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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後十五日,北斗星柄指向乙位,則清明風至。
這一天,何麓村裡姓何的所有人都會帶著祭品先到宗祠裡先祭拜一下祖先,供品沒有什麼新奇的,無非是做了一頓好酒菜,先挑到宗祠裡給祖先上三柱香,然後磕三個頭,禱告一番。再到山上的祖墳去除雜草,再擺點簡單點的果品,燃紙錢金錠,寄託對先人的哀思。
清明和寒食是一起過的,寒食節是為了紀念介子推。介子推與母親被燒死在綿山裡,晉文公從那天起下令,每年的清明也就是介子推死難日,不生火做飯只吃冷食,因而這天又稱寒食節。
唐朝起這天官府會給百官放假四天,到了宋朝就變成了七天,讓百官得以祭祀先人。百家的這種法定節假日是相當人性化的,但是考慮到交通的不便,官員出仕又常常是異地,幾天的時間要回鄉祭祀顯然不太可行。只能在祖先的靈位前行祭禮。
每逢重要的節日,香樟樹下也會相應的放假,做竹編的全部是村裡的主婦,男人不擅祭禮,做菜燒飯祭拜都需要家庭主婦出大力,不放她們回去祭祀可是會引發家庭矛盾。
這些婦女在梁川這裡領了不少的工錢,這次的祭祀,梁川在宗祠裡明顯能看到,他們買的菜和肉比以前好多了,樣式花色豐富,葷素搭配也不會單一,家家戶戶給先人禱告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不再一臉陰鬱,而是愁眉目展開,將微笑掛在臉上。因為生活還有希望,生活越來越好了。
今天梁川和藝娘沒有祖先要祭祀,梁川的祖先現在還沒出生。。而藝娘,她離家的時候年紀太小了,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更不要讓那些陌生的祖先。梁川讓藝娘買了一些酒菜,做了滿滿的一桌。
今天梁川本想問葉小釵楊秀李二花她們三個人要不要去大蜚山走一趟。她們三個人的親人被大蜚山的匪人殺害,屍骨都沒地方收斂,也只有在大蜚山這個地方遙祭一下。。
招弟今天也回家了,再窮的家庭今天也要祭祖,忘祖等於不認自己。
李初一一家人也是杳無音訊,老人死了連墳在哪裡他都不知道。今天也是情致鬱郁,自己領著黑鼻早早地就去山上。
宗祠里人來人往地,個個都在祭祖,就他們幾個人冷冷清清地坐在房間時在,嘴裡吃著好酒好菜,可是三個女人,怔怔地坐在桌子上,靜靜地不說話,也不吃東西,眼淚卻不爭氣地一直要流下來。每逢佳節倍思親,路人行人慾斷魂。
梁川看著這副景象也坐不下去了,乾脆還是帶他們去走一趟吧。藝娘也一起走,在家裡看別人家都有思念的物件,自已家裡卻無動於衷,也不是滋味。
自從從大蜚山回來以後,幾個人就再沒有回去了。這是她們的噩夢之地,回來幹嘛?
藝娘給她們三個人準備一些香燭紙錢,用一個竹筐裝了一罈酒,肉和菜沒有帶,就帶了一些水果,準備到了大蜚山祭拜用。
何保正剛好要到興化去送蚊香,一看幾個人剛好要出遠門的樣子,一問之下,正好捎上幾個人,一起去興化。
這幾天何保正賣蚊香賣得順風順水,臉上天天掛著笑容,在他老婆前面腰桿也是直直的,一分錢能難倒英雄漢,現在他總算不必為錢的事情而發愁了。
何保正倒是很難得見到梁川一家人全部出動,本來想調侃幾個人幾句的,可是一看幾個女人臉色好像不對,話到了嘴邊又識相地嚥了回去。就和梁川聊著這幾天賣蚊香的情況,以及兩個酒樓反饋回來的情況。
據何保正說的,不僅酒樓對這蚊香給予好評,不少的客人也開始關
注起了這款蚊香,詢問蚊香裡成分,是何處製造的這種好東西。許多商賈表示走過許多的地方,檀香之類見過不少,但是檀香價格太高,用來驅蚊也不現實。
這種蚊香在中等家庭,夏天客廳活動之時,如果掛不了蚊帳的情況下,點燃一盤,放在邊上,味道既不會刺激,又能提神驅蚊,活動的時候就寬暢多了,不會再受到蚊子滋撓。
先前何保正也沒留下聯絡方式,店裡面的掌櫃和夥計只說是一個半殘的老頭送來賣的,地址是在何麓,可是何麓具體哪裡他們也不知道。商賈們聽到何麓的名字就蒙了,更別說讓他們去找何麓的具體地方,因為他們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下亭的樓的掌櫃還好,知道何麓,大地酒樓的掌櫃也不清楚這個叫何麓的小村莊是在哪裡。
梁川告訴何保正,這做好事要留名,不然別人上門答謝都沒地方找人。等下到了店裡送蚊香,就告訴他們自己住的地方從石馬橋過去,走到底,問一下何氏宗祠就是了。
賺錢的感覺一樣會讓人上癮,因為這比種地來錢快得多了,何保正聽了梁川的建議將自己的生產規模擴大了一倍,多增加了五十個模具,然後每天從葉小釵那裡收購一部分材料,不夠的話就自己去山上採集。白天一天的功夫夠他自己一個人忙活過來了。原材料這一方面萬達店裡一發出告示,還真有不少鄉民上山去採集這幾種材料,山上的原材料太多了,又不什麼成本,比打柴還容易,價格又挺吸引人的,何樂而不為。
到了興化梁川領著四個女人沒有坐何保正的牛車,靠著兩腿隻身往大蜚山走去。原來的大蜚山人跡就罕至,自從爆出匪窩,害了諸多路人的性命之後,這裡就更成了人人談而色變的禁地,據說土地匪頭子還沒找到,萬上上山了碰到這個煞星,找誰去伸冤?
