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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看著孟良臣,他實在是一個讀書的料,身上那股子讀書人的酸腐味太濃重了,要說孟良臣會殺人,打死他都不信,殺人不是殺雞,那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憑孟良臣的才學,將來隨便仕途都大有作為,不說高中狀元,隨便中個舉人也是探囊取物,他何必為了一個女人毀了自己的前程?按照宋代讀書人的尿性,他們一般家中都有一個糟糠髮妻,等飛上枝頭了再換一個,直接把人給殺掉的可很少聽說。。
梁川看著孟良臣道:“你是如何知道蔣鈺有了身孕?”
“蔣鈺一死,仵作驗屍發現她小腹隆起,用手一摸就知道是懷了身子,一屍兩命!”
“那蔣鈺約你去枯井中所為何事?”
“那日她在信中說愛慕我的才華,日後我必定是狀元之才,但是家中都是勢利之人,定然不會同意我們倆的事,她想當面與傾訴,勸我與她遠走天涯!”
梁川死死盯著孟良臣的眼睛道:“你信了?”
孟良臣目不移視斬釘截鐵地道:“我一心科舉大業未成之前絕不談兒女私情,見了她的信我只想開導於她,沒想到。。”
“我問你信不信蔣鈺的話?”
“我。。”孟良臣還是以為蔣鈺對自己真有好感,心中抱幻想,一時竟回不上樑川的問題。
“好,咱們理一理,首先這封信是不是蔣鈺給你寫的?你在蔣里正的家中教書,可有教過蔣鈺一文半字?”
孟良臣愣住了。
大宋的女子讀書識字的極少,孟良臣在蔣家教書卻不曾教過蔣鈺,教的都是蔣家的男丁,女子一概不讀書,既是這樣。。那蔣鈺又怎麼可能會識字給孟良臣寫信。。
“這是第一點,這也無所謂,是不是蔣鈺寫的咱們寫放到一旁。咱們先往下說,蔣鈺肚子裡已經有孩子了,如果不是你孟良臣的那說明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她要麼早跟別人好上了,要麼被別人用強,喜歡一個人就要你來做我肚子裡孩子的爹,讓你戴綠帽子。。你說那信裡面寫的對你愛得不能自拔是真情流露還是虛情假意!”
“分明是別有用心!”石頭聽這故事聽得入神,分析得還挺到位!
“咱們再來說,蔣鈺死時身上的傷不是摔傷吧!”
梁川看著孟良臣的眼睛,笑著等著答案。
孟良臣被關進大牢時日已久,但是卻從未像梁川這般細細想過案件的細節,今天聽梁川一分析,自己都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無奈地點點頭。
“這蔣鈺按我的估計也是死得冤枉,只怕她心裡有了孩子想推卸給你,給你來個抓姦在場的假象,到時候二一推作五,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也是你的,結果碰上了一個狠角色,蔣鈺的相好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認你作父,又不想毀了自己的名聲,設計殺了蔣鈺再將你騙到枯井造成蔣鈺死在你身邊的假象。。”
“好可怕的手段!”石頭驚呼!
“其實你早就該想到這裡面的關節了,想必你被關在這大獄之中不少時日了吧!”
“正是。。”
“一般你這種情況如果證據確鑿早就給你判了,但是你這裡面疑點重重,想必蔣鈺的家人蔣里正一家也看出了這裡面的問題,一來考慮家族的顏面不願聲張,二來不願意自己家的孩子白死,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梁大哥,那依你看,孟良臣這種情況會死嗎?”
“不會,案子裡面問題太多,就是知縣判了他秋後問斬卷宗遞交到州路還有刑部,上面的人一看案卷疑竇重重也不可能簽字畫押,定會發回來重審。。”
梁川頓了頓道:“蔣鈺不管是不是跟你好,未婚先孕就把他們蔣家的臉丟光了,這事對蔣家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懸而不決!”
孟良臣雖然還是身陷牢獄,卻有人替他推理斷案沉冤昭雪,他眼裡充滿了感情,道:“多謝梁兄,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不用謝我,我什麼也沒做。”
梁川打心眼裡替這個孟良臣感到挽惜。
古代村有保正鄉有里正,能做這些村官鄉鎮幹部的無一不是宗族勢力強大之輩,許多農村人一輩子連縣鄉都沒有走出去過,最大的就是頭頂上的里正或保正,縣太爺對他們來說都是神仙星宿般的存在。
得罪了這些人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我們國家的法治之路也是萬水千山,法治社會的概念沒建立之前都是主觀性極強的人治社會,辦案執法隨意性極大,就是在改革開放以後,冤假錯案還是很普遍的現象。在古代,那就更讓人蛋疼了,許多地方把人關進去以後,不要說審了,有時候連關著這麼一號人物都忘了,辦案期限模糊不清,短的三五日,長的三五十年懸而不決,沒有執法監督,沒有紀委監察,案子審不審、怎麼審全憑掌權者的一句話。。
梁川看著孟良臣,能不蛋疼嗎。。
孟良臣也是始料未及,在那個戶數僅有一百之餘的小山村竟然有這麼一號人物,出口成章舌燦如蓮思路清晰見識廣博,自己自詡熟讀百家之言,在他全面反而顯得一無是處。。
“想必將來梁兄也會有金榜題名四海皆知之時!”
“金榜題名嗎。。?那還是算了吧!”
