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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付學軍
當常旭一番義正辭嚴的慷慨陳詞之後,萬老師沉默了,所有班委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常旭,彷彿第一次認識一樣。
過了一會後,讓常旭沒想到的是,李燕晃著黑油油的兩根長辮,嚴肅著白裡透紅的鵝蛋臉,淡淡地看了看常旭道:“我覺得,還是重新調查一下比較好,現場應該有不少人看到。”
萬老師沉默了一會:“好!現在我們安排一下明天的勞動,還有一些工作安排……”接下來絮絮叨叨的,交待了一堆事之後,班委會便散了。至於重新調查一事,也不知道她贊同還是不贊同,又或是她另有什麼安排……
雖然提醒了符學軍,但依然擔心可能的特殊情況。一晚上,常旭有事沒事就去倉庫周圍看一下。到了後來,不知不覺中,靠在被窩睡著了,畢竟一天下來確實累了!
“起火啦!起火啦!”
常旭在睡夢中,突然被驚醒!他翻身下床,懵懵懂懂之中,本能地跟著大夥,提桶裝水衝向火場。
火勢並不大,和常旭記憶中的沖天大火差太多了!雖然還是那間緊靠小溪邊上的草房。也僅僅只是緊靠溪邊那低矮屋沿上竄起的那簇火苗,只有一個藍球大小,濃煙倒是蠻大的。
在眾多同學的水杯,臉盆,塑膠桶子的進攻下,火苗很快就壽終正寢了。
在奔忙中,他下意識地掃視周圍,並沒有看見符學軍,難道他?
就在這時,老遠看到羅志遠從村裡跑過來。常旭奇道:“老羅,大家都在救火,你跑哪去了?這深更半夜的,夢遊病犯了?”
“你才夢遊呢!我去抓縱火犯去了。”
“抓到了嗎?”
“抓是抓到了,但是不確定是哪個放的火。”
“毛病!人都抓到了,卻不知是誰,你還沒睡醒吧?”常旭火大了。逗得周圍同學一陣鬨笑。
“反正看到是符學軍與一個鄉巴佬兩個人,互相揪著不放。都說對方放火。後來被生產隊的治保幹部,一起帶到村委會去了。”
“沒有人證明?”常旭急問道
羅志遠愣了一下,看了看常旭搖頭道:“兩個人,都說對方放的火,而且雙方都有證人。要不是尿急,我非要看看,到底誰放火。”
“啊!”
常旭呆了,還會反咬一口?
火很快就撲滅了,包括濃煙!稻草屋頂都給掀開了,整個農具倉庫成露天倉庫。
大家重新回到宿舍,萬老師忙前忙後直到大家都睡下了,她才千叮萬囑值班的學生幹部,然後,轉身去了村隊部。
這時,在宿舍裡,噪雜的議論聲中,常旭陸續聽到說:是符學軍抓的縱火小孩,這幫農村小孩反說是符學軍放的火。現在被大隊治保主任帶走了,說是調查問話。
這種只有一方的傳聞,雖不大可信,但常旭已猜出大概。
還聽到說本來這場火燒不起來的,為了保護犯罪現場,符學軍的死黨們沒有出手滅火,後來是見火勢變大,實在控制不住了,才讓火衝了上來的。後來急了,才叫醒大夥救火的,講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有聲有色,跟打仗似的。
第二天,一早起來,常旭看了看符學軍的床。還是空的!