山路上原來綽綽還有一條小道的痕跡,現在幾個月過去了,春草冒了出來,連路都看不到了。山上的風景還是可以的,要是沒有這檔子悲傷的往事,清明來大蜚山上踏青,身邊有四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相伴,也是人生的一樣快事啊。
梁川私下曾經有問過他們三個人,楊秀和李二花都是結婚生子的少婦了,但是孩子和丈夫都死了這幫匪人的屠刀之下。而葉小釵呢,梁川與她談過幾次心,怎麼談都不肯說有關的事情,連藝娘也沒從她口中打聽到她一點有關家世的信心。
梁川曾想把她們送回老家,畢竟那裡是她們來的地方,還有親人朋友在。但是三個人無一例外,都拒絕了梁川,她們說現在在這裡挺好的,日子無悠無慮,回去的話不止要受盡白眼,可能還會被吃絕戶,何必回去找不痛快?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需要勇氣,梁川給了他們一次重生的機會,忍辱負重比什麼來得都要難!
既然三個人心意已定,梁川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再三宣告瞭幾次,什麼時候她們想回家了,就說出來,梁川會把她們平安地送到家的。
古代的女人,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覆水自古難收。
春天的大蜚山比何麓後山還熱鬧,滿山的野果子和彩蝶蜜蜂,野兔和雉雞在草叢裡不時出沒,就梁川還有心情觀察這些。一行人找了一塊碩大的石頭,就打算以這塊石頭為念,當成三個亡故的親人的墳塋,寄託一下哀思。
三個人不知道是傷懷,還是故地重遊想起了那黑暗的慘遭蹂躪的歲月,祭拜甫一開始,眼淚先是無聲地漱漱流了下來,接著三個人抱在一起放聲痛哭了起來。
藝娘看著心疼,眼圈已經紅透了,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也哭出來。她把果盤擺了起來,直接放在地上。完了之後擺上兩根白燭點燃,紙錢三張一疊放在祭品的前面,又擺了三個小瓷碗,斟了小半碗的米酒。
準備就緒之後,就是讓三個女人開始發言祭拜。她們只是抱著不住地痛哭。。哭聲隨著山風傳遍了山崗,讓山為之動容,讓春天為之失色。
“人都走了,哭也不是辦法,我和藝娘兩個人現在也不知道親人是死是活,如是死了還好,還可以陪你們一起痛哭一場,可是連生死都未知,想與你們一起遙拜親人也不行。。”梁川也得悽苦,四個女人都來都是見這個東家大大咧咧放浪不拘的,今天沒想到也見到他如此心酸的一幕。
藝娘最是感性,梁川的話讓她壓制許多的感情一瞬間爆發,躲到梁川的懷裡,緊緊地摟著他的腰任憑眼淚打溼了梁川的衣襟。
當別人比自己慘時,自己的心裡也就稍稍地緩和了。葉小釵最先冷靜了下來,臉上面無表情,只是任淚痕留在臉上沒有動手去擦。她將三炷香拿起,湊到白燭上點燃,摔滅了香上的火焰,兩手捧著,眼睛無神地看著遠方,慢慢地彎腰拜了三拜,然後將香插在石頭前面土裡。
接著是楊秀和李二花。
地上的香青煙嫋嫋,山風一吹,飄散在山河大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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