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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跟著林楓走出房門,還沒走多遠,就見趙氏和趙嫣然走了過來。
趙嫣然步伐平穩,手中端著一盤糕點,糕點淡粉之色,看起來香甜軟糯。
兩人來到眾人身前,趙氏微微欠身:“昨夜之事,妾身縱有理由卻也深知做的不對,妾身深感愧疚,若無魏公、孫郎中、林公子和趙勇士,妾身必深陷錯誤之中無法自拔,諸位恩公還請受妾身一拜。”
說著,趙氏就要行大禮。
魏徵道:“趙夫人不必如此,你為夫君之心本官明白,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可趙氏仍是固執的行了一個大禮,這才直起身來。
她聲音輕柔,道:“妾身自知能力孱弱,難以報答諸位恩公,唯有借這些許廚藝,聊表妾身之感激。”
她看向那些糕點,輕聲道:“這是妾身親手所做的桂花糕,還望諸位恩公能嚐嚐。”
聽到趙氏的話,魏徵和孫伏伽不由看向林楓,他們可還記得林楓說過,絕不能輕易吃趙府任何東西。
林楓神色不變,笑呵呵道:“趙夫人的好意我們就心領了,只是我們剛剛已經吃的很飽了,實在是吃不下了。”
趙氏聞言,自是不好勉強,只得點頭道:“那等恩公們餓了,妾身再為恩公們準備。”
林楓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那桂花糕,道:“趙夫人手藝這麼好,經常做桂花糕嗎?”
趙氏輕聲點頭:“老爺生前十分喜歡桂花糕,所以妾身經常做。”
林楓看著桂花糕的賣相,即便沒吃,也知道肯定十分好吃,他笑道:“趙老爺生前很有口福。”
他又看向端著桂花糕的趙嫣然,笑道:“趙姑娘也會做嗎?”
趙嫣然忙搖頭:“嫣然手笨,伯母教過我幾次,可我都沒學會,現在也只能在一旁看著伯母辛苦。”
趙氏溫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嫣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是我所不及的。”
趙氏還真是夠溫柔的……林楓點了點頭,他剛要找理由離開,視線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商州長史陸辰鶴大步走了過來,他滿頭大汗,神情帶著一些焦急之色,連忙向魏徵行禮:“魏公。”
魏徵微微點頭。
然後陸辰鶴直接看向林楓,臉色沉重道:“林兄弟,有件事本官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關。”
林楓見陸辰鶴表情不對,收斂笑容,問道:“什麼事?”
陸辰鶴深吸一口氣,看向林楓,沉聲道:“周婉兒的弟弟——周默,上吊自盡了。”
“什麼!?”
“周默自盡了?”
孫伏伽和趙明路兩人幾乎同時意外出聲。
趙十五也瞪大了眼睛:“死了?”
趙氏和趙嫣然則不由捂住了嘴,差點叫出聲來。
他們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給驚到了。
林楓也是瞳孔微微跳了一下,周默死了?
自己剛要去找周默驗證自己的推理,結果他就死了?
林楓眸光閃爍片刻,他問道:“怎麼回事?”
陸辰鶴看向他,道:“今早,有人前來衙門報案,說有人上吊自盡了,本官聽到報案,便連忙帶人去查探。”
“結果發現……上吊之人,竟然是周默。”
“他在自己的住處,於昨夜,在橫樑之下自縊身亡。”
林楓眼眸不由眯起。
昨夜自己剛到,結果當晚周默就自盡了……
他早不自盡,晚不自盡,偏偏要等到自己來了才自盡?
這未免太巧了吧?
林楓大腦瘋狂轉動,他看向陸辰鶴,道:“周默屍首現在在哪?”
