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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
平靜地——呼吸。
飽含恐懼的慘叫聲從耳邊傳來,夾雜著騷臭的尿味。卡里爾對此並不意外,他只是走過去,輕輕地扭斷了男人的頭顱。
按照慣例......又是滿地屍骸。
只是,這次要稍好些。至少再沒有殘肢斷臂了,大部分屍體都是完整的,他們要麼死於脊椎被折斷,要麼死於窒息。血液已經少了許多,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地毯上製造出了血泊。
人體實在是脆弱,尤其是對現在的卡里爾來說。
過道內的藍色壁燈一閃一閃,鮮血糊住了它的表面,而真正令它幾乎失靈的是在半分鐘一閃即逝的某種低溫。牆壁內有劈啪作響的電流聲傳來,那是運送電力的管道的哀鳴。
卡里爾轉過身,將手中的屍體慢慢放下了。
沒有任何必要褻瀆屍體。
他不是他們。
緩慢地,他儘可能地避過了血泊與屍體,走到了過道的大門背後,彎著腰等待了起來。
這過道已經儘可能地做得氣派了,設計者並不是在一味地模仿上巢貴族們的裝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他或者她在讓這過道擁有了一種陰森華麗的同時,還免去了那些可憎的裝飾。
但對於如今的他而言,他還是需要彎腰的。
巨大的體型帶來的並不只是力量與敏捷上的提升,還有一些別的問題。
比如他喜好的潛入手段,翻窗與陰森狹窄的小巷對如今的這具身體而言已經成了無法進入之地。
在執行這次任務以前,他甚至花了二十分鐘來熟悉新的身體,用以確定慣常所使用的‘滑行’技巧是否還能使用。
答案雖然令他感到驚喜,但也有問題仍然需要解決。
他的兩把刀刃。
好吧,說實話,它們現在的尺寸對他來說已經遠遠稱不上武器了。
但卡里爾並不打算回到過去。
他已經簽訂了一份盟約,在獲得某些他並不想要的權利的同時,他也擁有了責任。
儘管目前他還看不清這責任的全貌,但卡里爾知道,自己必須做好準備。巨大的權利帶來的某些潛在的東西已經使他明白,他不能犯錯。
銀河系......真是個可怕的名詞。他略帶感嘆地想。而就在此時,走廊外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只有一個人。
他聽得出來這件事,一如他能聽見那人的呼吸,心跳的頻率,血液在血管中靜靜奔流的和緩。
彎著腰的巨人緩慢地挺直了身體,頂住了天花板。他悄無聲息地伸出手,在大門被門外之人開啟的前一秒,將它輕輕地推開了。
忽閃的藍色壁燈間歇性地照亮了遍地屍骸,也照亮了一個巨人陰鬱的面容。
在門外之人發出尖叫的前一秒,卡里爾輕柔地開口。
“晚上好,康明斯廠長,可否先不要尖叫?”
後者用顫抖的面部肌肉做了回答,而卡里爾則嘆息著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硬生生地將尖叫變為了某種慘痛的悶哼。
然後,他將他拉進黑暗之中。
大門悄然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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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爾在寒風劇烈的吹拂中回到了庇護所,房頂上空空蕩蕩,雨水過濾器倒是依然存在,而那個蹲在上面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深紫色的雲層。
也不知道學的怎麼樣了......
搖搖頭,卡里爾暫時將這份思緒壓在了心底。
這兩個星期他都不打算回那艘金碧輝煌的巨大艦船。
一來,他實在是不喜歡那種裝潢風格,二來,午夜幽魂或許可以依賴卡里爾·洛哈爾斯,但康拉德·科茲必須學會獨自一人決定所有事。
而且,他也實在是沒有什麼時間了。
第八軍團將在兩個星期後抵達,十四天,或者說,十三天零八個小時——他對他們的人數一無所知,但既然能被稱作軍團,想必不會太少。
他們的體內留著康拉德·科茲的血,從血緣上來說,他們是他的兒子。但是,卡里爾其實更清楚另外一件事。
‘帝皇’將基因原體們視作工具。
什麼工具?
殺戮的工具。
那麼,這些混雜了工具血液的改造戰士呢?他們又會是什麼?次等工具?
卡里爾不想用這種詞來描述一群素未謀面的人,而且,他們的確是在‘帝皇’的麾下為人類而戰。
這意味著他們值得卡里爾的尊敬。
這意味著,卡里爾會用‘戰士’一詞來暫時地稱呼他們。而如果康拉德·科茲要面對一群戰士......
