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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軍帶了一名刑警隊員,在鄭娟家院外蹲守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他發現鄭娟家煙囪沒冒煙,覺得很奇怪。他親自推開鄭娟家門,發現鄭娟和孩子不見了。
他在院子側面的柵欄上,發現一個被人扒開的洞口,知道鄭娟孃兒倆,昨天晚上,就是從這裡出去的。
這娘倆兒放著院門不走,偏要鑽柵欄出去,明顯是發現他們守在了院外。而且,極有可能是小黑回來後,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郭軍第一次看見小黑和鄭娟在一起,就發現鄭娟看小黑的眼色,不像鄭娟所說的那樣,小黑不只是一個打工仔。
現在看來,兩人的關係真不一般。
別看小黑年齡不大,具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他能靈敏地嗅出危險,提早帶上鄭娟孃兒倆逃走了。
如此說來,鋼城那起盜竊大案,就是小黑所為。
大年初一,董興去郭軍家拜年,並被郭軍留在家裡吃飯。
兩人忙活了一整年,難得能在自己家裡,沒有外人打擾,徹底放鬆一次。
平時董興還能擔些酒量,今天不知為啥,他三兩酒下肚,就舌頭髮硬,思維混亂了。
董興向郭軍大吐苦水,說自己堂堂一人之下,幾百人之上的副礦長,在外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回到家裡,竟然要受制於老婆。
郭軍與董興夫妻來往比較密切,早就知道在他們夫妻生活中,董興始終處於劣勢。
如今聽到董興的抱怨,也只能從正面開解他。
兩口子過日子,談不到誰強誰弱,只能說相互包容與忍讓,能把日子過好,才是硬道理。
“我要跟她離婚。”這是董興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郭軍聽到這個訊息,暗中吃了一驚。對於這個外人不方便觸碰的話題,郭軍選擇了迴避。
他假裝沒聽清楚董興的話,岔開話題問董興說:“你那個小舅子大名叫什麼。”
“田英俊。”董興被酒精麻醉了,思想也徹底放鬆下來。
郭軍眼前一亮,暗自驗證了他對小黑的最初判斷:這小子肯定有來頭。
董興接著郭軍這個話題,聊到憎恨小黑的原因,小黑捲走了他一大筆錢。
“你喝多了。”郭軍急忙打斷董興的話。
他和董興關係密切,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他對這類訊息非常敏感,必須及時迴避。
話雖這麼說,郭軍被職業習慣培養出來的獵人本能,還是第一時間想到,董興曾經對那份協查通報的關注。
莫非這個小黑,就是鋼城那起羊群被盜案的主犯。
郭軍手頭的案子很多,他節後上班,又開始忙起來,他刻意把小黑的事壓了下來。
別看董興嘴上說如何憎恨小黑,一旦小黑犯事被抓,第一個出面為小黑求情的,肯定又是董興。
這是郭軍司空見慣的事情。他知道董興所說的那筆錢,肯定見不得光。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郭軍暫且對這事,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從自然主義觀點來評判郭軍這種心態,合乎人的正常思維。
鄭娟家發生了魚塘投毒案,小黑再一次進入郭軍的視線。他在調查抓捕胡老三過程中,不經意間,把小黑也列入嫌疑人範疇。
透過抽絲剝繭,層層甄別,他排除了小黑在鄭娟丈夫被害,以及魚塘投毒案中的嫌疑,卻無論如何也抹不去,追查那起羊群偷盜案的興趣。
我們只能把郭軍這個想法定義為興趣,雖然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人的思想觀念,限定了其行為舉止。當紛雜的現實,左右了人的行為舉止時,很容易導致其思想觀念產生裂變。
董興醉酒後向郭軍袒露隱私,郭軍首先想到了迴避。小黑接連出現在郭軍面前,又觸發了他的本能反應。
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說的就是本能反應。
郭軍的本能就是抓捕罪犯,就像狼嗅到獵物的氣味,那種難以自縊的職業本能,促使他無論如何也要一探究竟。
只當幫董興一把,摸清小黑的底細,說不定還能幫董興追回那筆錢。
郭軍不愧是董興的摯友,他透過董興的隻言片語,就讀懂了董興的心思。
當然,這件事真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小黑就是那起羊群偷盜案的主犯,董興就會欠郭軍很大的一份人情。
全民經商時代,對縫掙錢最快。郭軍想致富,離不開董興的關照。
郭軍知道,董興無論如何也不希望,小黑私吞他的這筆錢,能夠公之於眾。就像胡老三,能夠主動自掏腰包息事寧人,為的就是破財免災。
於是,郭軍向技術部門,索要一張勘查魚塘現場時,拍下的照片。
他把這張帶有小黑影像的照片,電傳給鋼城警方,讓被害人辨認,照片中的小黑,與羊群被盜案的主犯,是否同一個人。
這是郭軍的高明之處。
他完全可以把照片寄給鋼城警方,獲得直觀的回饋,他卻選擇了電傳。
只要當事人透過模糊的影像,能夠認出小黑就是罪犯,鋼城警方就會索要清晰照片,然後,才是他們獲得協助辦案的邀請。
這期間,就是郭軍加深與董興交情的關鍵所在。
郭軍的電傳照片,很快被鋼城警方拿給受害人石連升去辨認。
石連升七十好幾的年齡,加之羊群被盜,急火攻心,得了青光眼,被送進醫院治療。
