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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秀走出董興的辦公室,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哭了一場。

董興達到了目的,給田秀留下一句話說:“你按我的意思辦,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董興要左右逢源,讓田秀沒了別的選擇。

她回到大伯家,見小黑賊一樣地看她,心裡好生氣憤,不滿道:“看什麼看!”

小黑只當沒聽見大姐的抱怨,他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個機會懲治董興。

田老蔫按照大哥的意思,告訴田秀,這筆撫卹金的分割,就應該按照董興的提議辦。只有這樣,她才能順利取出這筆鉅款。

田秀委屈極了。

她後悔一時糊塗,被董興忽悠了。白白把自己搭上了,還得拿出兩萬塊錢。

人一旦走上極端,就很難在短時間內醒悟。

田秀連父親田老蔫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她特意把小黑叫到一旁,問道:“你有啥好主意。”

小黑默默地看大姐。心裡想,你已經把啥都搭進去了,再要反悔,豈不是自找倒黴。

他又不能把這些話說出口。

大姐正直勾勾地看他,他不說點什麼,肯定過不了這一關。

別忘了小黑的感知力,他並沒感到為難,憋悶幾下說:“你在家待著鬧心,不如去單位上班。有點事情做,心情自然就會好,啥事也都能想得開了。”

“我誰都指望不上。”田秀哼了一聲,對小黑徹底失望了。

小黑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知道大姐去單位上班,就會有新的發現。

看破不能說破,這是他的底線。

田秀只在大伯家住了三天,滿腦子都在想這兩萬塊錢,丟得實在可惜。

田梅見堂妹整天悶悶不樂,她又幫不上忙,只能勸田秀說:“別總憋在家裡,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我上班去。”田秀對堂姐田梅的關愛,不領情道謝,反倒以為人家嫌她礙眼了。

她賭氣去單位上班了。

田秀走進紅樓飯店,看到這熟悉的環境,免不了又勾起她內心的憤懣。

人們正在吃伙食飯,她給自己盛了一碗飯,跟大家坐在一起,準備吃飯。

今天的伙食菜是醬燉茄子,還有一個涼拌青菜。

田秀平時最愛吃飯店廚師燒的菜。

這會兒她舉起筷子,無論如何也不想去夾菜。一旁的服務員,好心夾了一塊茄子,放到她飯碗裡,她勉強把嘴伸向飯碗,要連飯帶菜吃上一口。

她聞到那蔥蒜味濃郁的醬茄子,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她丟下飯碗,跑到飯店外,連連嘔吐不止。

這是怎麼了?

你就是心火太旺,又不得休息,沒有胃口,不如回家多休息幾天去。

同事們一番好心,勸田秀別急著來上班。礦裡給田秀一個月的假期,誰也沒想到,她這麼早就來上班了。

不管別人怎麼說,田秀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反應。

田秀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了狀況。

她每月初來例假,現在是月中旬,這個月的例假還沒來。

田秀想到這,心情為之一振。

她一路小跑去衛生所化驗,化驗結果出來,她笑了。

董興這幾天過得很不舒服。

他下班回到家,媳婦那堪比十級大風的嘮叨,喋喋不休。說什麼他得認清形勢,田秀年紀輕輕,早晚還要嫁人,這筆錢分給她父母,就等於進了他們的腰包。

董興心有掛礙,又不敢公開表明態度,只能對媳婦的話唯唯諾諾,這個耳朵聽進去,那個耳朵又冒出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時間,岳父岳母又堵到辦公室來。張嘴便是,我們都老了,馬上就走不動爬不動了,兜裡沒倆錢,有個病鬧個災的,就得你掏腰包給我們治病。

弱弱的恐嚇,讓董興聽得心煩意亂。

他好不容易把岳父岳母哄走了,田秀紅頭脹臉地跑進來。

她把一張化驗單,拍到董興的辦公桌上說:“這回你看咋辦吧。”

化驗結果顯示,田秀懷孕了。

董興看到化驗單,愣了足有半分鐘。

很顯然,這是他小舅子臨終前的作品,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失望的同時,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你想咋辦?”董興好不容易緩醒過來,跟田秀要意見。

“不是我想咋辦,是你能咋辦。”田秀說話非常直接,她憑藉這張化驗單,就能領出侯德旺的全部工亡撫卹金。

董興哪知道事情發生的這麼巧呀。

岳父岳母一方,堅持要分割三分之二的撫卹金,並說出最低標準,也要拿到一半,就是三萬塊。

田秀這邊,連兩萬塊錢都不捨得,更談不到再多加一萬塊了。

“一萬塊錢,肯定說不通。”董興接續田老蔫的意見,堅持他原來的觀點,讓田秀至少也要出兩萬塊錢。

“憑啥呀!”田秀有恃無恐,拔高了嗓門兒。

“哎呦我的姑奶奶,咱小點聲行嗎。”董興如今手裡捧了一個刺蝟,吹不得也打不得,而且還放不下。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三天前,他就在這裡,滿懷信心地把田秀按在沙發上,實施了他的播種計劃。因為不管田秀生男生女,都掛在侯家後代的名頭上,將其撫養成人。

