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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維十二歲成就秀才,少年成名哪能沒有自己的驕傲。
即使李劍一真的很強,甚至強到有人望而生畏,無力反抗。可吳維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行至觀松閣門前,這裡熱鬧許多。明日方才是鄉試之日,今日便是眾多提前來到青城的考生聚集的日子。
觀松閣所在,已經算得上城南邊緣,這裡開始有人來人往,但依舊算得上清淨雅然。
觀松閣只有一道門,是松樹樹幹組裝而成的雙開門,保留了松樹原有的紋路。門口懸掛兩個大紅燈籠,卻一點也不顯突兀。
門上橫有一匾,題名:觀松。
筆走游龍,字如柔絲!旁人瞧著如何吳維不知,但是吳維目中,這字便如遊蛇,透著絲絲涼意,藏得極深!
一看便知女子墨寶,柔,逸,雅。
入閣院中,一棵形狀怪異,樹幹蒼勁的松樹映入眼簾。樹枝上掛有上百木牌,牌上有字。
院中有清一色輕紗遮面,身穿綾羅綢緞的苗條女子,手裡端著茶盞小吃,來往悠悠,不急不躁。
“二位公子,赴約還是開桌?”
吳維輕輕函首,“赴約,知府千金江柳兒之約!”
那女子微微屈身行禮,“二位請跟我來!”
說罷,走在前方,帶著吳維二人朝後院而去。
周圍人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皆帶好奇之色。
外鄉人多,他們不識吳維和秦方玉,但是也知道青城第一財女江柳兒的宴會之約,請的,都是少年俊才。
行至後院,地勢更為開闊,吳維和秦方玉目光都落在西南角處,那兩匹駿馬之上!
那引路的女子許是見了二人的目光,開口解釋道,“這是知府小公子江澤以及歸陽宗仙師李劍一的馬匹。”
不用她解釋,兩人都知道。只不過別人主動開口自然是有原因的,畢竟觀松閣以往是不允許馬匹入內的。
由此可見,那歸陽宗仙師的身份,有多尊貴。
“喲,秦家小哥,吳秀才,等等我啊!”
二人轉身,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雙手擰著裙襬,邁著小步伐緊忙跑上來,倒也生的一副好皮囊,只是年齡尚小,不成規模。
“葉小姐,二公子,大小姐......”吳維和秦方玉拱手,來人是青城富商葉家的四女,葉錦容。她此番是與葉家二公子葉辰,大小姐葉錦顏一同前來。
葉錦顏模樣要比葉錦容更柔美許多,加上傲人的身段和儒雅的氣質,直接拉開葉錦容幾條街。
二公子葉塵,整天都是笑意盈盈的,彷彿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美好之物。也正因如此,葉塵在青城的名聲極好。
“秦公子,吳先生......”
葉錦容傾心秦家公子,這是葉家人心知肚明的事。便見這葉錦容兩手挽著秦方玉的胳膊,“小哥,好幾日不見,可有想我啊?”
秦方玉有些尷尬,想要把手抽出來,卻發現葉錦容抱得挺用力,竟是有些難以抽離。
“錦容,放開!”葉錦顏臉上浮現怒意,那葉錦容這才嘟囔著嘴依依不捨的鬆開秦方玉。
後者脫身後悄悄拉開二人的距離,笑道,“四小姐生性俏皮,倒像個精靈一般......”
葉錦顏將小妹拉過來,朝著秦方玉微微頷首,“小妹不懂事,還望秦公子見諒。”
那葉塵卻是不理會這些事兒,繞過他們三人,直接把手搭在吳維肩上,“老吳,聽說歸陽宗來了個傢伙,想要攪和你和江柳兒的婚事。”
葉家兩姊妹的目光也短暫的落到吳維身上,她們也想看看這僅靠自己就年少成名的吳先生,會如何處理。
吳維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評價。若是此前,有人問他,他必然會說,婚姻是大事,他和江柳兒彼此都不熟悉,一切都要順其自然。
可今日不同了,那歸陽宗李劍一出言警告他,這一切就都變了。他若是退,那便是服軟。
我吳維生來無物,唯有一氣!
見吳維不做答覆,三人也只能姍姍而過,恰巧這時觀松閣的侍女又帶著兩人走來。
一個仙氣飄飄的絕美少女,一個儒雅端莊的美豔婦人。
前者便是主角江柳兒,恍若畫像中走出來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後者,則是觀松閣的老闆娘韋氏,人稱青城嬌娘!
