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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煊邁步,欺身上前,身形捲起落於地的枯枝敗葉,捲起四五枚櫻花相隨。

剎那後,他已立於侯青山身旁,後者被斷刀釘在地上,正發出淒厲慘嚎!

天邊,伴隨浩浩光華,衝起恐怖氣機,一位位天人飛騰於半空,個個如同煌煌之大日,行天而來!

更有如同滔天之巨浪般的地仙氣息橫掃,震懾整個東海市!

無數市民只覺得自身接近窒息,渾身上下手腳冰涼!

“螻蟻豈敢傷我侄兒!”

天邊,那尊妖王層次的妖仙震怒,聲如暴響之洪鐘,一步步踩的天穹震盪,駭人氣機轟然朝著陸煊壓來!

陸煊只覺得周身氣血流動都被凍結了,甚至自身在恐怖壓制下難以動彈一分一毫,呼吸都被迫停滯!

但旋即,心靈大海中的三五斬邪劍與殘破翻天印震動,被凍結的氣血重新開始流動,他只覺得身上一輕,束縛全消。

少年抬起頭,看向天邊一位位如同大日行空般的天人,看向當先那位震怒的妖仙,臉上浮現出燦爛笑容。

旋即,

陸煊拔出斷刀,在侯青山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腳踏在他背上,刀身橫於其脖頸處。

緊接著,陸煊昂首,輕呵:

“止步。”

那三十餘天人和滿身煞氣的妖仙,居然當真都止步!

一個少年,一口斷刀,腳踩關外天驕,獨身直面煌煌妖仙與一個個如同大日般的天人,這一幕定格成畫卷!

遠觀的天人後輩們都噤聲,靜靜的瞧望,心頭湧起極為複雜的思緒。

半晌,那個身著青衣的天之驕女搖頭輕嘆:

“之前倒是看走眼了,這種小地方,居然養出了這般少年來.只是可惜了,這少年日後本來或許有機會成為蓋代人物,但如今行事衝動,什麼都不知道就膽大妄為,招來大禍,註定今日就要隕落、夭折!”

說話間,她再度嘆息,很憐憫的搖了搖頭。

當著三十餘位天人和一尊媲美地仙的妖王面,持刀架在關外天驕脖子上就算了,還對著天上那一個個如同大日一般的大人物進行呵斥.

這下,是真真正正的神仙難救!

另一個留著長髮的青年則是淡漠開口:

“這也很正常,天下何其大?一些小地方的確也是能出天驕的,但大家又聽聞了幾個呢?究其原因,便是他們往往都被眼界等侷限,又沒有強力的後臺,一如眼前少年一般,早早夭折。”

這些天人甚至地仙的後輩們都在搖頭,或嘆息憐憫,或冷眼旁觀,或幸災樂禍,都在等候這個少年的悽慘下場。

而此時,天上。

妖仙目光凜冽,冰冷至極,帶著淡淡的殺意。

他居高臨下,淡淡道:

“這是誰的後輩?當真膽大吶.這便是人族和談的誠意麼?看來長城流的血還不夠多,我需要回去稟報,讓各個巨頭繼續叩關!”

那位伴在東海市市長身旁的儒家天人色變,連忙上前,低頭道:

“侯武書先生,這是一個意外,這個小輩膽大妄為,其行徑與我等絕無關聯,聯邦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

“是麼?”喚做侯武書的妖仙側目,又指著底下的陸煊,冷冷道:“這刀,都架在我侄兒的脖子上了!我這侄兒是我大兄的嫡子,而我大兄,為小聖,為當世巨頭,若我侄兒出現任何意外.”

儒家天人抹了一把汗水,艱難開口:

“我來處理!”

說著,他居高臨下,俯視陸煊,呵道:

“小輩,吾為聯邦特任的大監察,速速放下刀刃,你可知此為何人?”

“大監察?”陸煊昂首,直視著這位天人,問道:“我沒記錯的話,監察,負責維護治安,維護和平,大監察之職理應如是吧?”

頓了頓,他繼續質問道:

“這些時日,那些所謂天驕於東海市內跋扈張揚的時候,你在哪裡?這個傢伙於五天之內拿四十七個平民作為血食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如今卻跳出來了?”

