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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沒有別的讀書人身上不由散的一股酸腐氣質,相反他身上所穿所用的幾乎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寒酸的,寒冬臘月還過是麻布棉衣一件,沒有玉帶沒有錦袍,反而是這麼一個人眾人看在眼裡卻不得不服,這是個心懷四海九州的人。
范仲淹脫口而出道:“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靜。。
紫禁二樓是如此地安靜,與其說眾人是被震憾到了不如說他們是沉浸在自己的過去中,回憶著從前的自己。
從賈朝昌到最不起眼的御史六部小官,他們的胸膛在激盪,有一腔熱血在湧動,雖廉頗老矣,雖然這官場的爾虞我詐磨平了他們的稜角,可是先聖的教誨早已深入到他們的骨子裡,文的烙印在他們的靈魂之中永不磨滅,為天下黎民的那股子激情好像又讓范仲淹給他們找回來了。
但凡是個讀書人不論最終走的是哪一條路,但是他們來時的路一定是心懷天下為國為民,只是這政壇的黑暗體制的腐朽讓他們忘了初心,逼得他們把最初的理想忘在了身後。
有的人會覺得范仲淹這種人很裝,因為在范仲淹身上他們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遺憾事的只是范仲淹堅持了下來,而他們卻迷失了。。
猶記得頭懸梁錐刺股,三尺白雪六月酷暑十年寒窗畢生所願,孜孜以求的是那黃金膏粱還是天下蒼生?好像貪墨無數也不是那麼地痛快,好像他。。
才是自己想成為的人!
吾誰與歸!
可惜了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只有金字塔峰的人才能活下來,下面只有累累的白骨。
如此的吶喊如此發聵人心的聲音只是讓在座的官員們有那麼一絲感動,然後又變成了一個個勢利而貪婪的行屍走肉。
梁川曾經只當這是一篇名著,一篇需要背誦和默寫的名著,這是如此地討厭,自己還抄襲山寨在西北的時候當著原作者的面先給唸了出來,自己唸的只是一篇作文,從范文正公口**來的,竟有如此的力量,洗滌震撼感動著梁川那小富即安的靈魂。
他與范文正公一道走過西北一遭,認識了這個人,才能真正體會,原來真的人是為別人而活著,而不是為自己的前程!
“好!”梁川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把最熱烈的掌聲獻給了范仲淹,在座的小老頭子都被這一聲天降梵音給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坐在他前面的夏竦,嚇得一哆嗦,還以為這冬月裡打雷了!
所有官員齊刷刷把眼神投了過來,要是晏殊叫好也就算了,他梁川算什麼東西,就是一個配軍,在這等場合壓根沒有他發話的機會,現在竟然第一個冒出來,當其他是什麼?
夏竦也是一臉意外,他沒想到梁川跟范仲淹關係這麼鐵,在眾人眼前竟然這麼表明立場,劉太后不是與范仲淹勢不兩立,還把範希文發配到了西北,難道這一切都是做給切人看的。。
夏竦好像突然抓住了什麼,許多想不通的關節在這一刻有了頓悟,劉太后縱橫三朝,趙光義拿她沒辦法,趙恆一定要娶這個二婚女人,趙禎在她簾前只是一個擺設,這女人果然是有一點手段,否則不能在這亂世朝堂之中縱橫這麼多年,連寇準丁謂呂夷簡這些政壇高手都不是她的對手!哪一個不是呼風喚雨最後黯然收場。
有道是寧得罪十個君子不得罪一個小人,寧得罪十個小人不得罪一個女人,像劉娥這樣的女人,得罪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范仲淹看著梁川正欲張口,梁川先說道:“範大人憂國憂民的高尚節操實則是我輩楷模,這文章大人若是能做完整了必定能流傳千古!”
范仲淹正要說的是:這文章並不是他所做,而是在場的梁川的作品。沒想到梁川竟然否認了,並且把這一作品歸到了他的名下,成全了他自己,這是圖什麼?要知道文人惜名甚到惜命,能作出一篇流芳百世的作品那是雖百死其尤未悔,他竟然如此不當一回事,這是圖的什麼?
他正要說話,卻是愣在原地,一時竟不知如何自處。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梁川,這種出名的機會放在任何一個年輕人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好比那個柳三變,在這種機會之下就想大出風頭以搏出位。。
梁川呀梁川。。
賈朝昌看看梁川再看看夏竦,最後又饒有興致地看了看范仲淹。
所謂師出必有名,這種場合與誰同一個鼻孔出氣就代表著兩人是穿同一條褲子的,梁川是夏竦帶來的人,素來聽說夏竦與範韓兩人不合,今日看來這話是虛言,至少夏範兩人關係應該不至於那麼差!
