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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各個重要的城市,都通了電話。
聯絡起來也方便。
昨夜發生的事,慈禧一大早就收到了訊息。
近來清廷主要有兩件大事。
第一,清廷下旨讓民間婦女放足。
是的,沒有錯,清廷起初只是鼓勵放足,到了這會兒幾乎已經成了法令,要求婦女必須不得裹腳。
只是上有上策,下有對策,裹腳之風屢禁不絕。
連滿人家庭,也有許多不聽話的偷偷裹腳。
誰讓大腳不吃香呢?
第二,清廷授醇親王載灃為軍機大臣。
這等於無聲的宣佈了下一任皇帝繼任者就是溥儀了,因為愛新覺羅·載灃是溥儀他爹!
臨近年節,慈禧本來挺高興的。折騰的一年,終於過去了,希望來年風調雨順、亂黨死光光。
可一聽到了趙傳薪大鬧漢口日、英租界並搶了日本人錢的訊息,頓時開始鬧心起來。
這個掃把星,還讓不讓人過好這個年了?
愛新覺羅·載灃說:“老佛爺,剛來的訊息,日本駐漢總領事水野幸吉,被趙傳薪梟首,死於日租界外。除此外,英租界共死86人,傷39人。日租界死125人,傷48人。橫濱正金銀行,共損失395萬日元。日租界、英租界和法租界房屋等各項損失共計18萬日元……”
慈禧咬牙切齒:“他們怎麼說?”
愛新覺羅·載灃小心翼翼道:“法國方要求朝廷嚴懲兇徒,英國聲稱炮艦不日抵達我國沿海,不排除開炮的可能。日方,聯合英、法、德、比利時等國,欲在上海、漢口、天津衛等地增兵籌建自衛軍,以護子民人身財物之安危……”
“什麼?”慈禧頓時毛了。
本來列強就虎視眈眈,現在又要增兵,難道八國聯軍之勢又要重演?
以往,列強都是不要臉的無事生非找各種藉口,爭取自身的利益。
可這次不同,這次妥妥是被動的,趙傳薪把他們惹毛了。
趙傳薪是明目張膽的搶劫銀行,有第一次,難保沒有第二次。
長此以往,誰受的了?
愛新覺羅·載灃話還沒說完呢:“日本駐京總領事照會外務部,要求朝廷追回他們損失的銀子,否則不肯善罷甘休!老佛爺,朝廷沒銀子啊……”
難道又要割地賠款?
慈禧無力的癱在椅子上:“去聯絡盛宣懷,他在漢口,想法子與趙傳薪溝通,能讓他還錢最好……”
愛新覺羅·載灃有些懵逼:您老可真是敢想!
……
趙傳薪抵達盛宣懷公館的時候,恰好碰上了從漢陽鐵廠回來的盛恩頤和本傑明·戈德伯格一行人。
趙傳薪到公館門口同時,他們也下了黃包車。
侍衛還待上前接應四公子,卻見盛恩頤和胡賡堂兩人下了黃包車“噗通”給趙傳薪跪了:“趙先生,收我二人為徒吧……”
路上,本傑明·戈德伯格從百姓口中得知趙傳薪已經表明了真身。
盛恩頤帶他去鐵廠參觀,並利用盛宣懷順位第一繼承人(前三子夭折)的身份查閱了賬目,本傑明·戈德伯格投桃報李,假惺惺的透露了趙傳薪的身份。
二人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
成昆法師就已經夠厲害了,加上戰神光環,兩人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趙傳薪英雄了得,威風八面,精通術法,又懂得經商家財萬貫,據說還有各個身手了得的一批死忠手下。
連他身邊一條狗都比人還精!
是以,看見趙傳薪立即要拜師。
沒道理這個小洋鬼子能成為趙傳薪徒弟,他們就不行。
趙傳薪不料他們來了這麼一出,靜靜地看了看盛恩頤,搖頭說:“盛老四,你太醜了,拜師不妥。”
“……”盛恩頤心說別人都誇我英俊,唯獨你說我醜,真是沒有審美,他咬牙道:“我可以在腦袋上套個袋子!”
我焯……你狠!
旋即又看看胡立,趙傳薪搖頭:“至於你胡立,為一女子便能鬱鬱不樂,隨你爹啊,屬實沒出息,我們師門不出花痴,故以拜師不妥。”
“師父,徒兒改,區區紅粉骷髏而已!”
