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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位七爺那樣出眾的樣貌儀表,白淨臉和另一個隨扈瞧著也頗不凡,誰能想到他們只是江湖草莽呢?
且是給足了銀錢就能勞他們出手,刀尖上討生活的!
馮妙嫦就算居於後宅,遠嫁而來少知京城事,也想得到,光天化日下敢在廣濟寺附近大動干戈的,絕不是一般人。
先頭她還當救她那人是哪家勳貴或軍鎮都護府家的公子。
各都護府之間互相有隙的不少,這樣追殺尋仇的近幾年屢見不鮮。
她在老家鳳翔那邊都聽說過不少回。
也確實只有他們敢在廣濟寺面前無所顧忌了!
還是忍冬找了裴府裡常在外走動的管事問了,馮妙嫦才知曉,世上還有這一類拿錢替人辦事兒的江湖人,殺人不過是銀子多少的事兒!
所以,只要銀子給的合適,她也可以勞動那人吧?
況且她如今這樣怎麼說都是那場追殺扯出來的,她也不求別的,只價錢公道些就好。
“小姐?”茯苓見她一直不應,著急催道。
馮妙嫦定了下神,“如此,我想法子和他們搭上話,看能不能勞動他們出手幫咱們一把。”
“那老高的山崖都能來去自如,還有追的那些人都叫他們打得落荒而逃,只要他們肯,收拾馮全還不是伸伸手指的事兒。”茯苓恨不能現在就下車找過去。
馮妙嫦先不管她,看向忍冬,“把錢匣子和首飾匣子拿過來。”
忍冬也不多問,忙在身側一排包袱裡翻找起來。
“小姐,找錢匣子幹嘛?咱快過去呀!”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茯苓就想給趕緊落實了,她是真怕一轉眼那三人就走了。
“你個棒槌,沒銀子怎麼勞動人家?”
馮妙嫦推開茯苓,接過忍冬手裡的兩個匣子。
數了數,錢匣子裡統共有五百八十兩銀子,還有金銀錁子和銅錢若干,折出來能有一百多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是出嫁時母親給她裝的壓箱銀子,八十兩是她從小到大攢的,金銀錁子是年節裡走親戚得的。
首飾匣子不用看,徐家給的她一樣沒拿,裡面只有她的嫁妝首飾。
馮家這些年大不如前,家裡人丁又旺,祖母又只重視男丁,所以馮家女的嫁妝一向簡薄。
她這裡還是因為高嫁到裴家,嫁妝比別的姐妹都厚了兩成呢。
就加上母親和姐姐給添的,她匣子裡這些,比之相當人家的貴女的首飾匣子還是遜色不少。
大約摸估算了一下,她這些首飾差不多可抵五百兩銀子。
一千多兩銀子,對尋常人家是巨財,買宅子置地外也夠躺著花一輩子了。
可對那人就不夠看了吧?
裴家也有高價請來的功夫高手隨扈,她可沒聽說誰有那人高來高去的本事,可知那人的功夫是奇高罕有的,能勞他出手必不是誰都能出得起的價兒。
只他那一身貴公子的氣勢,就不是隨便學學就能有的,那都是金銀珠玉見多了浸潤出來的。
“小姐,這麼多也……不夠嗎?”忍冬瞧出她的為難。
“夠嗆!”馮妙嫦嘆了口氣,“那也要試試,看能不能賒賬吧。”
這樣也行?
忍冬和茯苓都是最信她的,兩人心裡自家小姐想做的就沒有不成的。
小姐說能賒賬那就能!
車外面陶嬤嬤打發小丫頭過來叫下車。
沒時間詳說,看到那三人在客棧裡臨窗的位置坐下,馮妙嫦心口砰砰巨跳,讓忍冬捧著兩個匣子,“等會兒跟著我見機行事。”
忍冬和茯苓重重點頭,兩人都知道這次錯過了,後面就難了。
成敗在此一舉了!
主僕三個下了車,很快陶嬤嬤和她帶來的幾個僕婦和小丫頭就給三人圍到了中間,一行人往客棧裡走去。
腹稿想得很好,可經過那桌時,一抬頭恰對上那人漫不經心的眼神,馮妙嫦就全忘了。
六歲時,不過是表兄問話她答了一句,就被祖母罰跪打手心。
自此她就落了毛病,一見外男就想跑出三丈遠,更不要提說話了。
嫁給裴三郎後也沒能治好這毛病,從來都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詞兒蹦多了還磕絆。
她馮木頭的名號就是這麼得來的。
和離那天她懟裴三郎那麼利索,實在是裴三郎在她眼裡已不算個男人了。
馮妙嫦這會兒恨死了自己關鍵時刻的不中用,死命摳了下手心,藉著那股痛,她僵直著手腳朝那邊福了一禮,“還……未謝過……公子……上回……”
“六小姐!你逾禮了!”陶嬤嬤在後面斷然怒斥道,“還不快給六小姐扶到房裡去。”
忍冬和茯苓張臂護住自家小姐,““誰敢眼裡沒主子!”擋住那幾個要過來架人的僕婦,很快就推搡起來。
忍冬兩個粗活都沒幹過,如何敵得過幾個孔武婦人,眼看著就要被拽開。
馮妙嫦豁出臉去,直直地看向那人,“七爺,我……我有話要說!”