這些當官的老手也是敏銳地覺查到了這一點,一道道狐疑的眼神投向梁川。
除了韓琦,為什麼梁川對范仲淹對此高看?當初夏竦逮到梁川,把他關了一個月用盡各種手段把他整得死去活來,要不是范仲淹救下他,只怕現在已經埋到黃砂裡去了!梁川這小子也算是有情有義,這場合都敢給范仲淹叫好。
當官的表情徐揚盡收眼底,狗腿子的天性告訴他,要不利用這次落井下石的機會把梁川踩到底,只怕將來再難有這樣的良機!
徐揚跳梁出陣,當作前鋒指著梁川道:“你是個什麼身份,這裡是士大夫孔孟學子的地方,你一個配軍還有評頭論足的份?”
梁川正眼都不瞧徐揚一眼,他罵由他罵,梁川心頭一絲火氣也沒有,徐揚現在在他眼中也就跟一隻螞蟻差不多,他不清楚歷史上那個但有楊柳處,皆歌柳永詞的大才子與這個小人是什麼關係,現在弄死他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似的,眼界和地位不同了,自然不會一般見識!
“範大人高風亮節,我這等身份自然是沒有資格品評,不過我雖然一介白丁,可是也知道什麼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意思,比起某人只會粉飾太平歌頌奢侈的靡靡之音強上萬倍!好與不好,這自然交由歷史交由後人來評判!”
今天的宴會梁川沒有歌唱沒有作詞,自然沒有辦法搶徐揚的風頭,不過他的一句話就將徐揚貶的一無是處。什麼是大局觀?什麼是心懷百姓,跟他的作品比起來,確實是判若雲泥!
說完梁川自顧自就坐了下來,留著徐揚想要借題發揮一番,卻是發作不得。
好一個交由歷史來評判,這樣的評價是有點高了,像是在說在座的這些人都沒有資格與范仲淹一較高下一般。
賈朝昌看了看徐揚,這種急欲出頭的小年輕他見得多了,這個柳三變初來乍到竟然是不懼夏竦,看來可以利用一下。
晏殊也不喜歡柳三變的性格,這小子的目的性太強了,今天的宴會柳三變得了頭籌,范仲淹卻是大放異彩,可惜夏竦與賈朝昌兩人勢同水火,再搞下去只怕當場就會兵戎相見,宴無好宴,不如早點散了罷!
“諸位稍安,我看時候也不早了,今天的聚會範大人一首名篇只怕是後無來者了,我等還要回去好好瞻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紫禁城雖然快活,只怕再聚下去我等要有愧於心,拂如範大人之高節!”
范仲淹想說這首文章並不是他的作品,可是晏殊這麼一說,他再推給梁川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也只能看了一眼梁川,苦笑一聲,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賈朝昌起身朝晏殊拱了拱手道:“多謝晏大夫盛情,只是有些鄉野匹夫不領情壞了好意,千萬不要往心裡去!”說完賈朝昌甩手就走,經過徐揚身邊,眼中富有深意地朝他看了一眼,徐揚看在眼中,那是大喜過望!
自已的付出有戲!
賈朝昌走後夏竦也起身,對著晏殊道:“晏大人今日你瞧見了,賈相公容不下我西軍諸人,三番兩次出言相譏,非我不識時務,實在是賈相公欺人太甚!告辭!”
官員們陸續向晏殊遲行,徐揚走在最後,朝晏殊行了一個禮,連忙追了出去。
賈朝昌的轎子走得很慢,徐揚臨近馬行街追上了賈朝昌的轎子,隔著轎子的帷簾朝賈朝昌行了一個禮道:“賈大人,小可柳永。”
賈朝昌沒下轎沒起身,隔著帷簾冷冷道:“我看你有幾分才學,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朝廷中並無赦免丁黨的公文,梁川這廝公然替丁謂翻案,你寫一道摺子,明日交到諫院,這冷飯看來得拿出來炒一炒了!”
徐揚大喜,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真是嗑睡送枕頭,本來還想著怎麼對付梁川,不想一箭雙鵰,誤打誤撞投到了賈朝昌的門下,還有這天賜的良機可以向梁川下手!
有賈朝昌撐腰,他梁川就是有夏竦又如何?當初的丁謂一人之下,不也照樣乖乖貶到崖州去?
“學生一定盡心辦好此事!”
剛剛還自稱是小可,現在一看賈朝昌有重用他徐揚的意思,立馬就改口了!徐揚望著賈朝昌遠去的身影不住地冷笑:“梁川啊梁川,這就叫風水輪流轉,以前你有宋光鬥青睞,現在我得了賈朝昌賞識,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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