他視力模糊,怎麼看都不敢斷定,照片中的人就是小黑。
“有點像,但他穿的衣服和髮型不一樣。”石連升的老伴,給出這樣的答案。
為了進一步確認,照片中的人就是小黑,石連升提到斌子,說他視力好,還認識小黑,一眼就能認出來。
公安拿著傳真找到斌子。
斌子反覆端詳傳真照片,給出明確的判斷:我敢擔保,肯定不是這個人。
周老闆透過斌子,來石橋村找石連升買羊,碰巧遇見了小黑。
過了沒多久,周老闆再次來找斌子。
他從斌子口中得知小黑的境遇,萌生了把石連升的羊,連窩端掉的歹意。
他也是外鄉人,不敢貿然作案,必須有斌子的配合才行。
經過幾次試探,他對斌子說明自己的想法,並承諾事成之後,給斌子五千塊錢好處費。
五千塊錢,在斌子眼裡,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目。
按照周老闆的計劃,斌子去石連升家,以代表周老闆,跟石連升洽談買羊生意為藉口,拖住老兩口。
周老闆這邊帶著大貨車,先把小黑灌醉,又把人和羊全部拉走了。
按照斌子的本意,直接把小黑弄死,扔進山溝裡,以絕後患。
周老闆是生意人,他圖財不想害命。還大發慈悲心,不僅留下了小黑的性命,還充當善人,讓小黑銘記心中。
如果斌子沒有前科,公安也許會聽信他的證詞。
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
斌子作為這群羊失蹤的重點懷疑物件,早在警方的偵破範圍內。他肯定的證詞,加深了警方對他的懷疑。
郭軍接到鋼城警方電話,索要照片的原件,說是方便給被害人進一步辨認。
一切都在郭軍的預料之中,他在鄭娟家院外蹲守了一宿,還是讓小黑給溜走了。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過好獵手。
郭軍不經意間,給自己添了一堵。一個小屁孩兒,如此狡猾,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必須辦他!
郭軍不是在賭氣,這也是他的本能反應。
他出於一己私念,要把小黑和董興掌握在股掌之中。這本是他信手拈來的一場遊戲,未曾開始,怎能就宣佈失敗。
好在這件事還在他可控範圍內。
郭軍返回刑警隊,先給鋼城警方發出照片,又把小黑的照片,釋出給所屬各鄉鎮派出所,以及火車站和長途公交站。
並註明:小黑身邊有鄭娟和孩子相伴,一經發現,立即抓捕。
郭軍又給鄭娟老家所在的縣公安局,發去協查通報。說明小黑是一起重大案件嫌疑人,希望能夠密切配合抓捕工作。
郭軍用了不到三個小時,就佈下了天羅地網。他穩穩坐在辦公室裡,靜靜地等待小黑被抓的那一刻。
這是他的職責所在,更重要的,他要給內心一個交代。
他當了多年的公安,不能被一個黃嘴丫子還沒退淨的小崽子給耍了。
他不承認小黑人小鬼大,只能說自己是一時疏忽,為了彌補這個失誤,也是為了完成自己的某種心願,郭軍要動真格兒的了。
其實小黑並沒走遠,他要留在魚塘這兒,跟徐英過二人世界,又耐不住鄭娟的蠻橫無理,只能順著鄭娟的思路,先避開危險再說。
鄭娟要躲的不是郭軍,而是胡老三。
她告訴小黑說:“說不定天還沒亮,這房子就被人點著了,咱們都被燒死了。”
這是鄭娟最大的擔憂。
胡老大哥倆能跑到自家的魚塘來搶魚,胡老三就有可能一把火燒掉這個破房子。
鄭娟這是在特殊環境下,產生的特定心理。
胡老三兩個哥哥死了,他不僅沒為哥哥們報仇,還倒搭進去一萬四千塊錢。這事落在誰的頭上,都咽不下這口惡氣,所以,鄭娟一門心思想要逃離。
“咱現在就走。”小黑怕鄭娟的吵鬧聲,驚動院子外的公安,給他找來麻煩。
“咱去哪呀。”鄭娟心煩意亂,跟小黑一頓發洩後,她沒主意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小黑打定了主意,他要一舉兩得。
他先把兩個大包裹,偷偷送到院子外,又回來抱起孩子,牽上鄭娟便走。
小黑天生的這把力氣,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
他把兩個大包裹斜跨在身上,他被包裹埋在中間,又接過鄭娟懷裡的孩子,一路走在前面。
此時的鄭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小黑身上,她漫無目標地跟在小黑的身後。
兩人就這麼一路跋涉,走出了幾十里路,一直走到縣城火車站。
這時,天已漸漸亮起來。
小黑從鄭娟手裡,要來他昨天掙的幾十塊錢,買了兩張最早的一班火車票,要回鄭娟的老家。
鄭娟從沒走過這麼遠的路,褲襠又縫著一個信封。一路下來,她的兩條腿,被信封磨得鑽心地疼。
終於到了火車站,聽說小黑要陪她回老家,鄭娟喜出望外。
她不顧周圍還有等車的旅客,在小黑的臉上掐一把說:“你真招人稀罕。”
鄭娟在等車這會兒,還勾勒出一個美好願景。
她要在老家附近租一個房子,先跟小黑安定下來。她可以開一家小賣店,再讓小黑出去打工掙錢。
過幾年,再給小黑生個孩子,她這輩子,就算有依靠了。
火車到站了,小黑帶上行李,鄭娟抱著孩子上了火車。
小黑安頓好行李,對鄭娟說:“我憋不住了,得去撒潑尿。”
沒等鄭娟反應過來,他便疾步走開了。
火車開動了,鄭娟抱著孩子,閉上了眼睛,她太累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鄭娟被餓醒了。
她睜開眼睛,見身旁坐著一個陌生人,小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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