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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您這個胃病,我現在給您開了方子,吳茱萸湯,喝了能緩解,但根治不了。”

“因為您這飲食忒不規律,又常在冰天雪地裡對付著吃涼的,為了抗寒還大口吃辣椒……”

“您這樣反反覆覆的搞,是要出大問題的。”

會戰指揮部醫院內,李源給王進喜診脈後勸說道。

元時空,這位拖著病體用自己當攪拌機攪拌水泥的鐵人,就因為胃癌,只活了四十多歲就早早去世了。

但李源也知道,他的勸說是無力的。

對於一個一心奉獻的石油人來說,“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口號絕對不只是口號。

相比於前世的某些人將口號當成他們自己都不信的空話屁話,當下的人,當成信仰並用生命去實踐。

哪怕李源告訴他,十來年後,他會被惡疾帶走生命,估計王進喜也會哈哈一笑,說再奉獻十年就夠本了。

李源想幫助這樣的人,卻也有些無從下手。

王進喜忙起來連飯都忘記吃,更何況是藥?

見他無可奈何的關心模樣,王進喜佈滿皺紋黝黑的臉上露出笑意來,道:“小李大夫,我聽人說你清高的很,不願給幹部看病,只給工人、農民看病。你咋來給我看病了?不拿我當幹部?”

李源聞言驚訝道:“這是誰造我的謠啊?幹部也是人民群眾的一份子,我本身就是幹部身份啊。”

王進喜哈哈笑道:“那你咋不去哈市會診呢?”

李源道:“這事兒都傳到王主任您這裡了?呵呵,看來罵我沽名釣譽的人不少啊。我當時沒別的想法,排隊等著看病的工人兄弟們那麼多,實在走不開。再說了,那麼多名醫過去就行了,我一個小大夫,去了也是白去。”

王進喜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李源的肩膀,道:“伱做的很對!大慶會戰意義重大,怎麼重視都不為過,這是我去京城見到老人家的時候,他親口說的!所以從今往後,誰也不能再調動大慶會戰指揮部的人去幹別的事。”

旁邊一位幹事道:“小李大夫,這一次王主任破例沒有追究私自調醫療專家組去哈市的事,你知道為什麼嗎?”

李源搖頭,道:“不知道。”

幹事笑道:“是為了保護你。”

王進喜擺手道:“也不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同志,我特意瞭解了下,對面的確有個得了重病的丫頭子。不過也是亂彈琴,在四九城看病不好好在那養病,跑幾千裡回哈市,半路上又犯病了,這不是瞎折騰麼?”

李源心中大為感動,能為麾下人想到這一點,絕對算得上厚道人了。

年輕幹事嘻嘻笑道:“王主任,您還說人家呢,那姑娘得的也是胃病,您也是胃病,您讓人家休息,您自己卻不休息。”

“去去去!”

王進喜趕人道:“現在是休息的時候嗎?我可是給老人家立過軍令狀的!”

說完他問李源道:“小李大夫,西醫拿我這個病是沒法子了。止疼藥吃了也管用不了一會兒,醫生不讓吃了,說吃那麼多,都快上癮了,像過去有錢人吃煙泡一樣,那我不能幹。你有沒有好法子?”

李源想了想,緩緩道:“王主任,如果您能堅持規律飲食一個月,特別是別吃涼的辣的,我能保您舒坦上至少兩年。兩年後,您若是犯病了,再來找我。”

王進喜嚴肅道:“一個月?真的能管兩年?”

旁邊年輕幹事也變了面色,道:“李大夫,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李源道:“願立軍令狀,但我有一個要求。”

年輕幹事激動道:“真要能治好王主任的胃病,別說一個要求,一百個一萬個都行!”

王進喜要冷靜的多,道:“只要不違背讜的原則。”

李源道:“這倒不會,我就一個小小的要求。如果我治好了王主任的病,還請為我保密。”

王進喜聞言一怔,隨後明白過來,他皺眉不解道:“這是為什麼?”

