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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泉學院。
安靜的宿舍裡,忽然有了動靜。
學院外,簡一一等人,能夠看到亮起的燈火,在逐漸變多。
“看來小澤成功了。”
簡一一這樣說著,表情卻顯得很擔憂。
執黑麵具取下來的方法,他不知道,黃金歷手稿裡,他看到的那一頁,並沒有記錄這裡頭的細節。
不過即便秦澤安全解決這一切,這次的事件也很大,大到可能會出動董事會多位高層。
畢竟,接近一個月的時間,數千人靈魂被劫持,要平息這場事件,並不容易。
“我覺得這件事,最好上報給董事會。”距離再次變身,還有幾個小時的愛麗絲說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簡一一同意事情上報給董事會。
但就連他也不知道,這次董事會該如何平息。
動用等級極高的記憶封印物?對著上千號人,一個一個的去封印記憶麼?
這個過程裡,要把所有學生全部關起來麼?
恐怕此時此刻,已經有人開始準備將這個月的真實經歷報出去了吧?
但比起這些將要到來的大事件,簡一一更擔心的,是秦澤的安危。
“我進去看看。”顧安荀說道。
藍彧沒想到,第一個想要再進入這詭異學院的,竟然是顧安荀。
“我們都進去看看吧。”
學院裡逐漸熱鬧,那種陰森的氣息正在瘋狂褪去,哪怕這是後半夜,也依舊讓原本鬼寂的學校裡,有了人間煙火氣。
而煙火氣息,也讓不久前的井泉學院,再無那些詭異的情景。
食堂,操場,圖書館,實驗樓,宿舍區……
全部都恢復了正常。
眾人進入校園後,已經感覺到這片區域的“舊曆化”所剩無幾。
很快,他們也發現了秦澤的所在。
結界崩散,隱藏在校園的景象出現。
在學院的中心,有一片人工湖。
人工湖邊上,秦澤癱坐在一顆腐朽的黑色樹木下。
一股詭異的黑氣纏繞著他。
當眾人趕到的時候,黑色氣息已經濃郁到,看不清秦澤的臉。
但秦澤的生命氣息很穩定。
“他怎麼了?”顧安荀問道。
“這顆樹是怎麼回事?”愛麗絲皺起眉頭。
作為此間最強二人之一,愛麗絲現在的形態,嗅覺極其敏銳。
她聞到了舊曆生物的氣息。
愛麗絲一個箭步,瞬間便來到了秦澤身前,速度之快讓眾人瞠目結舌。
她仔細檢查起秦澤,發現詭異的黑霧竟然是從秦澤的身體裡滲透出來的。
而秦澤身上,卻並沒有任何傷口。
秦澤感受到了一股額外的力量湧入自己體內,略微詫異的睜開了眼睛,看到是自己的夥伴們趕來了,第一時間,他想將愛麗絲推開。
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隨後,秦澤發現那些黑色的氣息,並沒有藉著自己,轉移到愛麗絲身上,這讓秦澤內心略微放鬆了一點。
他的左手小拇指上,多了一枚黑色的戒指。
執黑麵具,雖然被稱之為面具,但形狀卻不侷限於面具。
有可能是帽子,圍巾,戒指,手杖等等。
簡一一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秦澤小拇指上的戒指。
他看著秦澤的雙眼,並無任何邪念,隱隱猜到了某個可能性。
“小澤,辛苦你了。”
“組長,幸不辱命,這些學生……陸陸續續都會清醒過來,我身後這棵樹,就是學院的校長。”
秦澤聲音雖然虛弱,但周圍過於安靜,也導致他的聲音被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眾人看向那顆樹,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這看起來,和他們理解的舊曆形態不一樣。
秦澤也隨即說道:
“這不是舊曆形態……這是另外一種力量。”
秦澤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對於此刻的他而言,真的是一點力量也沒有了。
簡一一和愛麗絲隔得近,都注意到,秦澤的嘴裡,不斷流出血液。
就在不久前,緊咬牙關,死不開口的秦澤,靠著強大的意志力,頂住了執黑麵具的蠱惑。
這當然不是單純的靠著意志力能做到的。
作為異人級別的舊曆者,秦澤本身精神能力也有不小提升。
其次,在競技之國的最後一戰裡,他得到了亡靈秦瀚的饋贈,靈魂得到了補強。
另外,當呂不韋歸於虛無時,也替秦澤承擔了一部分的“蠱惑”。
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對某種願望的渴求,也帶動了強烈的情緒。
而當情緒堆疊到某個程度時,秦澤的“病”便發了,他的情緒瞬間清空。
這種時候,整個人都會冷靜下來。
儘管不多時,又會被新的慾望填滿,但反反覆覆的過程裡,秦澤總是會有幾秒鐘清醒的節點。
這才是秦澤對抗執黑麵具的最大手段。
在自身意志,和多種外力加持下,秦澤愣是抗住了執黑麵具的第一波蠱惑。
在最後,秦澤感覺牙齒都快被壓碎,牙齦都破裂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人們總是願意忽略代價,去許下願望。而你因為害怕代價,抗拒了願望。”
“但會有一天,你會不計代價許下一個願望的。祝伱好運,舊曆者,我等著你開啟魔盒。”
這似乎是執黑麵具的話語。
在這段話結束後,無盡的黑氣雖然沒有散去,但從黑色巨樹上伸出的無數黑色血管卻全部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在秦澤的左手小拇指上,有了一枚戒指。
正常的執黑麵具,一旦戴上,身體會與面具連為一體。
比如鮑同正校長,戴上執黑麵具的瞬間,面具裡那些黑色血管,就不斷湧現,扎入了他的身體裡。
他的臉,一半是自己的,另一半則是半塊黑色面具。
而在中間,無數細密的黑色血管遍佈,從額頭到鼻樑到下巴,如同一條黑色的分割線。
但秦澤不是這樣的,他馴服了這枚戒指。
不過這個過程,極其艱難。
“好,我們知道了,我和愛麗絲,會將這顆樹……嗯,將校長先生給鎮壓住,帶回監獄去。”
“你還有什麼要叮囑的?”