陸辰鶴一邊擦汗,一邊忙道:“周默屍首在城南一個廢棄的房子裡,他就是在那裡自縊的,這段時間他一直住在那,本官在發現死者是周默後,就命人封鎖了現場,不許任何人進出……”
他看向林楓,道:“畢竟周婉兒的案子還沒結束,周默也算是相關人員,本官不知道他的死是否和周婉兒的案子有關。”
“所以知道此事後,我便匆忙來此,來告訴你這件事……你瞧我這一身汗,我都快急死了,生怕耽誤林兄弟你查案。”
說著,他不由看向站在桂花樹下的趙嫣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嫣然姑娘,能讓本官去樹蔭下嗎?本官現在熱的全身都是汗,實在是有些難受。”
趙嫣然一聽,忙移開位置,道:“當然可以。”
陸辰鶴來到了樹蔭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活過來了。”
林楓看著陸辰鶴一身大汗,道:“陸長史辛苦了。”
陸辰鶴忙擺手:“林兄弟千萬別這麼說,本官也希望儘快能破案,畢竟這也算本官治下的案子。”
林楓微微頷首,他沉吟片刻,道:“帶我去看看周默吧。”
…………
兩刻鐘後。
城南,一間廢棄的破舊房屋孤零零佇立在這裡。
此時房屋外圍了不少百姓,百姓看向裡面,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衙役守住門口,不允許百姓進入。
而房屋內,林楓等人剛剛抵達。
一進來,林楓就看到了躺在地面上的周默屍首。
同時,看到了仍舊綁在橫樑上的繩子。
繩子下面有一個翻倒的凳子。
看起來,的確是自縊現場。
林楓快步來到周默屍首旁,蹲下身來,檢查周默的屍首。
他目光看向周默的脖子,便見周默脖子處只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勒痕位於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正下方顏色最深,沿著兩側向上逐漸變淺。
以林楓前世的斷案經驗來看,這勒痕的確符合自縊的情況。
與被人從後面勒死再製造自縊的情況,完全不同。
不過他終究不是法醫,只憑經驗也可能會錯,他向陸辰鶴問道:“仵作怎麼說?”
陸辰鶴道:“仵作說,周默死亡時間在寅時到卯時之間,傷痕八字不交,且屍斑分佈於上、下肢的遠端,沒有掙扎打鬥過的痕跡,符合自縊的特點。”
連仵作也認為是自縊身亡嗎?
孫伏伽眉頭不由皺起,哪怕現場的一切,都證明這是自縊身亡,可孫伏伽仍舊很難相信。
畢竟,這太巧了!
他們一來,林楓剛推斷出相應的線索,需要周默來驗證,結果周默就自縊身亡了……這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而且寅時到卯時之間,正是林楓破解了趙府鬧鬼案之後……這個時間點實在是讓他沒法不多想。
可偏偏,仵作驗出來,周默就是自縊身亡的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楓,卻見林楓已經起身,來檢查這個破舊的房子了。
房頂有幾處瓦片碎了,導致陽光直接就能照射進來。
房裡家徒四壁,連個做飯的傢伙事都沒有。
這裡只有一張草蓆,一把倒地的破凳子,還有兩個破碗。
而此時,一個破碗裡還裝著一個雞腿,另一個破碗裡則剩下半碗酒。
在破碗附近,有一罈倒著的酒壺,和一些雞骨頭。
林楓拎起酒壺……酒壺還剩下點酒水,沒有完全喝完。
他思索片刻,看向緊挨著破碗的草蓆,只見草蓆的末方,扔著一些香囊。
香囊?
林楓來到這些香囊前,看著這些香囊……他忽然想起,自己夜探周婉兒房間時,就在周婉兒房間梳妝檯上的箱子裡,也看到了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這裡的香囊很像。
林楓撿起一個香囊聞了聞,有淡淡的桂花香。
的確是周婉兒給周默的……古代的香囊有驅邪避災的意思,看來周婉兒對周默,是真的傾盡全力的好。
他站起身來,看著這個堪比乞丐住的地方,問道:“周婉兒死後,周默過的很不好?”
