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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周昆好奇問:“17歲就會畫油畫,家裡很好?”
想起盧安的家庭,周靜妮暗自唏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無奈、有同情、有惋惜,也為他們三兄妹報團取暖的真摯情感所感動。
沒等來回話,周昆偏頭瞥一眼:“怎麼了?”
周靜妮望著窗外,心情複雜地說:“如果我告訴你,他家裡一貧如洗,雙親早逝,連基本的吃飯上學都成困難,你會怎麼想?”
周昆錯愕:“有這麼慘?”
周靜妮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嘆氣說:“他的日子比你想象的還苦。”
周昆感覺在聽天書:“那他怎麼接觸的油畫?
又怎麼學會的油畫?
畫畫總不能一蹴而就,總得有個學習和練習的過程吧?”
周靜妮對這問題也百思不得其解,但琢磨著道:“我曾問過他家裡的狀況,他媽媽好像來自一個繪畫家庭,畫的一手好畫。”
周昆問:“你是說,這是她媽媽教的?”
周靜妮輕搖頭:“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對他會畫畫的事情,也就早幾天比你知道,還沒往這方面深想。
但我注意到一個問題,如果真如你所講,他的速寫畫超過了你,已經走出了他自己的路,那絕對是一種天賦。”
她作為一名老師,對學生的愛好特長最容易察覺到,也最能歸納定義,這是來自於她職業的敏感性。
天賦!
要真的是這樣,那就是天賦異稟了,周昆雖然沒接話茬,卻在心裡這樣思忖著。
教育局家屬院離貴妃巷並不是特別遠,途經市政府、市一中,很快就到了。
這年頭,在國內擁有小車是一種明顯的身份象徵。
而在寶慶這種山區城市,有小車那更是了不得。
當桑塔納緩緩開進貴妃巷時,隨著一眾半大孩子大呼小叫,老少爺們的臉都貼在玻璃窗戶上、掛在了走廊上,個個伸長脖子跟看西洋景似的,一臉稀奇。
張寡婦冷眼瞅著周靜妮這兩天頻頻出入盧安家,心裡那叫一個酸哪,自己最喜愛的一顆白菜將永遠不會再屬於她了,心底最蠢蠢欲動的禁忌也不得不塵封了。
她隔窗對比,她發現自己除了騷之外,哪方面都不如周靜妮,家境不如,文化水平不如,長相不如...
騷,這是整個貴妃巷男女老少對她的評價。
雖然在明面上有人敢罵她騷的話,她會奮不顧身去撕破那人的嘴,男人罵撕男人的嘴,女人罵,不僅撕嘴,還撕逼。
但是每每獨自照鏡子的時候,一個人躺床上想樓下那個年輕男人的時候,她覺得“騷”是這個世界對自己最貼切的詞。她時常這樣暗暗唾棄自己不要臉。
真是入骨三分,想想腿就溼了。
貴妃巷的人都在望著兩人議論紛紛,盧安卻在臥室書安靜地畫畫。
畫他心心念的“永恆”。
看了大半天書,當他休息時,就情不自禁拿起了畫筆。
這幅畫前生他從領悟到動筆,前後歷經了一年多,積累堪稱豐富。
經過多次反覆推敲後,知道哪一筆該怎麼落下去?哪個地方該上什麼色?對每個細節心如明鏡,一清二楚。
所以此時畫的相當愜意,很輕鬆,下筆有神,靈韻自如。
“盧安,在家嗎?”
門外,周靜妮敲門喊。
“在,周老師你自己進來,門沒關。”
院門是真的沒關,或者說只要他在家,白天經常性不關。
因為李冬和葉潤會經常來串門,跑上跑下次數多了,他開門也開得厭了,後來大多數只是合攏在那,一推就開。
木門“吱呀”一聲,由外到裡開了。
又吱呀一聲,由裡到外合上,頓時隔絕了大部分視線。
“你在哪?”見院子裡沒人,周靜妮站在堂屋門口問。
這只是一個象徵性地詢問,堂屋和院子裡沒人,她猜測盧安肯定在臥室。這麼一問嘛,旨在問她和堂哥方不方便進去?
不怪她多想,畢竟這種天氣,很多男人都是一個大褲襠躺床上睡覺的。
甚至有些個別的更野,杏鮑菇長在山林裡,就那麼明晃晃地擱太陽底下曬著。
“在臥室畫畫,周老師你進來吧。”盧安畫的正起勁,就懶得動了。
畫畫...
周靜妮和周昆對視一眼,頓時放緩腳步,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見到兩人進來,盧安只是抬頭同周昆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後對周靜妮說:“周老師,你幫我招呼下客人,堂屋八仙桌上有清池姐帶來的茶葉。”
“不用那麼客氣,不好打擾你工作。”身為同道中人,周昆很是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禮貌回應一聲,就站在了盧安背後,看他作畫。
對於有陌生人進門,盧安渾不在意,繼續自己的事情,因為人是老周帶來的,相信老週會接待好。
一時間裡,屋中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心無旁騖的盧安無視外在因素,繼續作畫。
畫筆時而落在畫布上,時而在調色盤上調和不同顏色,時而他會立在畫架前嚴肅地審視一番,時而臉上露出輕快的情緒。
周昆全身專注地望著畫布,神情從寫意到莊重,越來越嚴謹,沉思越久越震撼,全程一言不發。
現在這般情形跟他在小叔家時的自傲完全不同,前後判若兩人。
而周靜妮呢,泡了一壺茶後就在旁邊觀看,看畫、看人、看盧安畫畫樣子、看堂哥入神的情景,若有所思。
某一刻,她悄悄退出臥室,離開院子,從桑塔納的後座包裡翻出來一個尼康單反相機。
咔嚓!一聲輕響,她從側面拍攝了盧安作畫時的模樣。
咔嚓!又一聲輕響,從斜後方把畫、盧安和吊尾巴堂哥都拍了進去。
咔嚓!第三聲輕響,她對畫布上的油畫做了一個近距離特寫。
三聲過後,周靜妮收了相機,剛才拍攝是為了紀念這一有趣時刻。
之所以稱為“有趣”時刻,是因為她目睹了職業畫家從抱著交流的心態觀摩繪畫、到虔誠的像個孩子一樣不敢發一言的演變過程。
看到堂哥規矩的好似一小學生,她忽然生出一種荒誕感:現在的盧安也許正處於黎明前夜,黑夜過去便是晴天。
這種荒唐感一閃而逝,她也不知道準不準?
但是拍了三張照片過後,她就不再拍,怕影響到盧安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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