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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實在那個人間最高的位置上短暫地停留過,匆匆忙,他的一生波瀾起伏,在史書上甚至沒有留下足以銘記的篇章,便又離開了這個他認為痛苦的人世間。
在他彌留之際忽然回想起父親趙允讓拉著他的手,走在大內寬闊無人的御道上,那一夜天上的雪也停了,月亮特別的大,夜色格外的清洌。
官家夜召趙允讓父子進宮面聖,在這一道聖旨之前,人們甚至都快將這戶隱居在雙龍巷落魄得不能再落魄的皇族給遺忘。
趙宗實面無懼色,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坐在龍椅上那位寬厚的君王,一個平靜,一個充滿著期待。
“君王該如何治國?”
“當‘以民為本’。”
“好!”
趙宗實在那個喜歡遊戲喜歡打鬧的年紀也並不知道以民為本的真正含義,只是孟先生教過他,這四個字分量極重,必將用一生來踐行之。
將來如果有人問他如何治理天下,回答這四個字就錯不了。
趙宗實按著孟先生的原話,回答了這個胖胖的人的問題,他不知道,他的回答比金殿應試的進士回答得還讓趙禎滿意,天下本是老百姓的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欲治天下理應以民為本。
那一夜趙允讓無法平息胸中的驚駭,真的有人能夠隻手遮天操縱帝國繼承人的選擇,一切都讓梁川給準確地預料到了。。
他更緊張自己的兒子在金殿之內與官家的對話,童言無忌,雖說讓孟先生調教了幾個月,可是還是頑童一個,萬一衝撞了官家,一家人可是沒有活路了。。
魏公公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你小子走了狗屎運的表情諂媚地對著趙允讓道:“趙大人恭喜賀喜啊。”
趙允讓不認識魏公公,但是知道在御前行走的這些人的能量,隨便一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公公見笑了,小兒無狀,驚擾官家聖駕。”
“以後還望趙大人多多提攜。。”
魏公公給了趙允讓一個不可言傳的暖昧眼神,眼神中好像在說,你小子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呀。。
三月暖春萬物復甦,這個東方最強大的帝國也終於冊立了新的繼承人,跌破眾人的眼球,不是富貴人家,不是權勢貴勳,而是一門落魄王孫,幾近無人識得的寒門。
無數王孫憤恨官家有眼無珠,不識璧玉,為什麼不立自己,自己可比那一家子名氣大能力強多了,他們都快跟平民一樣了,要不是姓趙,有誰還會惦記著他們。
趙禎對趙宗實很滿意,這個孩子忠厚之中帶著一絲機警,他的身世背景又極為單純,沒有外戚干擾,沒有世家牽絆,日後如果自己重新有了孩子,也不至於請神容易送神難。
趙宗實跟趙禎提了一個要求:肯請官家大赦天下。趙禎一愣,點點頭答應了趙宗實這個要求。
趙宗實並不是孩子一般單純,相反他孩子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早熟的心,他更知道梁川是他們家的恩人,連自己的老師也是梁川為他聘來的,恩人現在就身陷刑部大獄內,原來自己無能為力,現在自己就站在官家跟前,既然如此,那就提一個請求吧。
朝會上,劉太后面無表情,趙禎沒有遵從她的意思,立趙宗諤為嗣,雖然點些不快不過也犯不上生氣,立嗣是大事,趙禎定會有自己的想法,這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到。
趙禎因為立嗣頗為滿意,臉上稍稍恢復了一絲神采,最讓眾人矚目的是這個新晉的皇子,小小的身軀就站在趙禎龍椅前,面對著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絲怯讓。
這是誰家的孩子?
哦,是趙允讓家的,沒想到他這一門都快倒了還能走這般大運,草雞一朝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不,變成了金龍。
“我朝新立皇子,是萬民之福,聯決意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趙宗實聽到這個訊息舒了一口氣,有些感激地回望了趙禎一眼。
“陛下聖明!”群臣齊刷刷地唱了一聲。
誰知劉太后重重地哼一聲道:“大赦天下可以,不過眼下就有一人罪大惡極必須嚴加懲治!”
眾人的心肝一下提了起來,誰?大赦天下還有重點關照的人物,能讓劉太后如此忌恨的人究竟是誰?
“母后指的是。。。?”
劉太后冷眼問道:“前些日子打入刑獄的丁謂家的管事呢?你們刑部的人查得如何了?”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百官皆是一凜,這梁川倒是如何得罪劉太后了,竟然讓劉太后如此記恨?在這麼重要的關頭,劉太后不關心將來國運走勢天下歸心,卻關心丁府的家奴是死是活,這是幾個意思?