陸辰鶴點頭,道:“周默好賭,哪怕周婉兒死了,也仍舊嗜賭如命,輸了錢,他就借錢,沒錢還賬,他就和以前一樣去趙府索要。”
“可週婉兒都沒了,趙府的人豈會再搭理他,每一次他都被趙府護院給趕出來。”
“最後,為了還債,只得把房子什麼的都賣了……也就落得現在這樣無家可歸的下場。”
林楓點了點頭,沒有一點意外,賭鬼賭到最後,都是這樣的下場。
孫伏伽眉頭不展,他不由看向林楓,忍不住露出擔憂之色,道:“子德,周默自縊了……這該怎麼辦?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一下子就又斷了。”
“斷了?”
可誰知,林楓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他眯著眼睛,意味深長道:“我怎麼覺得剛好相反呢?”
“什麼?”
孫伏伽一愣,忙看向林楓。
只見林楓注視著周默的屍首,意味不明道:“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語言來驗證真偽的……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死亡,就能證明很多事。”
孫伏伽有些茫然:“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周默不是自縊的,是被殺的?”
林楓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看向孫伏伽,低聲道:“孫郎中,有些事要麻煩你。”
孫伏伽一聽,不由回想起林楓此前斷案時的諸多超乎想象的手段,他忙道:“什麼事?”
林楓在孫伏伽耳邊低聲道:“找人去一趟賭坊……”
孫伏伽猛的抬起頭,繼而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眼眸陡然亮起,不由道:“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林楓輕笑道:“那就麻煩孫郎中了。”
孫伏伽毫不遲疑,當即道:“放心!”
說罷,他便快步離去。
看著孫伏伽離開的背影,林楓眼眸微眯。
他知道,那個第三者,定是已經察覺到危險了……所以才會忍不住時隔一個半月之後,再度出手。
不能不說,這個第三者當真出手狠辣,又穩又準又狠,完全符合在周婉兒案子上,給林楓的認知。
可是……林楓偏就不怕他動手,時隔一個半月,很多線索都被掩埋了,饒是林楓也難以找到太多線索,若是那第三者什麼都不做,林楓反而會有些發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對是錯。
現在好了……第三者出手了,那就毫無疑問證明林楓的思緒沒錯。
他做的事越多,給林楓的線索就越多。
現在他們就彷彿在下一盤棋,戴胄與魏徵甚至都沒看到對手的存在,就輸了……可自己正在與之博弈!
“周默之前沒有死,代表他知道的事情應該不多,否則第三者不會留他的命到現在。”
林楓摸著下巴,心中分析:“可我一來,他卻死了……是因為我昨夜表現出來的斷案能力,讓第三者感受到了威脅?”
“所以,哪怕周默知道的不多,也不希望周默給我提供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
“那這是否證明……其實周默,還是知道點什麼?至少能為我提供一些思路?”
林楓看向陸辰鶴,道:“陸長史,能幫我找來周默的供詞嗎?”
陸辰鶴當即道:“衙門裡就有一份,本官這就讓人為林兄弟取來。”
說著,他便去吩咐衙役,命衙役立即去取卷宗。
林楓感謝過陸辰鶴後,便走出房間,坐在門口的石頭上,仰頭看向頭頂的蒼穹。
蒼穹遼闊,萬里無雲。
林楓只覺得內心也跟著神清氣爽了起來,他大腦不由自主的開始自動處理分析著這個案子。
周默身死……趙德順父子被利用父子之情,主動去成為了兇手,從而讓真正的兇手隱藏在暗中……還有突然出現的賊,那個賊既然是周婉兒在藏寶室遇到的,就代表他也在找著什麼。
可他在找什麼呢?
而且……這些事,怎麼有種十分熟悉的既視感,就彷彿剛剛才見到過。
可是在哪裡見過呢?
林楓思索了片刻,忽然間,林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豁然起身,雙眼猛的一瞪!
他想到這熟悉的既視感是哪裡來的了!
周默的自縊身亡,毫無任何破綻……這與綠娥被翠竹算計,毫無破綻板上釘釘地成為最大的嫌疑人,何其相似?
而趙德順父子因親情被利用……這又與周然利用鄭峰的孝心與吳敏邢對子嗣的愛意,何其相似?
更重要的是,皇宮鬧鬼案裡,翠竹就是個偷盜者!
趙府,也有一個盜賊!