吳維看著江柳兒,對方自然也看著吳維。兩人的關係其實只是知府的一句話,並沒有太多實際的進展和落實。
可偏偏青城人都這麼傳,漸漸地,縣令之女和少年才俊的美好愛情故事就此傳開。也只有少數人才知道,故事的男女主,其實面都沒見過幾次。
互相打個招呼,吳維和江柳兒都沒有什麼不適和影響,一如尋常熟人一樣,相視而過。
冰山美人江柳兒,可不是謠言。
也就是吳維了,其他人連她的笑臉都得不到。大概,這就是她對吳維的區別對待了吧。
二女先行離開,秦方玉湊近吳維說了句,“吳先生,我怎覺得,你這姻緣,道阻且長啊!”
“不是道阻且長,是道阻阻阻且長長長啊!”
那葉塵哈哈一笑,便向前走去,葉錦顏向二人示意,拉著小妹就朝前去。葉錦容朝著秦方玉嘿嘿一笑,小虎牙和小酒窩著實可愛。
“哥哥快跟上!”
吳維一回頭,便瞧見秦方玉糾結的表情,竟有些想笑,低聲道,“怎麼,葉錦容多可愛的女孩子,秦兄不愛?”
秦方玉欲言又止,總算知道被人調侃的滋味了。
吳維哈哈一笑,便也朝前去了,秦方玉自然也是無奈跟上。
幾人過了後院花園,走過廊橋,穿過一個圓形大門,便有一股暖氣迎面而來。
此間雅院,名喚暮雲間,閣樓高處,可正好穿過青城一切高屋建築,看見西下的紅色太陽,和被餘光染色的雲。
只不過此時正值清晨,除了幾朵飄浮的雲,便看不見其他。
小花園中,幾個婢女正在溫茶煮酒,想來那一進門的熱氣,就由此而來。
吳維從未來此,這裡顯然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
不過不得不佩服韋氏的商業思路和生活品味,雅,實在是雅!
見幾人到院中,有婢女早早準備,待幾人臨近些,就推開房門,幾人入了堂中,就看見已經各自坐下的其他人。
這房像極了戲臺,可沒有戲臺班子那樣多的座位。臺上,一蒙面女子輕撫琴,琴聲悠揚婉轉,悅耳動聽,臺前,兩名華裝女子翩翩起舞,如詩如畫,令人心曠神怡。
正中舞臺,臺前無四座方桌,只有兩側扇形分開的雅座,一座一桌!
在座的有幾個熟臉,大多數都是陌生的面孔。
跟著秦方玉朝著空位而去,一路繞過幾個已經落座的人,並無半點影響。
青城的熟人都互相打招呼,也沒有誰落下誰,在讀書人的圈子裡,氣氛還算和諧。
落座之後,吳維方知二樓還有雅間,可以看見臨窗的座子上有茶水熱氣飄出,卻看不見人。
難怪一樓看不見那個李劍一,也看不見“準小舅子”江澤,原來是上了二樓!除此之外,也不見一樓有女眷,想來一樣也都上了二樓。
這也就是在韋氏做主的觀松閣了,在其他地方,她們可沒有這種待遇。
吳維仔細想想,更加佩服韋氏的生意經了,青城的大家閨秀,都與她交好,平日裡沒事都會來觀松閣坐坐。
有了這些千金小姐,還怕那些優質多金的男人不來觀松閣?
適當拉高一下觀松閣的門檻,如此一來,無論男女,都以自己能夠進入觀松閣為榮炫耀,如此一來,這觀松閣不火都是天理難容!
佩服歸佩服,韋嬌娘這人,吳維害怕得很。
吃著水果點心,等人陸續到來,便有一女子上臺,琴聲和舞蹈停止,眾人的目光,這才落到那女子身上。
“觀松閣歡迎各位才俊,也預祝各位明日的鄉試,都能金榜題名!”那女子聲音如媚,好聽得很,“我是觀松閣韋書,能夠在此見到在座的才俊,萬分榮幸。”
韋書微微躬身,臺下人都舉杯回應。
“今日乃是江柳兒小姐發起的品茶會,能夠進入此地的,都是百裡挑一的才子,韋書有一個困擾自己多年的問題,希望各位可以為韋書解惑。”
“韋書姑娘,但說無妨!”
臺下有心善者,豈能讓如此美人受困,眼下便慷慨出言,“我等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維細細品著杯中的暖茶,饒有興致的打量堂下眾人。
“蜀中葉慎如,他前面的便是劉觀復,二人皆是蜀中人,同為商賈大亨子弟,蜀中有言,天下才分十二斗,蜀中五傑各佔五鬥!”