這個狀態的昆圖斯,恐怕不會讓他們多麼喜歡。
他並不知道其他軍團對於他們基因原體的態度,但卡里爾覺得,恐怕不會太親密。
他想象了一下一群素未謀面之人喊著父親的場景,只覺得渾身冒冷汗。
總之......還是儘可能地多改造一下昆圖斯的環境吧。
他今夜殺了三個工廠主,以及一大批提前埋伏好打算提前發動大清洗的幫派。
三個小時後,他會前往上巢,找到那個此前被他親手放走的貴族,將他連著一大批如鬣狗般爭搶地盤的小貴族們統統趕盡殺絕。
他的合作伙伴獲得了新的身份,那麼,他過往的行事準則也需要更新了。
不過......
“鬣狗。”他微微一笑。“真有趣,就和你一樣有趣,洛珈·奧瑞利安。”
“......”
一個金膚的巨人沉默地從庇護所後方的黑暗中走了出來,他走起路來仍然一瘸一拐。他緊緊地抿著嘴,緊緊地看著卡里爾,但眼神中卻沒有憤怒。
“鬣狗?”他低沉地問。
“是啊,一種只存在於古泰拉的動物......成群結隊,兇狠、陰險、狡詐,但卻有著森嚴的社會結構。”
卡里爾笑著搖搖頭:“你等了多久?”
“四個小時。”
“那麼,你是在羅格·多恩之後來的。”
洛珈平靜地頷首:“我注意到了他為你修繕好的門。”
“他的確是個傑出的工匠。”卡里爾看向那扇堅固的門,讚歎地點了點頭。
能將一個破爛修成如今這樣堅固的模樣,而且從頭到尾甚至沒有依靠工具......真是可怕的天賦。
“他是帝皇的兒子之一。”洛珈尖銳地說。“你不應用那個詞形容他。”
“那麼,我要如何形容?”
卡里爾不由得嘆了口氣:“你是覺得工匠與傑出這兩個詞合在一起侮辱了他嗎?”
“我確信我的兄弟喜好建築與設計,他也的確很傑出——但伱就是不應該那樣形容。”
洛珈執拗地搖搖頭,隨後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今天將我打得很慘。”
“我知道。”卡里爾平靜地說。“我故意的。”
“......你用力量壓迫了我。”洛珈低沉地說。“辯論應該用語言上的勝利來判斷勝者,而非力量的大小。”
“我為什麼要和你辯論?”
卡里爾笑著搖起頭,笑容中卻沒有多少笑意存在:“我可以忍受你對我的評論,因為我根本就不在乎。但你不該將康拉德·科茲描述成一個會甘願受人擺佈的軟弱嬰孩。”
“他確實只是個孩子。”
忍耐著怒意,洛珈說。“哪怕是以我們的標準來說,他也太過稚嫩了。”
“所以呢?”
“所以,你不該將你的那一套理論灌輸給他。”
洛珈·奧瑞利安皺起眉,他沒有再用那種熱情洋溢的演說天賦,而是語重心長地令人吃驚。
“這套黑暗的理論在諾斯特拉莫上或許的確有它的存在意義,但你知道銀河系有多寬廣嗎?不是每顆星球都需要殘酷的懲罰與夜幕下的行刑者,不是所有星球都像這裡這樣......”
“這裡?這樣?”
“墮落。”
飽含憎恨,洛珈吐出了這個詞。他恨得不是這顆星球,而是這顆星球上的黑暗。它們將他的兄弟折磨成了一個慘白、瘦弱、陰鬱的孩子。
卡里爾眯起眼睛。
洛珈的表現與此前大不相同了,他不再提起那些他的臆想了,也不再指責卡里爾是個卑劣的小人。在這其中,有兩種可能性。
其一,他去問了康拉德·科茲,並從後者口中得到了回覆。
其二,他想通了某個點。
就算是一個固執到可怕的基因原體都有如此敏銳的反應能力嗎?卡里爾無聲地一笑。
而另一邊,洛珈還在繼續。
“我為我此前對你說的話道歉,卡里爾·洛哈爾斯。”
洛珈瞪大眼睛,緩慢卻又平靜地開了口。他的表情是如此肅穆,如此凝重,簡直如同一種宣告。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的力量從何而來。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對它們不在乎。”
“父親給了你莫大的殊榮,切勿將它浪費了。我的兄弟愛著你,你最好珍惜這份感情。當然,你或許可以將我的這些話當做風中的餘燼,但是,我發誓......”
金色的巨人緩慢地握緊雙拳。“如若你辜負了我的父親,或我的兄弟,我都會......”
“會什麼?”卡里爾平靜地問。
他很期待洛珈的回答。不是謊言,他真的很期待。
“我會殺了你。”洛珈·奧瑞利安說。“我一定會的。”
卡里爾笑了。
他張開雙臂。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輕柔地說。“你不必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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