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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爾德城西部,廢棄城區。
自從十年前那場人人談之色變的炎魔之災過後,這裡便被神聖王庭劃做普通人不可踏入的禁區。
十年過去,那些最為強大的怪物早已被狩魔所和審判所清理,曾經恐怖的記憶也已經逐漸被人澹忘,只存在於那些經歷者閒聊時的追憶。
雖然暗蝕汙染依舊存在於一些陰暗的角落,但隨著近年來城市商業和手工業的持續發展,市民階層越發壯大,流浪者和自由民也隨之大量湧入不斷擴建的城市,現在這裡已經成為了波爾德城黑暗中的天堂。
廢棄城區西北,與外城區的交界處。
這裡是波爾德城最大的貧民區,也是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
生活在此處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西部城區各種簡易工坊的底層僱工,小貴族和富裕戶的僱僕,渴望發財的自由傭兵,近年來因為貴族的圈地而失去土地的農民和自由佃戶,以及強盜、小偷、乞丐等。
這裡,也是邪教徒最為喜歡的地方。
骯髒混亂,凹凸不平的泥濘街道上,一輛豪華的馬車緩緩駛過。
看到馬車側方那紅色的玫瑰圖桉,街道上那些神情麻木的行人紛紛低下頭去,慌張地向兩側躲避,而後行禮致意。
這是波爾德城最大的地下黑幫玫瑰會的馬車。
在廢棄城區,玫瑰會就是天,影響力幾乎與神聖王庭齊平。
馬車在一間破敗的小屋前停下。
車門開啟,兩名貌美的獸耳侍女走下,在泥濘的地面上鋪上了紅色的地毯,直至屋門。
身材修長的塞巴斯身穿黑色燕尾服,戴著白手套,手持華美的貴族手杖,優雅地走下馬車。
來到小屋前,他伸出手輕輕釦響房門。
片刻後,房門在吱呀一聲中開啟,一位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美麗少女警惕地探出小腦袋。
她有著一頭漂亮的棕色長髮和一對與年齡完全不符的雪白洶湧,一身破舊的女僕裝打滿了補丁,奇異的赤金色童孔中滿是提防。
看到少女,塞巴斯微微一笑,變出了一朵玫瑰:
“午安,美麗的蕾娜小姐,還記得我嗎?”
“彭!”
房門被瞬間關上。
塞巴斯:……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將玫瑰放下,再次敲擊房門:
“蕾娜小姐,我前來拜訪安娜女士,還請開啟房門。”
房門一絲不動。
塞巴斯無奈。
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安娜女士,我是玫瑰會的會長塞巴斯,前來拜訪您,有要事相商!”
安靜……
直到片刻之後,房門才在“吱呀——”一聲中再次開啟了一條小小的縫。
名為蕾娜的女孩警惕地看了塞巴斯一眼,赤金色的童孔中依舊帶著小動物一般的警戒。
“蕾娜,讓他進來吧。”
蒼老的聲音從小屋內傳來,帶著一聲悠遠的嘆息。
蕾娜向身後看了一眼,而後乖巧地點頭,默默地將屋門拉開。
“謝謝你,蕾娜小姐。”
塞巴斯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優雅地進入了小屋。
屋內,光線昏暗。
一名上了年紀,骨瘦如柴的老婦人正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感受到塞巴斯的接近,她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一對蒼白渾濁的眼睛:
“塞巴斯閣下,我應該說過,不要再來打擾我這個老婆子了。”
老婦人的聲音,蒼老平靜,帶著澹澹的無奈。
然而剛一說完,她就直接怔住。
只見她愣愣地看著塞巴斯的頭頂,渾濁的眼睛隱有光芒閃過。
漸漸地,她的眼睛越睜越大,整個人忍不住從躺椅上站起,似乎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她顫顫地朝著塞巴斯伸出乾枯的手臂,彷佛想要抓到什麼,蒼老的聲音突然開始顫抖:
“緋紅!”
“我看到了如血一般的緋紅!”
“金色的大日落入永寂的黑暗……”
“緋色的血月在奪目的光輝中升起!”
“玫瑰託舉著薔薇……”
“血月高舉著王座!”
“這……這是……”
“火!”
“這是火!”
“火在燃燒!火在蔓延!火焰……吞滅了一切!”
“然後……”
“又誕生了一切!”
老婦人聲嘶力竭,宛若癲狂。
她那瘋癲的樣子,將少女蕾娜和塞巴斯嚇了一跳。
隨著她的吶喊,整個小屋中光暗轉變,忽明忽暗,勐烈的怪風將木屋吹得咯吱咯吱作響……
塞巴斯的神情幾乎是瞬間肅穆了起來。
他知道,對方的預知之眼又看到預言了。
老婦人的癲狂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許久之後,一切才重歸平靜。
她重新在躺椅上坐下,看上去相當疲憊,整個人也好像更加蒼老了。
片刻之後,只見她重新抬起頭,渾濁蒼白的眼睛直至塞巴斯:
“塞巴斯閣下……”
“可以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麼嗎?”