李源苦笑道:“如果真治好了,恐怕會讓很多人惦記,今後我只能給……地位比較高的人去看病了。我更想給普通百姓多看看,不想當御醫。這種病,基本上要天天針灸,再加上推拿,還要精細配藥,一人一方。如果常年看這樣的病,或許更容易功成名就些,但是,卻並非一個人民醫生所希望的。”

王進喜看著李源的這張年輕的過分的臉,感動的站了起來,緊握著他的手道:“小李大夫,今天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人民的好醫生!!”

換一個長居高位者估計都已經要震怒翻臉了,哪怕明面上不顯露,心裡也會十分不高興。

但王進喜不同,他是真正從最底層一步步幹到今天的,知道普通工人,也知道農民之苦,所以對李源的選擇,大為欽佩!

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

和王進喜約定好一個月的療程後,李源輕輕撥出口氣。

說起來,是有些慚愧的。

因為下定決心不再藏拙出手治病的原因,除了敬仰這位鐵人拿命來奉獻的精神外,多少還是有些私心的。

家裡現在九個孩子念中專,三個電力六個石油,剩下幾個讀石油的比例也會很高。

現在交好王進喜,對家裡子侄們會幫助不小。

當然,李源也沒想去走什麼門路,王進喜也不是那樣的人,頂多能庇佑一下,不受欺負,但這就足夠了。

至於怎麼治……

中醫養胃的話,別說一個月,至少也得一年起步。

王進喜已經有嚴重的胃炎了,炎症反覆發作,就是將來他得胃癌的根本病因。

中醫不是不能治,可需要時間調理,偏偏王進喜身上任務太重,根本沒有這個時間。

只能作個弊,拿出阿莫西林、克拉黴素和奧美拉唑出來。

眼下國人基本上還沒什麼抗生素,這三味藥吃下去,跟神藥都差不多。

不用一個月,基本上一個禮拜就能迅速起效,兩個禮拜肯定能康復。

但李源還想用中醫再給王進喜療養上兩個禮拜,共一個月時間。

像王進喜這樣的人,理應活的長久些。

他是地道的工人,即便後來身居高位,也不問正事,一心鑽在石油裡,所以不用擔心改變歷史大方向,挺好。

回到馬家窯,李源就被鄭勝利找到,鄭勝利一臉牙疼表情,道:“小李,這回得你罪人可是得罪大發了。同仁醫院那個黃超民,恨你恨的牙根癢癢,到處拉幫結派說你壞話,你可要小心啊……”

黃超民就是去給薩本昌的孩子看病,下了無藥可醫診斷的醫生。

同仁醫院始終是全國排名第一的眼科醫院,即便幾十年後。

前身是光緒年間美國佬在四九城建的眼科診所。

雖說眼科第一,但大內科的水平肯定也不差,年紀大點的大夫基本上都是留學回來的。

這一批人,對中醫深惡痛絕。

他們自以為在外面開了眼界,見識了真正的世面,瞭解了什麼才是科學的成果,所以對巫術一樣的中醫,厭恨唾棄。

五一年的時候,就是以這幫人為首,提議廢除中醫,並且差一點就得逞了。

如今李源用中醫手段,治好了黃超民下的死亡通知書的病人,這臉差點沒給他打腫。

這倒罷了,醫療專家組去哈市給人會診一事,現在也傳的沸沸揚揚。

如果都去也就算了,沒那麼大的事,偏有一個堅持不去,非要留下來給工人兄弟們看病。

這麼一對比,嘖嘖嘖,別以為老百姓不會說怪話,尤其是東北銀,那話裡話外,一個髒字不帶都能讓人原地爆炸。

平日裡都是受人尊崇的主治、副主任,到哪都有體面。

如今跑來支援大慶會戰,在這冰天雪地之處,顏面盡失。

他們自然沒法去恨老百姓,轉頭就恨上了“始作俑者”。

李源聽了這話卻差點笑出聲來,大慶會戰指揮部有王進喜在,什麼妖風能刮的起來?