趙宗實也是有些擔心,太后寧可大赦天下其他所有的罪犯,獨獨要跟梁川過意不去,這該如何是好?他老爹早早就交待他,進宮以後如果可以一定要拉梁川一把,畢竟如今的富貴全是梁川給的!
杜衍站出來回答道:“回太后,梁川侵佔皇地一案,經刑部會同開封府多番查證之後,確認梁川並並未假手丁謂職權私佔皇地,其手續文書一應俱全,依律不應判罪。。”
劉太后大怒道:“你們刑部是幹什麼吃的?再查,你們查不出來讓大理寺的人來查,大理寺的人查不出來就讓御史們來查,誰不行就給本宮再換!”
劉太后當然生氣了,她正想借這個機會把梁川往死裡整,結果趙禎搞突擊弄了一個大赦天下,豈不是要連著這個小子一起放過?可沒有這麼好的事,敢惦記自己的女兒,自己也不稱一稱有幾斤幾兩!
“母后既是大赦天下又何必與一平頭百姓過意不去。。?”
“官家新立皇子正是大喜事,本宮本不應該掃了官家的興致,但是平頭百姓也有膽大包天罪犯欺君之輩,這廝膽敢侵佔皇地若不給他一點教訓,日後豈不是人人敢對我們趙宋皇室無禮?”
“刑部已查無罪行,何來冒犯皇家一說?”
劉太后動了真怒,女人生起氣來那是毫無道理可講:“只是這廝太可惡,必須嚴懲!”
連趙禎都不知道怎麼回應劉太后了,他有些奇怪這個梁川如何得罪劉太后了,照理說丁謂是劉太后的人,丁謂在時應該也多少提點過樑川吧,什麼仇怨這麼大?
刑部的人更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趙禎,法度是有規矩的,不可能因你個人好惡就要對一個平民百姓往死裡整,這樣還要刑部大理寺做什麼,還有小老百姓的活路嗎?
劉太后往日也極少干涉案審,今天不依不饒地想弄死梁川,這樣的異樣舉動眾人早已對梁川有了幾分猜測。梁川身上標籤不外乎丁家主管,詞壇新銳,年少有為,紫禁城主,究竟是如何與劉太后扯上干係的?
孔道輔站出來道:“臣願徹查梁川一案,臣定將梁川刨根究底查得一清二楚,不負陛下還有太后所託。”
刨根究底這個詞跳出來劉太后自己突然也嚇到了,他只想將梁川處理掉,但是背後的事情她並不想被世人知道,孔道輔是知道自己清白無畏背後的複雜關係,查就查唄,但是太后並不這麼想啊,萬一查到自己女兒劉謹言身上,那不是更遮掩不住了?
百官不樂意了,深挖下去大部分的人都與梁川有暖昧瓜葛,到時是朝廷的顏面掃地啊!
杜衍站出來道:“平民犯案要麼歸開封府管轄要麼歸刑部管轄,再者由大理寺提審,從未有諫院審訊的道理,太后稍安,刑部定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劉太后道:“很好,本宮一心只為維護皇室的名譽,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希望你們刑部不要再讓本宮失望。”
杜衍黑著一張臉來到刑部,手中拿好寫好的供述,整個經過他們已經替梁川寫好了,客氣地將梁川請了出來。
別的話也沒有多說,杜衍只問道:“你是如何得罪太后的?”
梁川愣了一下:“我哪裡敢啊,憑我的身份也夠不著啊!”
杜衍又將今日朝廷上的事說了遍,梁川自己都嚇出了一身冷汗道:“太后為什麼一定要定我罪?”
杜衍目不轉睛地看著梁川:“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梁川拿起案臺上的那張供述,裡面寫了自己如何靠丁謂的關係而拿到了汴河大街紫禁城那塊地的使用權,其他的一筆也沒有多著墨。
“這是要我主動認罪啊。”
杜衍沒有說話,要是梁川自己認罪了這事就算揭過了,很多人會因為這樣相安無事,相反要是舊事重提東窗事發,梁川的下場指不定要怎麼樣了。
梁川苦笑了一聲:“要是我認罪的話太后會放過我嗎?”
杜衍道:“本就是欲加之罪,既然你認罪了最多領個罰也就是了,劉太后至尊至貴,也不至於天天跟你計較。”
“那我這個罪要殺頭嗎?”
杜衍道:“依律判個徒刑即可,殺頭?那犯不著。”
梁川心下稍安,坐牢發配而已,還不算太糟。
“我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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