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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德海將梁川一行人送過了萬安渡口,他是很想跟著梁川做一番大事,只可惜梁川現在不清楚他的底細,沒有接納他。梁川也沒有完全打消他的念頭,只是吩咐他在這裡好生撐船,不要再為非作歹,日後若是需要他這種水性極佳的人才定會回來找他。
過了萬安渡口,梁川回首看了看這浩瀚河水,記憶裡這以後應該會築起一座長橋,多少人走過這長橋,潮起潮落年去年來,江水東流海波倒灌,唯有這座橋永遠地留存了下來。
一行人沒走出多遠,路邊便有旅店與村莊,人煙也多了起來。路邊田野連天阡陌,雖是夜裡,那田間的蛙聲卻像大合唱,好不熱鬧。幾個人找了間旅店便歇息,這可比在野地裡過夜舒服多了,起碼沒那麼多蚊子飛蟲。
螺城與清源以萬安河為界,過了河,就算正式進入清源縣境了。次日清晨一行人早早上路,路上的風光與河對岸已大不相同。泉州府下轄清源、螺城、桃城、長坑等縣,州府設在清源,所以城池也是在清源,清源縣的縣衙就離州府治所威遠樓不遠。清源古城用石條砌成,外面有一條護城河,看似八卦的形狀,所以百姓又叫這條河八卦溝。城外已有不少百姓聚集,一派繁榮之象已經隱隱成形,百姓安居樂業,各種產業人聲鼎盛,四方特產鹹聚清源,東南海船將八方貨品不斷從海上運來,東南形勝名不虛傳。
清源城唐末始建,經過五代擴建之後由原來的四門變成了七門,分別是仁風門、義成門、德濟門、朝天門、通淮門、臨漳門、通津門。
梁川一行自西北興化而來,從北門的朝天門進入城池。城池各處遍植刺桐,淡紅色的小花點綴著枝頭,其他的地方可是難得一見。梁川后世來過這泉州城,哪裡有這麼多的刺桐,也就道路兩旁綠化植物,不像現在,城裡面空地種著的都是刺桐。
梁川帶著四個人,現在也沒心情看風土人情,當務之急是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把一行人先安頓下來。梁川想著在侯賽因處還欠著自己一千貫錢,自己頭手帶的盤纏不多,大部分都留給藝孃家用,先找到這尊財神,做什麼事都簡單了。
這些化外人大都在清源港附近活動,極少走到內陸,一來語言不通,二來朝庭對這些化外人也是有制定相關的管理制度,並不是想幹啥就能幹啥,更不可能隨意走動。化外人也喜歡抱團,要是他們愛上哪上哪,遲早為王朝隱患。
朝庭設立市舶司專管海外貿易,又再設立來遠驛專管化外人,來遠驛隸屬於鴻臚寺下,司職專管接待管理少數民族的來客與化外人。這兩個機構靠近州府衙,屬於清源東垣,在東街之上,東街也是州府及清源縣衙機要所在,最為繁榮的地方。
興化這地比起鳳山已是繁華的所在,但是跟清源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景象不值一提。連沈玉貞葉小釵都是看得兩眼繚亂,她們兩個人也算是見過了世面的人,也對清源的熙攘之景所震撼,街上賣各種首飾玩意的不計其數,胭脂水粉女紅之物遍地都是,香粉香囊錦帕款式多如繁星,幾個人腳下生根了一般,賴在小攤位之前便走動不得了。
女孩子愛美,而招弟小品只是嘴饞。滿大街瀰漫著一股子肉香麥香還有面香味,炊煙順著煙囪騰騰飛上天去,更給人一股子溫暖而滿足的感覺。炊餅店門前的烤爐,竹編製成的托盤上面擺放著蒸餅麥餅,寬焦餅、菊花餅、綠豆餅、冰餅,還有叫不出名字的帶餡炊餅。清源水產豐富,蝦仁包子,蟹黃包子四處張羅者,過往居民圍坐得滿滿當當,每個人吃得嘴角流油。吃一口肉包,再飲兩口清茶,刮一刮肚子裡的油水,這就算解決一頓飯了。
粽子是端午時節的特色小吃,平日難得一見,可是清源縣內遍地是肉粽小店,糯米制成香粽裹著蛋黃還有豬肉,素的就夾著香菇,蒸籠裡炊熟,未等掀開籠屜,那股子糯米香味早已飄得老遠,惹得招弟和趙小品兩個人不停地咽口水。
梁川看著幾個人模樣,只能每人給了一點銀錢,想吃想玩先去滿足了再說,他自己沿途逛了下來,兩個到處搜尋,就想找個誰家出租的空房子,趕緊先落腳,幾個人約定在東街的鐘樓下相聚。
滿大街都是人,而且真的是什麼人都有,黑乎乎的崑崙奴,也就是非洲人,南亞的印度人,本地人到處都能看得到,還有不少的和尚道士,真的是各色人等一應俱全,大部分還是做生意的人,他們要麼挑著貨物,要麼提著行囊個個神色匆匆,皆為利來。現在正是要入冬的時候,等北風一來,大批的海船就要順風南下,現在的商賈就要趁著這個時候,將貨物賣與化外人,抓住這一年最後的機會。