就算颳得起來,那也是他點起來的。

至於回到四九城後,別說他們的手插不進軋鋼廠,就算插進來,李源也能給他斬斷了。

他們還是祈求夜裡下班不被人打悶棍更好些……

如果不是不願耽誤大慶會戰,李源現在就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酒裡放點頭孢,這年月福爾摩斯來了都查不出來什麼。

一群哈批,不知死活!

……

陳家大院泡,水面早就被凍瓷實了。

不遠處有磕頭機在二十四小時不停的作業著。

今日李源被迫放假,他打十二月九號到大慶以來,基本上一天沒停,連續工作了一個多月了。

眼瞧著瘦了不少,工人們都要求他休息一天。

連他們都要輪休,更何況一個醫生?

只是李源堅持工作,沒黑沒白的出診,白天在工人醫院看診,晚上趕著馬拉爬犁十里八鄉的去複診。

直到工人院長鬍德泉親自命令他放假一天。

李源也就沒再強求,約上了等待多時的張芹、張虎姐弟來,來到陳家大院泡周圍的蘆葦蕩裡,抓野雞。

頭上戴著遮耳朵的狗皮帽,身上披著羊皮襖,都是王進喜妻子送的。

腳上則是靰鞡草鞋,穿著還挺舒服,是馬家窯生產隊老隊長代表鄉親們送的。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李源這一個月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自然生出尊敬愛戴的心。

私人送的禮物李源一件不收,即便是野物也都送去醫院食堂了。

雖然收一些草藥,但肯定會還一份比草藥還值錢的禮。

所以村民們就讓生產隊老隊長出面,算是公對公的送。

李源在一堆特產中,選了一雙靰鞡草鞋,當場穿上後,臉上露出的親切笑容,讓馬家窯村民們高興壞了,覺得這就是自己人。

靰鞡草鞋不是大家想的那樣是用靰鞡草編的鞋,其實外面是一層牛皮,然後往裡面填充靰鞡草絮。

靰鞡草是河裡生產的軟草,採出來曬乾後,放在木板上敲打成絮狀,然後放進鞋裡。

很費功夫,基本上要敲上幾個大夜。

但穿起來確實保暖,不僅防寒,還防潮防溼。

數九寒天,零下三四十度,出門五分鐘眼睫毛都是白的。

但穿上靰鞡草鞋就是不凍腳!

“在那,快抓住它,別叫它跑了!!”

張虎看到雪窩裡一隻灰色的野兔,激動的往前竄。

若是新鮮雪,野兔一跑腳陷進雪窩裡,那就很好抓了。

可東北的雪地,如果經過刮過大煙炮後沒有再下新雪,那雪面都被風颳硬了,足以支撐兔子的重量。

灰兔受驚後,拔腿飛跑,張虎一臉絕望的看著到嘴邊的兔子就要跑了。

他倒不是心疼兔子,而是絕望一會兒會受到自家姐姐怎樣的蹂躪。

但就在這時,就聽到耳邊傳來“嗡”的一聲,隨後就見正在飛奔的野兔“砰”的一下栽倒在地不動了,身旁躺著一截木棍。

張虎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

別說他,正準備張嘴罵弟的張芹都楞住了,隨後轉臉看向正一臉滿意微笑的李源,結巴道:“李……李大哥,你……你還會這個?”

李源呵呵笑道:“跟你們說過了呀,我也是農村出身,從小跟著哥哥後面上山打獵,有幾分準頭。要不是抗戰結束時我還小,指定讓小鬼子們嚐嚐我扔的手榴彈有多香甜。”

張芹激動道:“李大哥,你真棒!”

嘖,被正青春洋溢的少女崇拜的看著的感覺真不賴。

這一波裝到了!

不過還是糾正了下:“小芹,要叫李叔叔,我和你父親兄弟相稱。回頭有機會到京城去,可以到我家做客,見見我兒子,他要喊你姐姐的。”

張芹聞言,臉上的失望都遮掩不住,雖然早知道李源結婚了,連兒子都有了,可還是失望,她輕聲道:“李……叔叔,等過完年你就要回京城了,我們還能再見面麼?”