李燕在吃早飯的時候,甩著辮子跑來告訴常旭:萬老師去村委會開會去了,讓常旭按昨晚交待的農活,分配下去,帶全班跟隨農代表出工幹活。
其實也就是割稻,還有打稻之類。迎著朝陽出,揹著夕陽回。一天下來,人累得象狗似的,張著嘴直哈氣。未了,晚飯前,在夕陽下,萬老師還要開全班擴大會議。
學校及大隊領導都來了,會上,村大隊書記,首先表揚我們班的勞動態度和熱情,指出了技術上的不足。特別是收割稻子時,要仔細,注意安全,因為有個別同學劃傷了手。
幾位領導講完後,是符學軍念檢討書,主要是批評與自我批評,不該和村民小孩打架等等內容。
這是一篇精彩絕倫的檢討書。那寫得都是些什麼啊,害得全班同學從頭到尾,笑得前仰後合。要不是生產隊長提前把他趕下去,十有八九要笑出人命來的。
縱火案處理結果保密,後來的防火防盜的安全教育,倒成了萬老師每次開會的口頭禪了。
晚上睡覺,常旭左右睡得不舒服,硌得慌!翻開床墊,發現一報紙包著的紙包,裡面全是都長有綠鏽斑的廢銅件銅錢銅線什麼的,份量還挺沉的。
他在報答我!常旭立即反應過來。
“不錯,這小子還知道是我幫了他!”常旭微笑著點了點頭,從容地將那包銅碎一股腦地塞進書包裡,然後矇頭便睡。
……
半個月的學農雙搶,很快就到了,回家的日子總是快樂的。對於重生回來的常旭,更是非比尋常。因為終於要見到年輕時的父母親及兄弟姐妹了。
返城那天,中午全班師生與學校和生產隊領導會餐後,父親開著白色上海轎車來接常旭了。
在那個年代,基層幹部坐的小車大多是北京吉普之類,很少有轎車。貧困荒涼的鄉村道上,突兀出現的雪白轎車,這讓很多同學露出驚訝好奇崇敬的表情。
特別是跟著父親小車後面的,一臺裝滿煤塊的卡車,更是讓萬老師和學校領導欣喜萬分。還執意邀請父親上主席臺講話不可。
看著萬老師和校領導過分熱情的樣子,心想自己這個班長頭銜,是不是也和父親的地位有關?畢竟自己臭不可聞的學習成績,明擺在那裡。
虛榮心暴棚之餘,常旭腦海裡,有時會冒出上述這種無厘頭的問題。至於會不會被別人崇拜,對常旭這樣的過來人,根本就不當一回事了。
如今首要問題是第一桶金!至於讀書考大學,常旭決定放棄了!自己不是那塊料,上一世為此白白浪費了三年,這一次決不會再犯傻了。
高大帥氣的父親,是代表常沅市石油煤炭公司黨支部給學校送煤的。當然,順便接一下兒子,一舉兩得。
他一個海軍南水艦隊副團級轉業幹部,分到地方,只當上了一個市石油煤炭公司的經理。儘管公司給他配了一臺上海小轎車!但還是有點差強人意。不過,這在1977年,在普通老百姓面前,那還是值得炫耀的。
在小車後坐上,常旭就想好了,這第一桶金,看看從父親這層關係上,能不能著手!
到家後,翻開行李,拿出那包銅。感覺一下份量,便開啟分撿了開來。因為那個年代,收購站收廢品是有講究的,一些明顯工業用品產品和廢品,是必須要開俱證明才能收的。
也幸好這一分撿,倒讓常旭大喜過望!因為裡面居然夾帶了一粒小金蓮子。
開始還以為就是一般的普通銅珠,但其重量和造型讓常旭產生了好奇。將其清洗一番後,發現是金子!造型酷象一枚蓮子。根部還有一個針眼,可能是穿線用的。
不過這黃橙橙的,再加上之前銅鏽遮蓋。若是其它孩子,都可能會把它當廢銅爛鐵賣了。當然,收購站肯定認得出來,但人家決不會說,他們只會背後偷著樂。
常旭掂量了一下金蓮子,心道:這可不能隨便處置,得好好藏匿起來!
“掛在胸前吧,它可是你這輩子的護身符!”腦海裡,牛頭馬面幽幽地出聲建議道。
常旭愣了一下,再一次翻來覆去審視了一遍小金蓮子,最終搖了搖頭,還是不以為然。
他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家。這是一套平房,兩室一廳的居室,一家五口略顯擁擠。自己和妹妹常莉一間,哥哥常亮睡客廳。後來拆遷分了個三室一廳,那已經三年以後的事了。
這個東東還真不好收藏的。憑著多年經驗還是……
常旭翻出平口起子,把單人床拖開,鑽進牆角,開始了正個八經的撬牆角,搞鼓了半天,唉!其實牆角並不好挖。
最後,還是牛頭馬面的一再訓斥,才讓常旭終止了這種小孩子的把戲。
收藏行動暫時放一放,先把這包銅處理一下。出於保險,捨近求遠專程跑到城郊廢品站,賣了那包廢銅碎,得到了二十幾元。這在當時,普工的月工資,只有三十二元,一斤豬肉只要幾毛錢的時代!這可是一筆鉅款。
他當時就將這筆錢存進了銀行,再加上每年的押歲錢,常旭名下已擁有了80元的大鈔。
不過這離一桶金還是差太遠!