梁川順著東街一路走下來,大道兩側哪還有空閒的商鋪,每家每戶開門做生意做得是不亦樂乎。梁川只能往邊上走近,東街邊上有幾條巷子,一條叫門樓巷,一條叫承天巷,還有幾條不知名的小巷,雖然是叫巷,但是隨著城垣的擴充套件,早已快接近東西街的規模。
梁川往承天巷走了進去,巷口人聲鼎沸,往後走就沒有了。梁川走到巷子中間的位置,正好看到有一個宅子下面有一間店鋪,大門上掛著一副銅鎖,門口張貼著一副大字:租。這鋪子左邊的店安靜稀拉,店門口掛著一大大的招牌:“畢記。”,店裡只有許多夥計正在曬書,曬紙,客人去卻沒有見到幾個。右邊是一個大門,門口破爛木門虛掩,看著像一個大戶人家的所在,不過這破爛的光景,估計也敗得差不多了。
左邊這店裡裡個個垂頭喪氣的,做事蔫不拉幾的,哪裡有半分開門做生意的模樣,整個地方別人做生意都是朝氣蓬勃,這個店反差極大。梁川湊近上前一看,店裡面許多人正捧著一塊塊木板,拿著刻刀在上面刻字,店裡有人在木板上刷墨,再將紙揭下來,晾曬烘乾。
梁川看了半天,原來這是一個印刷店啊。
這個產業可是少見啊,不過看這個景象,好像有點不得意啊。梁川在門口往屋子裡看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打個招呼,倒還是梁川自己先開口了,找了一個年紀較大的,舔著臉問道:“老丈借一步說。”
那老頭正在裝訂冊紙,做得仔細倒是沒看到梁川進門,聽他一問才反應過來:“哦,有客人來了。”趕忙放下手的事,把梁川帶到一旁的茶几邊坐下,正準備招待梁川。
“老丈請問這旁邊的租屋是誰人家的,我看上面寫著一個租字,有意租下這屋子,老丈若是知道勞煩知會一聲。”梁川跟著這老頭就坐了下來,張口問道。
“隔壁這屋也是我家的產業,不過現在老頭我不管事啦,事情都交給我兒子在打理,你坐一會,他去外面挑木板了,回頭就回來了。”這老頭子沒想到還是老店家,既然交權了,做主的是他兒子,那還是等他兒子吧。
這個老人見梁川面生,口音又不像本地人,講話也還算客氣,第一次見面就印象不錯。給梁川沏了一泡散茶,茶湯綠幽,笑呵呵地問道:“小友是哪裡人氏?”
梁川飲了一口清茶,回答:“我原籍興化。”其實梁川也不知道他這個身子的主人哪裡流浪到興化的,不過現在冊在興化,就是興化人了。
“哦?前些日子聽說興化有人造反,聲勢頗大,差點把興化城都佔了,搞得我們清源人心惶惶,不知道是真是假?”老頭子倒是吹得一手好水,見人就搭茬,專挑有料的講,這樣才不至於讓客人冷場。
講起這個造反的事,梁川是最有發言權的當下也不藏私,泡著茶說書一般,將興化山民造反的事講了一通,只不過他自己的英雄事蹟全部省略不講,倒是誇大了官府的聲勢,雖說是這樣,還是唬得這個老頭子一愣一愣的。南方人見過的戰爭太少了,都是北方在打仗,南方圖個安穩,南方要是大亂,天下也就沒有安身立命的所在了。
兩個講得痛快,這時候他的兒子從外面回來了,一坐下來嘴裡就罵罵咧咧地:“他孃的,這些殺才又漲價了,木板現在要漲價一成,定金再加一成,回頭得好好再去談談,不行只能換人進板了。”
這店主的兒子年紀比梁川稍大,面白無鬚,看著就不是農家人出身。他灌了一口茶水,才發現店裡來了一個客人,與自己的老爹交談甚歡。
“這位是?”店主兒子輕聲問道。
“我們等你半天了,這位小兄弟打算租了咱們的鋪子,我與這位梁川小友交談甚歡,咱們的鋪子閒置許多時日了,正好可以租給他,照升你看呢?”老店家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
“是嘛!”店主姓畢,名照升,臉上大喜過望:“我也這鋪子其實是算是旺鋪,就是因為我本家自己做點油墨印書,許多人嫌棄油墨汙臭,看了又看,一直都租不出去,你若是想通了,我馬上將鑰匙交給你!”
梁川呵呵一笑:“書香為伴哪裡會有什麼汙臭?我這個人是個粗人,肚子裡就缺點墨水這不正合我意嘛,再好不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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