更別說……
這個案子,白虎組織的原大理寺丞林楓也參與了。
雖然原大理寺丞林楓是被江賀成給坑的,江賀成給了錢,他不按規矩辦事,提前結案,結果因為趙家的御狀被查到了。
看起來十分的倒黴,甚至都不知道周婉兒是誰。
但現在……林楓不由詢問自己,真的是這樣嗎?
這是不是太巧了?
趙府發生的這一切,與白虎組織那些人慣用的手法,以及偷盜的目的,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世上的巧合怎麼就都能被自己遇到?
可如果不是巧合,這就又有一個問題了。
如果這裡面真的有白虎組織參與……那原大理寺丞林楓會落得被判死刑的下場,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他明知道兇手不是趙德順,還去幫江賀成……這不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往坑裡跳嗎?
他瘋了嗎?
好好的大理寺丞不做,要主動往他們組織挖的坑跳?
他是故意尋死?
不對,他偷天換日,早就跑了啊!
不合理!
邏輯說不通啊!
除非……
林楓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一種可能:“除非……他必須要這樣做,必須要跳進這個坑!”
“他明知這個坑跳進去必死無疑,可還要跳……這隻能證明他沒得選,他不跳會死的更慘!”
“跳了,他還能透過偷天換日逃走,不跳……連偷天換日的機會都沒有!!!”
林楓想到這裡,頭皮都不由有些發麻!
腎上腺素飆升,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
一個令他感到心悸的猜測,陡然浮上心頭!
——這個大理寺丞的身份存在大問題!
那個傢伙該不會利用大理寺丞的身份,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吧?
現在還沒有暴露,可一旦暴露,就會直接炸的粉身碎骨?
所以他必須提前假死脫身!
若當真如此……那自己現在頂著這個大理寺丞林楓的身份,豈不是也十分危險?
就算破了趙婉兒被殺案,官復原職,也可能立即原地爆炸!
不行!
林楓來回踱步,眸光劇烈閃爍,他必須確認這件事是否和白虎組織,和原大理寺丞林楓有關。
他絕不能走到那一步!
如果真的與白虎組織有關,那自己以前的計劃就不能用了,必須得改變計劃!
他必須得提前曝光自己的身份了!
必須要在雷還未爆之前,直接脫身!
否則自己就死的太冤了!
好在……林楓鬆了口氣,現在自己已不再是曾經那個一無所有的死囚犯了,自己和戴胄、魏徵都有不錯的關係,魏徵與戴胄也都很器重他。
並且只要能破了這個案子,他就能無罪脫身了……這個時候他主動說明自己的身份,就不存在為了脫離死罪而說謊的可能,魏徵他們即便再不能接受,也會接受。
而自己的本事已經得到完全展現,再有戴胄和魏徵對自己的看重,即便脫離這個身份,想來他們也絕對會招攬自己……這樣的話,自己也有立足的機會了。
想到這些,林楓長出了一口氣。
好在,現在想到這些還不算遲,好在自己已經有退路了。
不過,現在最主要的是確定……這個案子究竟是否和白虎組織有關,那個賊究竟是否是白虎組織的人!
“必須得儘快揪出這個傢伙,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楓心中充滿危機,急迫感陡然降臨。
而他正蹙眉思索中,孫伏伽的身影出現了。
林楓見狀,忙問道:“怎麼樣?”
孫伏伽看向林楓,說道:“已經問過了……當時周默欠了賭坊掌櫃的錢,但他及時還上了——就在趙婉兒死的前一天!”
就在趙婉兒死的前一天……
林楓瞳孔微微放大。
原本挺的筆直的背脊,陡然放鬆。
“呼……”
他長出了一口氣。
孫伏伽的回答,完全驗證了他之前的邏輯推理與猜測!
周婉兒果然知道了那個賊的身份!
果然威脅了那個賊,從那個賊的身上得到了錢財!
但卻不知,她獲得了錢財,卻為自己敲響了喪鐘!
因果關係成立,邏輯推理沒有問題!
也就是說……
下毒的第三者,趙德順案背後隱藏最深的真正凶手,就是……這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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