趙傳薪鼻孔噴出兩道煙,撣撣菸灰道:“再說吧。”
已經看傻了眼的侍衛,卻不敢隨意放行,伸手將趙傳薪攔住。
趙傳薪瞥了他一眼:“滾去叫盛宣懷出來。”
哪怕趙傳薪口出不遜,侍衛也不敢發怒:“還請問閣下大名。”
“趙傳薪!”
侍衛嘴都有點瓢了:“趙趙趙……”
邊說邊往回跑,好懸沒把靴子跑掉。
盛恩頤和胡賡堂趕忙跟上。
一行人被引入公館內。
來到客廳,趙一仙見架子上擺著一尊玉佛。之所以說擺,而不是供奉,是因為除了玉佛外沒有香燭。
更像是一件裝飾品。
趙一仙卻十分虔誠的合十彎腰,嘴裡念念叨叨。
趙傳薪見那玉佛旁有個紅色字條,上面寫著:信士盛宣懷,立功種德,遍蒼生之口;施仁布義,恩頌紫陛之心。俟大工告竣,光降拈香是幸,肅此蕪函,貧衲源皓百叩。
這應當是盛宣懷給哪個寺廟捐款了,人家送的。但明顯盛宣懷,並不是真的善男信女,所以根本不會供奉,只是拿來當裝飾品。
見趙一仙撅著腚,上別人家裡拜佛,趙傳薪嗤笑:“你他媽那是拜佛麼?你是缺啥拜啥吧。”
國人千年萬年都如此,逢廟必拜,就連趙公明過生日還放鞭炮,烏煙瘴氣一整天。趙傳薪要是財神,那一天他得被煩死,麻痺的願放炮的統統破產。
他們拜的那是漫天神佛嗎?拜的是錦衣玉食,拜的是逢凶化吉,拜的是早生貴子,神佛他媽的閒的了管你這點狗屁倒灶的逼事兒。
趙一仙被說破了心事,老臉一紅:“拜一拜,總歸是沒錯的,禮多佛不怪。”
乾飯:“汪汪汪……”
趙一仙:“它說啥?”
本傑明·戈德伯格:“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要心平氣和,堅持你的多元化信仰,共勉之!”
趙一仙:“……”
隨著隨從到了會客室,盛宣懷不知怎麼想的,在椅子上安坐如山,彷彿還要拿喬。
可當見了趙傳薪,盛宣懷眼睛睜大:“是你?”
這不江輪上碰上那個惡僧嗎?
趙傳薪脫掉魚尾風衣,隨手一丟,精準的掛在衣掛上:“來來來,都坐,到這裡就像自己家一樣不要拘謹。”
當你自己家了怎地?
盛宣懷怫然不悅。
本傑明·戈德伯格眼睛一亮:“師父,你要這麼說,俺可就不客氣了。”
他眼睛瞄上了書架上的書,毫不客氣的抽了一本,塞進了棉襖懷裡。
盛宣懷心疼的嘴角抽搐:“那是萬曆年間的《博古圖錄》啊……”
他好收藏古籍,常年樂此不疲。
趙傳薪擺擺手:“為師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拿走便是,心疼一下,都算為師沒有格局!”
盛宣懷:“……”
你確實不心疼,這書跟你有什麼關係?
趙一仙見狀,眼珠子賊溜溜的轉,朝一塊壽山石走去。
趙傳薪卻呵斥道:“狗東西,這是盛大人的公館,當你自己家了怎地?還不快放回去?”
趙一仙懵逼了,他知道趙傳薪喜怒無常,但這也太雙標了。
徒弟就可以隨便拿,我就不行?又不是你的東西。
趙傳薪又說:“還不趕緊見過盛左堂,打好關係?要不你給盛左堂磕一個,讓盛左堂多多提攜。”
趙一仙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盛宣懷就氣呼呼甩袖:“免了。”
眾人誰也不知道趙傳薪葫蘆裡賣什麼藥。
趙傳薪坐下,點上煙,翹起二郎腿:“盛老四,給泡點好茶,天怪冷的,武夷山大紅袍就行。”
盛恩頤二話不說,屁顛屁顛的就去了。
盛宣懷更氣,好歹你他媽是我盛宣懷的兒子,被人像下人一樣支使,傳出去我這老臉往哪放?