“西嶺!”那人頓了一下,曲指給面前的茶甌彈開。
邊上那位白淨臉的嘴上還應著“是”,手上已掏出一物事咻咻甩了出去。
“啊……啊……”就見陶嬤嬤殺豬樣喊著無頭蒼蠅似的奔躥著,卻是那位西嶺扔出的飛鏢貼著她的頭皮擦過後,深嵌入堂中的柱子中,鏢尾上明晃晃纏著一縷花白的頭髮。
“再聒噪就不是這點兒頭髮咯!”西嶺笑嘻嘻過去拔了飛鏢,一臉嫌棄地給上面的頭髮吹落。
陶嬤嬤立時跟被卡了脖子一樣,後面的尖叫硬生生就被她吞了回去。
“我們七爺想清淨,都滾!”西嶺收了笑,眼神陰沉沉地看向外一圈站著的馮全。
馮全一個激靈,這三位一看就是手裡見過血的硬碴,只那扔飛鏢的力度,他帶的這些人都不夠人家填牙縫的。
況且為首的公子看著著實貴氣,他也真不敢造次。
他過去扶著陶嬤嬤要往外走,陶嬤嬤雖嚇得兩腿戰戰,還記得自己的差事,“六小姐……”
“娘,那位公子只是和六小姐敘個話,咱就在外頭等著。咱們鳳翔馮家一向於人為善,想來那位公子不會為難咱們的。”
馮全報上家門,想讓人知道自己這邊也不是無名無姓的人家。
想到來途中被一路禮遇,馮家的招牌還是很能震懾的。
陶嬤嬤心定了定,跟著馮全走出了大堂。
身後馮全和陶嬤嬤的人都白著臉跟著退了出來,出來後才發現腿都是軟的。
西嶺一直盯著這邊,看退的不夠多,就揮手再攆,直到給攆到馬棚那邊,大堂裡再說啥都飄不到那兒去,他才返身回去。
馮全這邊還沒鬆氣兒,就見那位公子的另一個隨扈走出來靠在客棧門框子那裡,顯見是盯著這邊不讓靠近呢。
大堂裡,掌櫃夥計和幾個喝茶的客人也躲了,只剩下兩邊的主僕五人。
“馮娘子你不是有話要說?”西嶺給提著醒兒。
對著釋放出善意的西嶺,馮妙嫦勉強擠出絲笑意,“我……我……想問……請三位出手是個什麼價兒?一千兩……能……能保著我們三人……擺脫我家那些惡僕,再……送我們到……廬州麼?”
西嶺好容易聽明白了,跟著臉上的笑一下凝滯在那裡,忙忙向那位七爺看去。
就連門口守著的那位臉黑些的都錯愕地探頭進來。
馮妙嫦心裡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出的價兒差的遠了。
她壓下懼意,硬著頭皮看向那位七爺,“我可以加……加銀子,望……望七爺容我些時間,保證……一文不少……”
“不是……”西嶺打斷時也跟著磕絆了,“我家……你……”半天也沒能找出恰當的措詞來。
“只有一千兩麼!”卻是那位七爺輕笑出聲,“確實不好乾什麼!”
他撣撣衣袖,“嗓子有些幹,破爛藥又白喝了。”站起來時順腳就給擋道的椅子踹開了。
西嶺已經練出來了,伸手給椅子接住扶好,苦著臉道,“七爺,這一路見天都要陪人家桌椅錢,你不說……多不值當的。”
這樣的情形下有些話不好說,他機靈地轉了口風。
七爺懶怠理他,“回去歇了!”略過就要往樓上去。
已在陶嬤嬤母子前露了行跡,這要不行,後面只能等死了。
馮妙嫦一下平添了勇氣,上前堵住那位七爺的去路,“苦……苦主也……不行麼?”
“呵,苦主麼?”七爺很不以為然,“你自己撞上的,現在也毫髮無傷……”
馮妙嫦很快意會到他的未盡之意,和她當初猜的一樣,這人顯然覺著沒讓她落崖而死就是兩清了,後面再有什麼,她只能自認倒黴。
七爺不再理會,就要繞過她去。
她什麼錯也沒有,就該死嗎?
激憤之下,馮妙嫦腦子裡一片空白,橫過去再一次堵住他。
“你就出個價,我會賺銀子還你,我能管鋪子,很會賺錢的。”
忍冬和茯苓就知道小姐的犟勁兒上來了,那是九頭牛也拉不走的。
兩人趕緊跑過來站到她身後,想著萬一給人惹翻了,她們也能衝出去替她擋著。
七爺臉上忽然有了興致,“喲,你這也能不結巴說話呢?怪稀奇的。’’
“你……”馮妙嫦羞憤地梗在那裡,卻是一步不肯挪開。
七爺心情和悅就好說話了,“得,爺這會兒高興,就給你個苦主價兒,兩千兩,我們往西邊去,路上隨你挑個地兒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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