“胡東風……找到他……找到他的夥伴,結衣……”
秦澤昏睡過去。
對抗執黑麵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黑歷者和白歷者之間,如果數量發生傾斜,就意味著墮落值神們的力量得到了極大補強。
扭曲白歷者,或者說蠱惑白歷者的手段,會越來越多。
某種意義來說,這是在對抗另外一種囈語。
只不過這種方式,能直接繞開黑白歷,哪怕是白歷者,也可能直接因為許下某個願望,而被扭曲的願望所拖累。
簡一一和愛麗絲很清楚這東西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這是第一塊執黑麵具,那麼從四周前開始,黑歷者的數量,多於白歷者了。
“這顆樹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我會將其帶往監獄。你呢?”
愛麗絲看向簡一一。
簡一一說道:
“你會向董事會表明麼?關於執黑麵具的出現。”
“當然,這不是小事情。你很清楚,執黑麵具,會偽裝成一些……”
愛麗絲沒有繼續說細節,畢竟這是手稿內容。
她跳過這段,說道:
“假如敵人五十一個,我們四十九個,而敵人數量一旦比我們多,墮落值神的影響力就會變大,你會怎麼做?”
這答案很明顯。
來一場對黑歷者的清洗戰,讓白歷者重新回到人數更多的一方。
這也是簡一一最害怕的情況。
如果執黑麵具存在已久,那或許沒辦法估量,到底黑白佔比如何。
如果執黑麵具從未出現,也沒辦法估量,黑白佔比如何。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執黑麵具出現於四周前,這意味著,黑白佔比,現在極度接近五五開。
黑色想要討伐白色,被囈語影響的墮落者們,一定會更加有殺心。
白色也想要討伐黑色,畢竟面具對世界的危害很大。
一個校長,就險些讓超過千數的學生們淪為傀儡。
假如面具越來越多,假如面具落入了某個對世界極其厭惡的人手裡該怎麼辦?
儘管黃金歷手稿表明,執黑麵具的數量非常稀少,同一時間不會出現多個,可只要出現一個,就能引發不得了的災難。
為了遏制這種災難,黑白歷之間,必然得有一場清洗。
這幾乎是表明了,大戰在即。
“執黑麵具的出現,有太多謎題,希望這個校長還活著吧,到了監獄後,我們要好好審問他一番。”愛麗絲說道。
簡一一點點頭,他希望小澤手裡還有額外的情報。
不過眼下,秦澤已經昏迷,他也不急。
此刻,他得聯絡洛書,聯絡林安,一方面是救治秦澤,一方面是找出結衣,以及聯絡胡東風。
……
……
臨襄市井泉學院的危機,暫時解除。
在同樣的時間裡,胡東風也迎來了最後的選擇。
輪盤先行轉動,轉到了心臟上。
這也意味著,如果這題答錯,自己的心臟會被破壞。
人沒有了心,是可以活的,但沒有心臟不行。
胡東風忽然笑了起來:
“還有必要問嗎?”
“如果法律意義上,這個人不該死,我的回答,永遠是他不該死!”
普雷爾沉默了幾秒,說道:
“法律包庇了太多惡人不是麼?”
胡東風忽然間不想坐著仰視普雷爾了。
他本來就生得高大,在法庭上,他就是一個站的筆直的人。
他的膝蓋被貫穿,但沒關係,還有一條腿可以發力。
他的雙手雖然被捆住,但依舊可以發力,單腿也在發力,愣是靠著背後的牆壁,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牙齒被鉗斷,讓他說話時還在冒出粘稠的血水。
但他的眼神,如同在法庭時一樣犀利:
“如果作惡就得死,那麼你該先死!”