梁川穿越之後,思維是現代人的思維方式,與古人那套君父忠孝的儒家傳統格格不入,甚至說他是離經判道不為過,再加上他嚮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連毛筆字都不會寫,考什麼科舉?秀才都考不中!
“為何?梁兄之才孟某拜服,若是不走科考這一條路豈不可惜!”
梁川自然不能說我字寫不好不敢去考試,為了面子他還是一本正經地道:“自古都是說習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你們這幫人啊就是讀孔老二的書讀太多了都讀傻了!”
孟良臣先祖就有亞聖孟子,一聽梁川出言不遜對至聖先師孔子竟然敢叫孔老二!
“大逆不道!”
石頭也被梁川給嚇到了,敢叫孔聖人孔老二要是讓他爹聽到,屁股非得被揍開花不成!
梁川的眼白忍不住向上翻了翻,手指伸到耳朵孔裡挖了挖道:“小聲點,這麼激動幹嘛,耳朵都讓你震聾了,你要是不服氣今天咱們就辯一辯,小爺我讓你心服口服!”
孟良州滿不服氣地道:“好!請賜教!”
“良臣兄認為治國當如何治國?”
“治國當以仁孝,得人心者得天下。”
“這是儒家的鬼話,孔老二的話要是真有用,周遊列國為什麼沒人採納?反倒是強秦用重法得了天下?”
“始皇無道二世而亡!”
“都說始皇無道,可是他在位可曾殺過一位功臣?一統六國解數百年戰國之亂世,車同軌書同文,南修靈渠北御匈奴,他一人就把數代人的事給做了,哪一樣不是千秋赫赫之功?唯一的過錯就是坑殺了數百個專門行騙的儒生就被你們這些孔老二的學生罵了一千年!”
“強秦重法為何我大漢棄之不用?”
梁川呵呵一笑道:“反問,仁孝有用為何漢初亦棄之不用,反而黃老之學大行其道,到了武帝劉徹方開始獨尊儒術?”
孟良臣一時語塞。
“我來給你解釋!春秋戰國周天子式微,秦國重法之下令行禁止,效率遠高於六國因而有了天下,漢初天下凋敝百姓需要休養生息,清淨無為是最佳國策,到了武帝一朝內有宗室豪橫,外有匈奴犯境,思想不統人心更不得一統,凡此種種只能證明治國沒有千古一策,只有順應時代發展和與時俱進而已,你口中的忠孝更僅僅是與當今的政治環境與形勢相適應的政治工具罷了!”
“你言下之意不也承認仁孝順應天意與民意?”
梁川冷笑一聲,嘴裡不禁冷哼道:“自然是要順應民意!我再問你,天下當以何為根本?”
孟良臣道:“夫子曾言:‘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孟子亦言:‘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天下自然是以君上為根本!”
“滑天下之大稽,果然是腐儒書生之見!”
梁川罵得孟良臣狗血噴頭,連石頭都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孟良臣漲紅著臉,很是不服氣。
“要是紂王在世,那也以這種君上為根本?那天底下的老百姓還要不要活了?”
“我剛剛不是說了,‘不聽則易位’”
“易位是你說的那麼容易,天子有說按你們儒家說的那也是上應天意才繼承的大寶,你說換就給換了,你同意,那官家同意把龍椅讓出來嗎?”
石頭在一旁頭如搗蒜,連連點頭道。
孟良臣卻是不知如何反駁。
“前朝太宗為了皇位逼父殺兄,我朝太宗為了皇位斧聲燭影。。逼父殺兄都能稱為千古一帝,我看嘛。。這仁孝也不咋嘀!”
孟良臣面如死灰!
效果真是立杆見影!
孟良臣是深受儒家傳統忠君思想毒害的封建主義學子,他們身邊都是學這個玩意的,並且都已根深蒂固連骨子裡。而梁川二十一世紀過來人,大清都亡了,哪裡還跟他那一套老黃曆一般見識。
“經史子集,書,也只是一件工具!書讀多了不是把書上的東西記下來就完事了,書上的道理自然多,你光看到了書上那些有心人想讓你看到的,而他們不想讓你看到的,那些書本之外的道理,你根本沒有看到,今天你如果能理解我這番話,相信你會有另一番成就!”
梁川的一番話把孟良臣二十年來所受的儒聖教育批得體無完膚,一座辛辛苦苦修砌起來的世界觀大樓就那樣被梁川無情地擊垮、轟然崩塌!
“書本之外的道理。。書本之外的道理。。”孟良臣嘴裡喃喃地不重複著這句話,念著念著竟然淚流滿面。。
男兒有淚不輕彈!孟良臣這一哭頓時把梁川和石頭兩人給嚇到了!
“好好的怎麼哭了!”
石頭算是對梁川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孟良臣他時常也聽表姐還有父親提起過,早晚也是金榜題名天才人物,今天碰上樑川三言兩語說著說著竟然給說哭了,當年孔明罵死王朗現在梁川罵哭良臣,如出一轍啊!
“我自以為讀了百家書萬家言所有的道理都讀過了一遍,不曾想這最基本的道理卻是不曾參透。今天辛蒙梁兄點化撥雲見日醍醐灌頂,比之救我一條無用之命更有再造之恩,我會好好理解今日你說的這番話。。”
梁川趁著這股子教書育人的勁頭,擠眉弄眼地說道:“你不懂的還很多,我這裡還有很多料,比如。。你想不想知道什麼是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什麼是科學發展觀以及如何實現咱們民族偉大復興的中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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