盛宣懷想起了朝廷的電報,硬著頭皮說:“趙先生縱橫漢口,聲勢赫奕,日本領事水野幸吉才將陳錦屍首,棺木未合,好不威風。”
趙傳薪聽到了他語氣中的揶揄,心說盛宣懷倒是有點膽色,竟然不怕自己翻臉。
他笑嘻嘻道:“都靠盛左堂你們這些朝廷命官襯托,趙某才顯得有那麼點骨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昂……”
“你……”盛左堂肺子好懸氣炸,他自我催眠小不忍則亂大謀:“趙先生是痛快了,可有念及朝廷,念及黎民百姓?列強船堅炮利,若舉國來犯,你能當得起罪責嗎?”
“啊?這麼嚴重嗎?真是可怕!”趙傳薪拍打胸口,按回受驚的小鹿:“那我跑路?”
“……”盛宣懷怒道:“你倒是能跑,可百姓怎麼辦?朝廷怎麼辦?”
趙傳薪齜牙一樂:“盛左堂就別演了,你想說什麼,請直入主題。”
盛宣懷臉上的怒氣一收,淡淡道:“朝廷的意思,讓你交出三百萬日元,歸還日本人,此事或許還有善了的可能。”
趙傳薪所問非所答:“別人有的怕我,有的又敬又畏,連奕劻和載振父子見了我都像耗子見了貓,趙某很好奇,盛左堂為何不怕?”
被人看穿演技,盛宣懷也是有些尷尬的。
他調整了一下心態,淡淡道:“老夫賺錢,靠的是本事過硬,可旁人只看到老夫的紅頂子。你趙傳薪賺錢,靠的也是才識敏捷,可旁人只看到了你的沾滿血的雙手。老夫不信你單靠屠夫之名號,便能在美國賺五千萬美元。
所以你我都能一眼看穿彼此。”
盛宣懷不是刻意恭維,他還真就這麼覺得。
在1899年的時候,慈禧和光緒兩人第一次召見盛宣懷,當時盛宣懷還是鐵路督辦大臣和大理寺少卿。
慈禧表達了對英國佬圖謀四川和藏地的擔憂,而東三省也被虎狼環伺,練兵似乎又沒多少成效,該如何是好?
盛宣懷當時就說,列強動不動就拿戰艦唬人,戰艦的炮只能朝著沿海地區開,戰艦的運載士兵數量終究有限,英國這種情況,其實朝廷還是能夠應對的,就好像不久前打退了法國一次。但是,陸地就不同了。沙俄借了鉅款,將鐵路修進了關外三省,顯然用心險惡。而日本斷然不會坐視沙俄一家獨大,會聯合德法英搞事情。他們都能從陸地直接運兵過來,鋪了鐵路後就更方便了。
很顯然,早在1899年的時候,盛宣懷就多少預見了未來的日俄戰爭。
所以他絕對是個聰明人。
縱觀趙傳薪從關外發跡,打跑了鹿崗鎮周圍的綹子,讓日本和沙俄不敢越雷池一步。就在事情鬧得快不可收拾的時候,趙傳薪壯士斷腕,假裝與鹿崗鎮鬧掰,然後玩起了禦敵於外的把戲。不但保住了鹿崗鎮,還讓日本人和沙俄人始終不敢染指方圓百五十里的土地。
就算是鹿崗鎮慈善會,盛宣懷都覺得是趙傳薪刻意邀買人心,早就為圖謀港島和澳島提前做好了準備。果然,當趙傳薪拿回澳島的時候,人心所向,一戰而定鼎,短短几天就穩住局面讓百姓安居樂業。
再就是趙傳薪去美國,先打出了“遠東屠夫”的響亮名號,打破了西方人對中國人的固有的老實巴交任人宰割的印象——原來他們狠起來這麼可怕?
然後再做生意,假裝退一步海闊天空,就順理成章的賺了五千萬美元還能全身而退,偏偏產業在美國也無人敢動,因為那些資本家會擔心他隨時殺個回馬槍。
這些事,可絕對不是一個莽夫能做到的。
他認為,趙傳薪兇殘的手段背後,有著非常明確的目的性。
所以他不怕,因為殺了自己對趙傳薪毫無意義。
“……”趙傳薪心說我真的這麼優秀麼?可我怎麼不知道呢?
所以,他急忙擺手:“盛左堂此言差矣。”
盛宣懷錯愕,什麼意思?
趙傳薪樂呵呵的說:“你只看見了我的才識敏捷,卻沒看見我的容貌、身材、學識、社交禮儀都是一流的,更沒看見我美好的品格,溫文爾雅的性情,甚至說高尚的靈魂,你統統都沒有發現,所以不要顯擺你有識人之明。”
盛宣懷瞠目結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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