為‘雲清’謀劃結嬰資源。倘若我終身無法晉升元嬰中期，本門再多一位元嬰，一宗三元嬰，也是一樁幸事。”

雲嵐真君說出自己的計劃。

“樂丹師是四階煉丹師，手中還掌握了化嬰丹的一味主藥，幾味輔藥。欲要拉攏他的元嬰修士不在少數，師兄可有把握打動他？”

紫霞真君面含憂慮，因為樂丹師胃口不小。

“唉，那老傢伙條件苛刻，口風多變。一會要四階靈符、化劫盾等護道之物，一會又要四階壽果，化形期妖王的精魄大丹。”

雲嵐真君一臉晦氣的道。

想搞定樂大師，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他做好了拉鋸戰的準備。

“師兄小心些，莫要被其人騙了資源。”

紫霞真君點了點頭。

聊完正事，二人之間氣氛又顯得凝滯。

“梓妍，今晚……”

“師兄剛突破失敗，好生休養。”

紫霞真君星辰般的淡紫眼瞳，泛起一絲冷意，打斷師兄的話，飄然而去。

“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原諒師兄。”

凝望紫霞仙子消失的優雅身影，雲嵐真君眼中浮現一絲溫情，又摻雜著慚愧之色。

……

陸長安回到青鸞峰，心頭的大石落定。

雲霞宗兩位元嬰真君，都認可了他的身份，往後便能安心修煉。

雲嵐真君或許有些不喜，但對他沒有敵意，贈予三階上品靈木，算是收買人心的手段。

據陸長安所知，這位雲嵐真君除了修行，便是搞事業，為了重振宗門輝煌，兢兢業業。

雲嵐、紫霞二人年齡相差較大，早年結為道侶，是前代太上長老的撮合。

二人的師尊，是同一位元嬰修士。

雲嵐真君還是師尊若干代的後裔。

據說，紫霞仙子年輕時，喜歡的人並不是雲嵐，而是另一位師兄。

那位師兄，不幸死在當年的妖魔作亂中。

後來，二人的師尊撮合下，為了宗門利益最大化，結成了道侶。

紫霞仙子，在結成道侶後，得雲霞宗的最大資源扶持，順利晉升元嬰。

於是，便成就了一段元嬰道侶的佳話。

然而，紫霞仙子在晉升元嬰後的幾十年，不知為何，忽然與雲嵐真君分居。

當然，二人只是冷淡了些，幾百年的同門之情仍在，彼此為了雲嵐宗的發展，共同努力著。

當晚深夜。

青鸞峰洞府之下的地宮密室。

在地巖鼠和玄水龜的伴隨下。

陸長安讓玄天葫藤正式落地紮根，與這方四階靈脈的勢力集體，開始有了氣運上的微妙牽連。

陸長安此前望氣推算過。

雲霞宗氣運起伏不定，既無大興之象，也沒有大衰的趨勢。

不知他的到來，會給雲霞宗的運數，帶來怎樣的影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