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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十巡,幾個村子但凡有點酒量的都要來敬梁川一碗,梁川端起酒碗也不是放在碗邊泯一口意思一下那種,而是真的就直接喝,這地瓜酒提純的技術還不夠好,比以前喝的米抽度數還低,也就對付何保正這種沒酒量的小老頭管用!
宗祠外,婦女們自發地燒著大鍋菜,酒席上全是硬菜,一樣樣端進宗祠當中。
幾個話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著梁川這幾年在外面的見聞。
黃土先開腔道:“三郎你告訴叔,在汴京你連官家都見著了?”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憋在心裡,憋了半天,黃土一丟擲來,所有人馬上停下了手中的酒,注意力全都集中了過來!
官家是什麼,那是天上的紫薇星,真正的星宿!可是他們這些泥腿子敢想的?縣裡面的太爺段大人長什麼樣他們都沒見過,敢去想見人家官家的天顏?
所有人一臉期待地看著梁川,梁川看這場面,如此眾望所歸,他敢在外面亂講他過見過趙官家,東西可心亂吃,吃了埋了就是,話亂講,傳到這些當地官員耳朵裡,他們是不是要下來查證一番,連官家都敢亂編排,打不死你!
梁川抄起一根大蹄髈,美美地咬了一口,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看得火人心焦火燎地,何保正就挨著梁川,被他那個臭嗝給燻得差點把酒食給吐了出來!
“哎喲我的娘,你快急死我們了,說啊,見還是沒見過!”
梁川臉色微醺略帶三分醉意,一副神秘地看湊向何保正的耳朵邊說道:“我。。我看過玉皇大帝!”
“嗨!”眾人被吸引得老高的情緒一下就跌了下來,搞了半天,梁川在這裡說笑呢!
何保正又問道:“上次去汴京的時候,你小子不是跟著那宰相丁什麼來著,聽說比以前寇相公就小一點點,是他嗎?”
一場歡慶會,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梁川的個人述職報告大會。
陳啟佑也問道:“丁謂!何家洛你個夯貨懂個球!”
這時村民也有人接腔道:“不是聽說那個丁謂是個大奸臣,太后娘娘派你到丁謂府中做奸細,你們聯合把丁謂給搞倒的!”
這話一出,梁川一口酒水噗地一聲噴了前面幾個保正一個滿臉。
梁川擦擦嘴道:“小子你這話聽誰說的,我還太后娘娘派來的,你是猴子請來的逗逼嗎?”
黃土也說道:“三郎他連官家的面都沒見過,怎麼可能認識地位更金貴的太后娘娘,太后她可比官家說話還好使,你說是吧三郎!”
這村民又說道:“不對啊,戲詞裡鬥丁謂就是這麼演的,哪裡是我說的!”
梁川這一下可被嚇得不輕,他的事都被編排成戲劇了?
“什麼戲詞?”
何保正道:“三郎你這些年忍辱負重,與劉太后鬥朝廷裡的奸臣,鬥倒了丁謂扳倒了雷允恭那種奸宦,老百姓感激你的恩情,早把你的故事編成了一齣戲,我們已經去興化去請戲班子了,一會唱出來你就知道!”
“戲詞裡唱的,你們鬥倒了丁謂,劉太后要保你,沒殺你,假裝讓你去西北充軍,回來又把你安放到新的那宰相叫什麼竦的家裡!”
何保正突然說到梁川充軍的這事,氣氛一時有些沉重,大家看了看梁川的表情,就怕讓他多想,在鄉親們看來,梁川發配怎麼了,就是殺頭了他們還要給梁川蓋個廟!
梁川摸了摸還帶血的那個金印,笑道:“回來的路上讓我那個調皮兒子給劃的,何保正可以給我作證!”
眾人以為梁川擔心他們嫌棄他的身份,不停地安慰道:“你這金印是替朝廷辦差,為咱們窮苦老百姓掛上去的,誰敢嘲笑你,我老傢伙第一個跟他玩命!你跟咱們說說,真是戲詞裡唱的,太后娘娘讓你去把丁謂鬥倒的?”
梁川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感覺丁謂是個奸臣,我感覺不不是!那年我去汴京尋找鄭若縈鄭大小姐,汴京城茫茫人海,竟連一處容身之所也沒有!”
講到此處,梁川重生地一聲嘆息,丁謂是奸,更貪,可是不奸不貪辦不成事,這不是他的錯,這是時代的悲劇。
“咱們什麼身份,那白了連汴京的農民都不如的人,全賴丁大人賞識,容在汴京有個棲身之地,咱們都是窮苦出身,誰對咱好咱就要對人家好不是,做人要是忘本,那不是連畜牲都不如!”
好!場下的人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何保正更是拍拍胸脯說道:“就是這樣沒錯,咱們老爺們不管那些當官的誰好誰壞,誰對得起咱們,看得起咱們,咱們就要肝腦塗地,做那白眼狼被人戳脊梁骨有什麼意思,三郎今天衝你說的這話做的這事,我再敬你一碗!”