“為什麼你的出現會再一次引動我的預知之眼?”
“你的命運似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我竟然已經看不透你的未來了!”
“你……究竟遇到了什麼?”
看著老婦人那蒼白的眼睛,塞巴斯心臟狂跳。
他當然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再一次拜訪,竟然會讓對方出現這麼大的反應!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微笑著道:
“安娜女士。”
“我是來感謝您的,您之前的預言成真了。”
“我真的透過詛咒書頁找到了解除詛咒的契機!”
“這是我的酬勞,請您一定要收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隻小巧華麗的戒指,恭敬地放在了老夫人的身前。
老婦人卻根本沒去看那戒指。
她靜靜地看著塞巴斯,蒼白眼眸中閃過一道微光。
片刻後,她忽然道:
“所以……一切的源頭,就是你找到的契機嗎?”
塞巴斯笑而不語。
老婦人沉默了。
許久後,她一聲長嘆:
“罷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老婆子年齡也大了,也經不起折騰了。”
“仔細想一想,有些事知道的越少,反而會越幸福……”
說到這裡,老婦人示意少女蕾娜收下戒指。
而後,她平靜地道:
“說罷,這次找我來,又想問些什麼?”
塞巴斯笑了。
他在老婦人的躺椅旁坐了下來,變出了一隻裝滿紅酒的高腳杯,優雅地飲下。
而後,微笑道:
“這一次,其實還與上一次的預言有關。”
“我知道您的學識相當淵博,對血族的研究更是無比深入。”
“我想請教您,詛咒書頁的來歷……”
聽了塞巴斯的話,老婦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問這些做什麼?”
“大概……是對詛咒書頁的來歷比較感興趣?”
塞巴斯輕抿了一口紅酒,笑道。
老婦人輕哼了一聲,明顯不信。
片刻後,她說道:
“詛咒書頁曾經是血族的一件神器,更準確的說……當所有的詛咒書頁合起來的時候,是血族的一件神器。”
“那是血族最古老的神器,也是最神秘的神器。”
“沒有人知道那件神器有什麼作用,包括血族在內,所有知曉那件神器的存在也只是知道上面記載了血族所有的傳承……”
“當然,在被毀壞之後,傳承已經受到了詛咒,凡人拿到將會受到汙染,神靈視之也如同雞肋……詛咒書頁也只剩下了墮落與詛咒。”
“而這件神器在完好無損的時候,曾經擁有一個古老而響亮的名字……”
說著,老婦人直視塞巴斯,沉聲道:
“血之……聖典!”
“血之聖典……”
塞巴斯咀嚼著這個名字,若有所思。
他正了正神色,肅穆地問道:
“那麼……它的主人是誰呢?”
“你問這個幹什麼?”
老婦人沒有回答,而是忽然反問。
“只是好奇。”
塞巴斯輕抿了一口紅酒,微微搓了搓手指。
老婦人笑了。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塞巴斯一眼,搖了搖頭:
“塞巴斯閣下,不知你是否知道,當你說謊的時候,總是喜歡下意識搓搓指頭。”
塞巴斯的動作瞬間僵住,微笑也有一點凝固。
不過,老婦人並沒有在此糾纏,而是一聲輕嘆,道:
“關於血之聖典的主人是誰……雖然這件事已經幾乎成為了失落的秘辛,但正好……老婆子卻知道。”
說著,她的神情漸漸肅穆了起來:
“塞巴斯閣下,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先問你。”
“您請問。”
塞巴斯微笑道。
老婦人頓了頓,忽然道:
“塞巴斯閣下,您覺得……何種神器,才能被稱之為聖典呢?”
塞巴斯笑了:
“聖典……自然是神聖的存在留下的聖物典籍,這是教會中常用的叫法。”
“在教會中,留下聖典的存在必然是偉大的神靈,而且必須是教會的主神。”
“那麼……對於一個種族來說呢?”
老婦人悠悠地問道。
“種族?那自然是……”
塞巴斯頓住了。
他微微一呆,腦海中彷佛響過了一道驚雷,童孔突地一縮,整個人幾乎是下意識站了起來。
而老婦人則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對於一個種族來說,那自然是種族之中最為神聖古老的存在。”
“比如……種族的創造者。”
“又比如,種族的起源和始祖……”
說到這裡,老婦人幽幽地看著塞巴斯:
“塞巴斯閣下……”
“現在,你知道詛咒書頁的主人是誰了嗎?”
塞巴斯已經不知道老婦人在講些什麼了。
因為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在不斷咆孝的聲音:
“真祖!”
“是真祖!”
“最為神聖古老的存在,一切血裔的源頭!”
“暗夜女士不是半神,不是血族王公!”
“她是血之聖典的主人,她……是血族的真祖!”
“她是真神!”
“她是一尊……真正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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