“善惡的裁定,得靠真相,而不是你個人的主觀意志!”
當一個人不畏死亡後,他就再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胡東風邁著步子,朝著普雷爾一瘸一拐靠近。
他雙手被鐐銬束縛,就像是坦然赴死的英雄。
“普雷爾,你問了我那麼多問題,現在我也想為一個問題!”
“你覺得我該死麼?你無非是想裁定我為一個偽善者,那麼我是偽善麼?”
這言辭好不犀利,這問題也不會讓普雷爾感覺振聾發聵。
但偏偏,當胡東風終於走到自己身邊,當他主動將額頭抵在自己槍口時,他發現自己詞窮了。
很顯然,他看走眼了。
普雷爾現在很想露出笑容,像一開始那樣,癲狂,玩世不恭,帶著極大優越感,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但現在,他做不到了。
他有些惱怒,因為自己的遊戲,被對方看穿。
他很想一槍崩了這個人,畢竟,胡東風並沒有完成自己的遊戲。
只是第五道題,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他沒想到,身為黑歷者的自己,居然在對方沒有完成遊戲的情況下,想不出殺死對方的理由。
因為普雷爾終於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該審判胡東風。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砰砰砰砰砰!
手裡的槍,響了五聲,七枚子彈,一發用作最開始的警告,一發打在膝蓋上。
現在,普雷爾將剩下的五發子彈全部打空。
真煩躁!
從得到舊曆起,普雷爾就知道,自己不會遵守規則。
不出意外的,他成為了“正義的審判者”。
那個打破規則也要伸張正義的人。
在他這裡,熊孩子,鍵盤俠,網路上的偽君子們,都是該死的!
在他這裡,好人犯了一回錯,就是惡人。
當然,惡人做了一件好事,也還是惡人。
可如果一個好人,從未犯錯呢?
如果真的存在,某個堅守規則的人呢?
他不相信這樣的人。
事實上,普雷爾只有一種人不殺,那就是完成了自己遊戲的人。
因為這是他自己定的規則,他自己願意遵守。
但在普雷爾看來,這個世界,所有人都該死。
人性經不起考驗,所以在考驗的過程裡,每個人都會展露出該死的一面。
就像“哈哈,我不吃牛肉”一樣,只要想殺人,一定可以找出被殺之人該死的一面。
但這一刻,普雷爾動搖了。
他發現胡東風唯一該死的一面,就是讓他發現自己錯了。
他可以一槍崩了胡東風。
就像那天,他可以一槍崩了那個用腳打遊戲,也比他玩的好的人。
但他不敢那麼做。
因為真這麼做了……他的錨就沒有了。
遵守自己的規則,以及,不殺不該殺之人。
這便是普雷爾為自己定下的錨與規則。
黑歷者最後的宿命,或許就是淪為舊曆生物。
但普雷爾,有著一套對抗囈語的辦法。
他不斷打破規則擊殺獵物,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這個世界就沒有真正正義的人。
可這個人如果出現了呢?
“煩死了!”
他不知道第幾次重複了這三個字,最後,普雷爾一腳踹飛胡東風。
好不容易走到了普雷爾跟前的胡東風,又被重重的踢到了牆上。
這一腳,讓胡東風口吐鮮血,再也站不穩。
“遊戲結束,答案是不該死。”
這似乎是在說,第五題的正確答案,是不該死。
但又像是在說,胡東風這樣的人,不該死。
“這個世界有幾十億人,總歸會有那麼一兩個例外的,哈哈哈哈哈,我不會錯!我沒有錯!”
說完不該死後,普雷爾又開心的癲狂的笑起來了。
兩種正義的對決,他不認為自己輸了。
區區律師,不可能壞了他的道心。
所以很快,普雷爾又發出來癲狂的笑聲。
不過,雖然他沒有輸,卻也沒有贏。
普雷爾離開了地窖。
郊區外的臨襄市,天空泛起暗藍色。
那是白晝將要到來的徵兆。
地窖裡,被一腳踹到角落的胡東風,想要掙扎起身,摸出手機向秦澤求救。
他剛才的確是不怕死,但現在,當危險散去,那股血性暫且退下去後,他才哆嗦起來。
此時胡東風只感覺膀胱一股尿意,以及渾身都劇烈的疼痛著。
假如結衣在這裡,他大概會顧不得男人應該堅強這類話,直接埋頭痛哭。
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站起來了,那個變態殺手,竟然也沒有解開手銬。
他不斷的翻滾著,雙手也不斷亂動。
忽然間,胡東風摸到了一本冊子。
那是一本白色的,白到沒有任何塵埃的日曆。
四月廿七,舊曆者胡東風,於絕望難度的忌諱裡,成功存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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