董興甘做無名英雄,只為了自己的種兒,能多發一棵芽兒。

他的如意算盤剛撥動一個子兒,就變成了一顆巨大的,隨時讓他身敗名裂的雷。

“我等著用錢。”田秀少有的硬氣,大有不馬上給她支付撫卹金,就愛他媽誰誰的架勢。

“再給我幾天時間好嗎。”董興需要先安撫好岳父岳母,再跟田秀做最後的決斷。

田秀坐在沙發上,還翹起了二郎腿,她不達目的,就不離開了。

董興坐在辦公桌前,如坐針氈。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菸,弄得滿屋子煙霧繚繞。

田秀起身開啟房門,又開啟窗戶,她想通通風,放走這些煙霧,董興卻害怕了。

一旦田秀撒潑,說出一句大實話,董興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他急忙關好房門,想到了一個緩兵之計。

他哀求田秀說:“我這邊正在起草紅樓飯店承包方案,等例會做出決定,咱們再談好嗎。”

這是田秀最感興趣的話題。

“你能保證讓我承包嗎。”田秀嚴肅起來,不比父親田老蔫弱。

“我儘量爭取。”董興不敢把話說滿,怕萬里有個一,激怒了田秀,後果不堪設想。

田秀把臉一扭,把自己當成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不管董興再說什麼,她不理不睬。

“你放心,但凡有一點希望,我就爭取讓你承包。”這是董興最大限度的承諾。

田秀豎起兩個手指說:“我不為難你。”

她提出兩個條件:要麼讓她承包紅樓飯店,她可以給侯德旺父母兩萬塊錢。要麼撫卹金全歸她,由她來撫養腹中的孩子。

公正地說,田秀提出這兩個條件合乎情理。

董興對此心知肚明。

可他不是決策者,田秀又是他的小舅子媳婦,他必須捋順好各方面的關係。總不能滿足了田秀的要求,得罪了岳父一家人,又被礦裡認為他假公濟私。

此時的董興,真想把自己給騸了。

他大權在握,身邊的女人那麼多,為啥偏偏選中了田秀。

“你至少得給婆家兩萬塊錢。”董興急出了一身汗,要對田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不好使!”田秀這一嗓子,把董興嚇得渾身一顫。

“那我就……”董興話沒說完,田秀起身便走。

“你幹啥去。”董興攔住田秀。

“我找礦長說理去。”田秀一句話,董興腦袋“嗡”地一下,他險些摔倒。

女人一旦豁出去了,什麼事都能做出的出來。

董興雙手抱拳,要哀求田秀手下留情。還沒等他張嘴說話,機關樓道里,便傳來田老蔫的吆喝聲:“你們還讓不讓人活了!”

田秀滿臉怨氣離開大伯家,田老蔫看了,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沒了注意。

他見小黑悠閒地坐在那裡,晃動兩條腿,整個一逍遙自在王,頓時心生不滿。

田老蔫不知道,此時的小黑,已經失去了神力。

還以為小黑記恨田秀,小時候對他的虐待,故意在一旁看哈哈笑。他甚至懷疑,是小黑導致了田秀今天的慘狀。

小黑一個人從小鎮來到老家,正趕上田秀女婿工亡。

這不是巧合。

田老蔫打了小黑一個嘴巴,只得到一個答案,他為躲避派出所公安抓捕,跑這裡來避風頭。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正常,出於小黑之口,田老蔫難免心生疑惑。

小黑雖然不撒謊,那都是從他嘴裡能夠說出來的。他沒說的事情,誰知道會是怎樣。

小黑及時讀懂了父親的不滿,他笑著看父親說:“在家裡待著悶,就出去走走吧。”

“都啥時候了,我哪有心情去逛風景呀。”田老蔫公開流露出對小黑的不滿說:“小子,不管咋說,田秀也是你大姐,她有難了,你不能在一旁看哈哈笑。”

“我一個小孩,咋幫她呀。”小黑天真的看父親。

“你鬼點子多,給出點主意也行啊。”田老蔫提出最低要求。

“你在車輛段那本事哪去了。”小黑嬉笑著,跟父親撒嬌說:“田大驢這個外號,可不是白來的。”

田老蔫愣愣地看小黑。

他摸過煙荷包,捲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了幾口說:“董興是副礦長,肯定沒有礦長權力大。他還是你姐夫的親戚,這事……”

田老蔫把手裡的老旱泡摔在地上,踩上一腳說:“走,跟爸找礦長去。”

小黑笑了。

爺兒倆坐上一輛三輪車,來到煤礦大門口。

田老蔫表明身份,說明來意。

門衛工作人員打過請示電話,對父子倆說:“礦長很忙,沒時間接待你。”

田老蔫一聽就火了,他深藏多年,始終沒得到發揮的暴脾氣,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他二話不說,拽上小黑,徑直往礦裡闖。

衛門兩個工作人員,都是四十出頭的人。兩人合力,也沒能阻止住田老蔫父子。

田老蔫受兒子的啟發,一走進機關辦公樓,就亮開嗓子大呼小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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