她覺得基本上不可能了,這年月,哪怕是至親,一旦一人去了異地他鄉,也和生死離別一樣。

李源呵呵一笑,道:“肯定還有再聯絡的機會,我侄子侄女六七個都在上石油學校,過兩年估計都過來了。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幫忙照應一下,特別是侄女兒。”

張芹驚喜道:“真的啊?”

李源點點頭道:“真的。”

到時候一個都不讓留在部裡,全部到一線來。

踏踏實實的幹上十幾年,等到改開後,有天賦的從石油系統裡出來,大把前程等著他們。

沒天賦的,守著石油這條路,也能遺澤三代人……

雖然人人厭惡三代菸草奉獻人,但人人也想當菸草人。

其實問題不在於當幾代,在於那群賊羔子把位置佔死不放,大大提高了普通百姓子弟進去的門檻,吃相難看的乾脆直接堵死。

回頭給侄子們還是得上上課,不管到哪一步,都不能貪婪到沒人性。

張芹高興了,她也沒想其他,只要能和李源這樣的人保持聯絡,她心裡就滿意了。

少女情懷總是詩,純粹天真,沒有那麼多功利……

……

跟著張家姐弟逛了一天,打了不少野物,都送去工人食堂了。

眼下大慶這邊還是大鍋飯,不過沒關係,識了路,知道了方法,往後李源就能自己過來捕獵野物了。

雖說明年起旱災將會大大減輕,但其實吃的始終不充足。

要不然秦淮茹也不會扒著傻柱不放,吸了一輩子血。

李源打算趁著這次機會,好好填補一下已經空的七七八八的空間,往後還有十多年呢。

要是把404個立方的空間都塞滿肉……算了,先裝一百方吧。

肉的密度比水稍微大些,但大的有限,所以人溺死後,儘管灌了一肚子水,可體內厭氧菌分解出一些氣體後,屍體就會迅速浮起來。

就當肉和水的密度差不多,那就是一百噸肉。

emmm……好吧,基本上不大可能,那得打多少獵物,幾百頭熊?

不過也吃不了那麼些。

一個人一天就算吃一斤肉,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斤,五年才能吃一噸肉。

算了,先不想那麼多了,儘量收穫吧。

光打野雞野兔野鴨子什麼的肯定沒那麼多,好在東北泡子裡別的不多,就魚多。

張芹說,每年四五月冰雪融化的時候,泡子裡的魚都往外蹦。

那個時候釣魚……別說用魚竿魚餌了,那個縫衣針弄彎了,摔在結實點的馬繩下丟水裡,就能釣上魚來。

李源等不到冬雪融化了,不過尋個僻靜點的地兒,鑿開一塊冰就行。

下次再去杜爾伯特出診時,多停留兩天,去打打黃羊、狍子。

在醫院食堂吃完晚飯,沒有理會形形色色的目光,李源趕上爬犁,去了解放村。

說起來都不敢信,王進喜已經是去過四九城見過老人家的人物了,級別也已經算得上讜的高階幹部了,可他家居然一直就住在探區內的一個村子裡。

家中有六十多歲的老母親,有弟弟王進邦,妹妹王立,愛人王蘭英,大女兒王英,二女兒王月珍、大兒子王月平,二兒子王月甫,還有個今年剛出生的小女兒王月琴,計九口人,住在三間平房裡。

王進喜年邁的母親、妻子、妹妹都長期有病,小女兒生下來就是小兒麻痺。

元時空裡,妻子因為常年勞累,忽視糖尿病而早逝,母親在王進喜去世後一個月也走了,小女兒艱難的活到了三十八歲……

為什麼好人總是多磨難?

憑什麼好人就要受苦受難?

李源覺得,自己有的時候不能算計忒過了,他當然不是聖人,更不是聖母,雖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其實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是為了讓自己生活的這片天地,變得陽光明媚些……

好人,應該有好報!!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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