“這麼說戲詞裡唱的是假的?”
“甭管什麼鳥戲詞不戲詞了,一會戲班子來了,咱們想讓他們怎麼唱,他們就得怎麼唱!”
好官壞官又如何,老百姓們關心的是一天三餐能吃飽就成,管他誰當家,官聲再響,不把老百姓放在眼裡,有什麼用。老百姓是沒有什麼發言權,可是老百姓心裡明亮著!
鳳山鄉的村民只關心梁川的生活過得精不精彩,誰人幾個能成為唱戲的主角?
他們圍著梁川一個勁地問汴京城大不大,有興化那麼大嗎?西北充軍苦不苦,跟種地比怎麼樣,淨是一些小老百姓渴望天地的小問題。
梁川的嘴要麼塞著食物,要麼說書似的給他們滔滔說個不停,老百姓沒有電視沒有手機,只能聽著梁川嘴裡蹦出來的東西,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這麼大,這麼兇險!
不多時,外面的戲臺子還真搭了起來,這大半夜的,這幫唱戲為了賺錢還真賣力!
看戲這東西梁川真不喜歡,咿咿呀呀地節奏慢不說,人物地表現力也不夠,主要是沒有興趣,就不會想著去了解!
村民們可喜歡了,原來宗祠裡喝酒的人跑掉了一大半,抱著凳子搬塊石頭全圍在戲臺下面!
這年頭想看一齣戲那可不是容易的事!錢是一回事,關鍵戲班子就那麼幾個,人家往酒樓裡一站就是黃金萬兩,除非大價錢誰願意來鄉下文藝匯演?再說了苦苦的老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了,還有閒錢請戲班子?
梁川記得小時候他奶奶跟他講生產隊裡面的人,為了看一齣戲一個晚上走了將一百多里地!跑到隔壁縣裡面去看,然後再走回來!
這他孃的是真的痴迷還是閒著沒事幹梁川不懂,那時候外面可不太平,走夜路這麼長的距離命都可能沒了!
“開始了,是白娘子傳奇啊,晚上有福了!”
一聽說是唱這出戏,連何保正都有些坐不住了,人在宗祠坐,眼睛淨往屋外瞟!
梁川笑道:“咱們先看戲,看完了再喝酒也不遲!”
這戲班子唱的戲竟然是從汴京城傳來的新戲,人物妝容跟老的興化戲一樣,但是詞風故事就是徹徹底底地抄襲紫禁城的白娘子傳奇,就連片頭曲也是一樣!
沒想到紫禁城的戲這麼受歡迎!連興化都被這股潮流風波及到了,不可也不奇怪,這時候的汴京一有什麼新潮的動向,就會引起各地的模仿,這戲唱了好些年了,夠傳到鳳山這鄉下了!
這戲的號召力果不一般,原來喧鬧的鳳山除了唱聲,其他全安安靜靜。梁川只看了一會便看不下去,演員們的表演很粗糙,連故事都沒有摸透,一個舞臺也全靠想象,比起紫禁城的差太多了!
梁川看著鄉親們的樣子,如痴如醉也不好去打擾他們,自己抱起碗慢慢地喝著酒,鄉親們的臉上那種飢黃不接的菜綠色沒有了,個個都有點油光,再看看周圍,雖然夜色籠罩著這個小山村,可是他看得見,鄉親們的家不再像以前那般破爛,地裡也不再肆意拋荒,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這地方真好呀,如果能這樣一直太平下去,自己的子孫能享受這份清福,多好!
正看戲呢,突然又來了一群人!
這群人的到來明顯讓鳳山的這些當地居民很是排斥,梁川從村民的臉色就能看出來。
而來的不是別人,梁川正好認識,天雄軍的宋有財!
這小子還在!那自己的三千天雄軍豈不是都全在!
“東家,你可算回來了!”
宋有財帶來的人不多,只有聊聊數個,梁川都認得,正是當年在陝北陪自己一起搬磚的那些苦哈哈,旁邊就是宋俊宋有財兩兄弟,都是是綏州的象龍寺村出來的,臉上全跟自己一樣,都掛著一道金印。
梁川馬上招呼他們坐下,把酒菜推到了他們跟前。
天雄軍的兄弟看著這酒菜喉頭劇烈地聳了聳,按下對這酒肉的渴望,不是他們不想吃,旁邊的村民可不歡迎他們吃!
黃土一看,甚至還把唱得正歡的戲給停了!
這一下可把梁川給搞糊塗了,這兩撥人難不成有什麼恩怨不成!
梁川可不管這麼多,來的都是客,更何況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與鳳山的村民有感情,與天雄軍的這幫人更有感情,他們是真正的英雄,鐵打的漢子,沒有他們自己的骨頭早在黃砂中化成灰了!
“坐下來,喝,兀那唱戲的,給大爺繼續唱,唱賣力點,爺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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