吳維瞧著葉慎如和劉觀復,許是有商賈氣息影響,他們並不如純粹的讀書人一樣板正,反而要活躍許多。有別於青城讀書人,腰間空無一物,蜀中二位別有香囊。
那山渝杜繼明,陸離二人,相對安靜許多,不過面板更為清秀白皙,腰間別有玉佩。林黔書生張千,黎執安,面黃目明,沉默少語,腰間掛一木牌,上有銘文。
“應當是蜀中天下的才分十二斗吧!”吳維笑著打趣,哪有這麼自誇的說法?不過蜀中五傑能夠得到如此認可,也足以說明他們的才華橫溢了。
那臺上,透過面紗還是可以看見韋書表情,她笑著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韋書便先謝過諸位了!”
“世人皆說持之以恆,堅持不懈,必將成就佳話和傳奇。也有智者曾言,知難而退,軍之善政也。”
“韋書不才,思量許久不得其解。有人勸堅持,有人說放棄,二者相比,究竟誰最正確,最難為?”
此話一出,座下眾人皆盡沉默。堅持和放棄,哪個對?哪個更困難?這並不是個簡單的是非題。
二樓雅間,江柳兒和韋嬌娘一室,皆是若有所思,其實這個問題,並不是江柳兒問的,自然也不是臺上的韋書,是正坐在雅間的鄉試主考官之一的翰林院大學士楊從之出的,一來消遣時間,二來也是想要看一看西南域讀書人的深淺。
與楊從之一道的,是另一個考官,左丘先生,國子監學正,官拜正八品。此外,青城知府江柳兒之父江東行伴其右。江東行是近兩年一路水漲船高,才坐到知府大人,從四品的位置,與吳維訂約之時,便就是知縣。
“二位,這題,可有最優解?”江東行是老條子了,平時他們答不上來都無所謂,今日在自己管轄的青城,又是以江柳兒的名頭組了這個居,若都答不上來,可就是打自己的臉嘞。
“知府大人覺得此題有最優解嗎?”楊從之悠悠開口,“這話題,我與太傅商討過,未曾得到最優解。”
江東行鬆了口氣,既然沒有最優解,便是最好的。
“就看看這些後生,是否真的才高八斗!”
座中,葉慎如緩緩開口,“想不到韋書姑娘平日裡就是推敲這些問題,葉某佩服。不過既然韋書姑娘發問了,我便說說我的拙見。”
“堅持和放棄,不過是個人對於某件事情的選擇而已,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之分。對錯的標準只取決於這件事對個人的影響。”
“一如和尚吃齋戒葷,一日是和尚,便要堅持一日,若是放棄堅持,就成了破戒的酒肉和尚,從和尚的信仰來看,自然是堅持為正。”
“可又如佛家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話,不就是勸誡一個始終從惡的人放棄從惡,改邪歸正嗎?這不正是闡明放棄為正的例子嗎?”
其他人紛紛點頭,韋書兩問,這第一問,著實沒有多大爭議。
“至於二者何更難為,在下不才,便覺得堅持最難!”
葉慎如說完,有很多人紛紛點頭表示附議,堅持這種考驗信心和韌性的事,若要有始有終,的確很難。
“多數人都會這麼覺得,畢竟他們這幾十年的歲月中,的確嘗試過堅持許多事,從目前看來,他們大多中途放棄了。”
楊從之輕呡了一口熱茶,“如今世事變化迅速,便如跑馬流星。堅持難能可貴,若是明智之舉,放棄倒真成了最合適的法子。”
江東行不知道這“皇帝欽差”的心理,也不多嘴。
座下,眾人皆是議論紛紛,都覺得堅持更難些。
秦方玉見吳維無心言聽,便打趣道,“吳先生,何故一言不發?是酒水差點味道嗎?”
吳維無奈搖頭,許是和秦自均把酒言歡次數多了,秦方玉自然也清楚自己的秉性。
“非也,酒要和知己喝才有意思,話也要和同道之人言說才有意義!”
那秦方玉微微一笑,“吳先生你不說,怎麼知道有沒有同道中人?”
見吳維依舊笑而不語,秦方玉便準備放棄了。可二樓雅間突然出現江澤的聲音,讓在座的人皆是一愣!
“你們這幫才疏學淺的傢伙,還虧得是秀才之名,一方俊才。”
“若是如此無爭議的話題,它能困擾韋書姑娘多時?”
“傻不拉幾的,就不能像我準姐夫吳維無大秀才一樣,思考得寬一些?”
“準姐夫,你讓他們瞧瞧,這個問題的真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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