說著陸煊手中斷刀下壓,在侯青山的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後者嚇的哆嗦,從脊背到髮梢都在顫慄!

上空,那尊如同一輪大日似的儒家天人沉著臉:

“小輩,伱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懂,但我不怪你,畢竟你不明白大局,放下刀,我保你無恙。”

這一次,不等陸煊說話,站在後頭的盧修遠走上了前,與少年並肩。

他昂首,吐出汙言穢語:

“臭傻逼,滾蛋!”

諸天人神色一滯,這位擔著聯邦大監察之職的儒家天人更是神色難看的嚇人,剛想要怒斥,卻看清楚了盧修遠的面容,微微一怔。

而一旁那位神色陰冷的妖仙卻大怒,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盧,修,遠!!”

他咆哮,嘶吼聲震動長空,響徹整個東海市,許多市民都捂住耳朵、倒在地上打滾,顯然被嘶吼聲波及,都很痛苦。

“是你!!”妖仙后侯武書震怒:“好好好,原來你躲在了這裡,原來這是你的後輩,是你的謀劃、指使麼!!”

他眼中殺意畢露:

“今日,我看你還能往哪裡躲,吾便要以你之血,祭我萬萬族人之性命!!”

說著,侯武書想要下殺手,長空於此刻色變,黑雲浩浩蕩蕩覆蓋千里,雷光閃爍,雷聲轟隆!

地仙一怒,千里天變亦只是等閒!

那尊儒家的天人亦色變了,連忙勸阻:

“侯前輩,令侄尚且在底下,息怒!”

盧修遠到底是人族功勳,雖然重傷歸隱,修為近乎全無,但聯邦高層中不乏其友人,他不敢看著盧修遠死在面前,否則高層降罪,自己至少也得丟官!

而官職所帶來的氣運,是儒家修士的一條奇門捷徑,他捨不得。

盧修遠此時冷冷的看著天上,沒去管那個妖仙,目光掃過三十餘位天人,質問道:

“你們當中,有很多人我都眼熟啊,怎麼,你們全部站在異族那一邊麼?”

有十餘位天人當即退開,高聲道:

“盧軍主,此事與我等無關,我等只是衝著遺蹟而來,後輩也進行了管束,絕沒在此城中作亂!”

妖仙冰冷的掃了一眼十餘位天人,沒說話。

盧修遠則是將目光看向剩下十來個站在妖仙身旁、默不作聲的人族天人,

他不怒反笑,笑聲中滿是悲悽:

“你們都是主和派的吧?主和我不怪你們,但這些妖族孽畜尚未入關,你們就這麼慌著討好了麼?好啊,好啊”

老人有些失落:

“你們這麼做長城之上,數千年來,數以十億計的人族將士屍骨,如何能安?長城上的血都還沒幹啊!”

他鼻子一酸,忽然就潸然淚下了,心頭在抽疼。

有一位坂田重工的天人站了出來,呵道:

“盧修遠,少在這兒扣帽子,和談是大勢所趨,你如此行徑破壞和談,你才是那個人族的罪人!”

另一位奧陶生物的天人也呵道:

“盧修遠,讓你身旁小輩放下刀來,此事尚且可以善了,你畢竟曾是功勳,即便如今犯錯,聯邦也不會為難你!”

老人不言,只是失落,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

他曾在星空長城浴血數十年,作為第七軍的軍主,看著一個個老將士死在長城,一個個新將士又前赴後繼,其中許多人都是修行大學才畢業的學生!

第七軍說是八十萬人,但實際上,全軍戰死在長城上,何止於百萬?

而這,還只是一軍。

只是一軍!

同樣,儘管如今藍星比起六千八百年前的舊曆時代膨脹了百倍,儘管總人口已多達數千億,可這數千年累計下來的,戰死在長城上將士,加起來,恐怕依舊早已超過了現存的人族!

這麼多條人命,這麼多具屍骸,這麼多的鮮血!

結果

看著堂而皇之的立在天上的妖王,老人腰背逐漸彎曲,直至匍匐於地,像個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們還是沒守住,對不起,對不起”

天上的天人和地上的天驕都陷入了沉默,那位儒家的天人也不說話了,

而陸煊則是呆呆的看著身旁嚎啕大哭的老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心頭更加鬱結,堵的發慌。

他不知道盧老師是在和誰說對不起,但大概能猜到.