常旭皺著眉回到家,將銀行存則收好。另外在母親的針線盒裡,尋了一根縫被子的粗線,穿過金蓮子頭頂上的針眼,鄭重其事地將它掛在脖子上。聽牛頭馬面的,從今以後,貼身不離。
對著鏡子,將那顆金蓮子塞進汗衫,遮住看不見後。常旭便又開始了思考,這第一桶金,將從哪找來的重大問題。
這個年代柴油和汽油是緊俏物資。有時有錢都買不到。若是和父親的石油煤炭公司業務員們搞好關係,倒是可以為將來的發展打好基礎。
不過公司裡對業務員要求,似乎是很嚴。就算有關係了,也不是那麼容易得手的。
“哥,回來啦!看看瘦沒有?”
門外興沖沖跑進一小丫頭,拉著常旭左看右看,然後對外喊道:
“黃毛!你輸了,明天記得買冰棒啊!”接著,門外出現了一個一臉微笑的黃毛丫頭。白晰嬌嫩的瓜子臉,精緻的鼻子,一雙單鳳眼裡閃著純淨的眼神。蓬鬆捲曲的金髮,讓人第一眼,還以為是童畫中的金髮白雪公主。
這是鄰居老何家三姐妹中的老二——何玲,與常旭同年級不同班。不過,好像就在這幾天,混合編班後,就成為了同班同學了。
常旭記得,這傻丫頭似乎暗戀了自己多年,參加了兩次高考,中南科大畢業,因其父的關係,進了銀行。最後嫁了一個不愛她的人,過得很不好,終了,因心臟問題差點死去!
以後,若是能幫就幫她一下吧。這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妹妹常莉,初中二年級,是一個活潑可愛姑娘,未來的人民教師。現在可是常旭的死黨,為了自己的哥哥,她真的敢拼命。
“你們打什麼賭?誰輸了?”
結果,沒人回答。妹妹笑而不答,反問道:
“哥,做飯了嗎?”
“我才從鄉下雙搶回來,你好意思叫我做飯?”常旭叫道。
“這倒是的,你哥累得又黑又瘦的,你還叫他做飯,是要不得!”黃毛丫頭抿嘴笑道。
“天!他這還叫又黑又瘦嗎?你這就不曉得啦,我和他可是訂有合同的,誰先到家,誰做飯!”
妹妹常莉雖然嘴巴上厲害,但行動上卻另一回事。最後還是她揣鍋洗米做飯去了。
常旭收拾好搬亂的床架床鋪,準備出門幫妹妹摘洗蔬菜時,意外發現一套散發著油墨香的書——數理化自學叢書,
為什麼意外?因為記憶中,前世父親好像並不是學農回城當天就給自己買的,而是一週以後被自己纏不過才買的。
是不是歷史程序被自己干擾了才出現了次序混亂?常旭心神不寧地翻了翻新書……
就在這時,左邊隔壁,傳來摔跤倒地聲音。因為這一條平房都是木地板,所以聽得特清楚。
“惠兒!惠兒!拐噠,拐噠呢!常旭!常旭!”
一位老太太顛微微地跑過來大叫:
“快點快點,你唐慧姐摔倒了,麻煩你送她到醫院去,快點囉!”
常旭呆了呆,迅速放下手上的書籍,幾步跳上唐家走廊,進屋才發現躺在地上的唐慧。蒼白著臉,身下流了好大灘血。
已是過來人的常旭,一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上前扶起她來,慢慢地移到門口。
唐奶奶已經把對面公司食堂的一臺買菜用的三輪腳踏車,推到門口。常旭將唐慧扶上車後,帶著唐奶奶,自己騎著車往人民醫院奔去。一路上,唐慧的血不停地流。
“常旭,我會死嗎?”有氣無力的唐慧,蒼白著臉,毫無血色嘴唇,顫抖著。她靠在常旭寬厚的背心上,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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