或許是一個個灑血邊關的同胞,或許是一個個埋骨不歸的先烈,也或許是這顆龐大星球,是一個個平民百姓,是一處處山河!

陸煊沉默,蹲下了身,一手持刀,依舊架在侯青山脖子上,另一隻手則輕輕拍打的著老人的後背,無聲安慰。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人間蒸發的潛龍市,想到了那一場大屠殺,想到了棚戶區的大火,想到了遞給自己大紅蘋果的小老頭。

陸煊抬起頭,一個又一個人的看過去,似乎要將天上那些站在妖仙身旁、身後的天人模樣,全部都記住。

“你們愧為人。”他道。

儒家天人垂眉,冷聲開口:

“後生仔,你看到的太狹窄,太片面,如何就敢對我們下定論?吾是以儒入道的,儒家道理吾最懂,也最遵守,此舉就大局來說,是最好的了.”

陸煊靜靜的看著他敘述,靜靜的出言打斷:

“孔仲尼若在這兒,他會先將你逐出儒家,然後一戒尺拍殺你,你信嗎?”

儒家天人微微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放肆,敢直呼、詆譭先聖,汝好大的膽子!!”

陸煊冷冷的看著他,冷冷的道:

“儒家不止講究仁義禮智信,還講究一點,為禍之妖物,投妖之人族,人人得而誅之。”

“何來此條規矩?”儒家天人不怒反笑,淡淡道:“已然開始胡編亂造了麼?憑空捏造我儒家之法,真該殺啊.還是那句話,你放下刀,吾贖你無罪。”

陸煊不答,只是平靜道:

“放心吧,會有這條規矩的。”

話音落下之時,遙遠之外,一處考古隊成功挖開一方大墓,從中挖出道藏,還挖出一些儒家典籍。

考古隊長指著其中一卷儲存尚算比較完好的儒家古籍訝異開口:

“你們看,這上面記載的是”

他下意識的唸了出來。

【子曰,為禍之妖物,投妖之人族,人人得而誅之!】

長空之上,妖仙已然徹底失去了耐心,揮手打斷了還想要說些什麼的儒家天人,

旋即,他盯著底下那個持刀少年,平靜道:

“你既不敢下刀,為何不收手?放心,吾可以給你承諾,不殺你.吾為妖王,言亦有信。”

說著,侯武書撥弄手上扳指,又道:

“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放開吾侄,退去,離去,赦你之罪。”

旁觀的天驕中,身著青衣的少女驚異:

“看來這個膽大的少年居然還真有活路.”

一旁的長髮青年則是搖頭,輕聲道:

“別傻了,無論他放不放下刀,都活不過今天了,這是定論.不過我真的很佩服他,等他死後,我會為他收屍,會將他下葬,也會記住他的名字。”

青衣少女默默點頭:

“我和你一起。”

而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場中,形式再變。

陸煊臉上露出淡淡嘲弄的笑容來,自語:

“赦我無罪?”

他笑了笑,心念溝通精神世界中的殘破翻天印,當時,清河道人曾催動一枚符篆,朝這印中注入法力以啟用其神效,

而拓展木屋內空間僅僅消耗了一成左右的法力,這段時間又自然流逝了幾成,但

依舊有一擊之力。

陸煊並不知道這一擊有多大威能,能起何等效果,也不知道敖叔到底能不能護住自己,可是

最壞,也無非是一死。

又有何懼?

他昂首,他大笑,笑天上天人,笑天上妖仙。

那位儒家天人心頭悸動,侯武書也生出不妙之感,神色一變。

下一剎。

陸煊輕輕發力,斷刀壓下。

侯青山心頭一寒,想大叫,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叫不出來,只覺天旋又地轉。

恍惚間,侯青山看到自己無頭的軀殼,看到那個執刀的少年,臉上笑容燦爛,如沐春風。

他,他怎麼敢的啊?

侯青山不解,疑惑,迷茫,旋即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頭顱落地,伴隨‘啪’的一聲脆響,天上猛地一寂,整個東海市也猛地一寂。

死寂中,少年持斷刀,刀上染妖血,抬起頭,雙眸澄澈至極,恰似青天白日,又如朗朗乾坤。

他笑問天上天人與妖仙:

“我殺了,又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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