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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賀令姜到花廳之中同府中諸人一道用膳。
同二房三房分家後,如今的賀府在世族中,著實算不得人丁興盛。
賀雲楚已經出嫁,除卻暫居在賀府之中的兩位族兄,賀府也就賀相山夫婦並著賀令姜、賀雲楚姐妹,再加上賀子煜母子,長房所有主人加起來也不過六人。
外加一個賀詩人,滿打滿算攏共就七個人。
圍到一張大桌前,都坐不滿一圈。
如今的賀家到底人丁過於稀少了,也怨不得賀相山催著賀詩人快些成婚生子,為賀家開枝散葉。
賀相山與宋氏先前所出的長子被人所害,到後來種了牽機咒後,身子更是逐漸虛弱,至如今膝下也只賀子煜這一子,且還非正室所出。
解除牽機咒後,他的身子雖則日益調養好了,可到底還是傷了根本,再加上他與宋氏如今算不得年輕了,兩人若是再想生下嫡子,怕是不易。
於是乎,賀相山在同宋氏商議後,索性將賀子煜記在了她膝下,算作嫡出,如此一來,賀氏長房也算後繼有人。
賀令姜瞧著宋氏言笑晏晏的模樣,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佩服之意,還有澹澹的惋惜。
一個賀七娘子,一個賀子煜,都非她所生,卻偏偏要記在她的名下,享受本該她的子女所享的嫡子嫡女的待遇。
賀令姜想,這天下間的女子,怕是極少有人能心無芥蒂地接受這一點。
可是,宋氏卻偏偏這麼做了。
她不僅這麼做了,還盡到了一位嫡母能做到的最好的地步,無論是待賀令姜,還是待賀子煜,她這位母親,都盡心盡責。
賀令姜初次見到她時,她是焦急尋覓失蹤的賀七娘子的嫡母,關懷之意溢於言表,更以柔弱之軀,在彼時的風雨飄搖中擔起了賀家。
此後見她,她則是端莊慈藹的家主夫人、子女嫡母。
只是,命運待她又何其不公,先是奪去了她的長子,又不再給她再育子嗣的希望。
賀令姜知曉,賀相山待她很好,可這份好,在遇到家族大事的時候,難免還是要讓步。
不論她內心是否真的願意,身為家主夫人,她還是不得不認下那份為家族好的決定。
還值得慶幸的,便是賀子煜也是個懂事知恩的孩子,宋氏也不算白白養育了他一番。
如今,賀子煜雖然尚且口不能言,但也並非全無希望。
這啞疾說是他幼時生病所致,實則是賀憲成暗中偷偷下了毒。
賀相山已然為他請了不少名醫,這毒積累了好幾年,自然不可能一時半會兒便全部拔除。
但從這大半年來看,治療也算初見成效,等到毒素全部拔除,他自然能同往常一般說話。
賀令姜瞧向乖巧坐在自己身邊的賀子煜,淺笑著為他夾了一塊他愛吃的金絲酥:“子煜,阿姐這次回來,給你帶了不少北地小玩意兒。等會兒我著人給你送去。”
低頭吃著東西的賀子煜立時昂起腦袋,驚喜地瞪大了眼睛,裡頭滿是謝意。
“謝謝七姐。”他張了張嘴,無聲說道。
賀令姜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賀雲嘉見狀,跟著插嘴道:“令姜,你莫非只記得子煜,卻忘記你六姐我了?”
“怎會?”賀令姜莞爾一笑,“不獨子煜,家中的人,我也各自帶了禮物回來。下午時便讓瓊枝她們去收拾了,等到明日,便著人給你們送過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賀雲嘉撫掌笑道,“令姜,我就知曉你不會忘記我的!”
宋氏不禁笑著搖頭:“你呀,都要及笄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般。”
她這膝下的兩個女兒,雲楚生得聰慧卻性子溫軟,如今嫁了個與賀氏相當的世族,倒叫她心中掛念惦記,唯恐她過期日子來忍氣吞聲,被人欺了去。
雲嘉呢,敢說敢言卻過於直爽,心思叫人一望即知,這以後,也是要讓她操心的份兒。
倒是令姜,若說先前還頗有些驕縱,只沉迷繪畫不愛與旁人打交道,但自那次從雲居觀受傷回來後,卻愈發沉穩,行事周到頗有謀略,整個賀家甚至都少不了她。
只可惜,她不是男兒身,否則這未來的家主之位,必然是要傳給她的。
可即便是女娘之身,她的功績,已然是這世間大多兒郎都比不得了。
雲楚和雲嘉,以後怕還是要靠她這位姐妹多多護著了。
宋氏看向賀令姜叮囑她道:“令姜,過幾日,便是你同雲嘉的及笄禮了。你這些時日不在家,一切都是我來安排的,晚些叫雲嘉同你說說,你若是覺得有哪裡需要調整,只管與我說便是。”
對於這及笄禮,賀令姜畢竟不是第一次過了,倒不覺如何激動,聞言點點頭:“母親安排的,我自是放心的。”
一家人在晚宴後,又閒聊了一會兒,這才散了去。
賀相山則喚住了欲要離開的賀詩人,將他喊到了書房。
賀令姜瞧著賀詩人原本笑嘻嘻的臉頓時一垮,不禁好笑地搖頭。這是他們兄弟的事,自是由他們自己去談。
她回到自己的院中時,僕婢間的小聚也已散了,該當值的當值,該歇息的便去歇息了。
她坐在妝臺前,由瓊枝為她卸去頭上的髮飾,散下發髻。
賀令姜一手託著下巴,支在妝臺上,一手則無聊地擺弄著匣子裡的玉簪。
“院中的那個婢女如何了?這幾個月可有什麼異動?”
瓊枝一面為她梳著長髮,一面道:“七娘子離開府中後,那婢女見您幾日不在,倒是暗中找了不少人打聽您到何處去了。”
“婢子盯著她,還見她傳了書信出去。而後,她便徹底安穩了下來,再不見如何動作。”
“書信?”賀令姜挑眉,手上的玉簪輕叩在桌上,發出點點輕響,“可知那書信傳去了何處?”
“她將信交給了一位走街串巷的賣油郎,婢子著人跟著,那賣油郎來往的人極多,倒叫人辨不出哪個與他暗中有關係。因著不好打草驚蛇,便又盯了他許久。”
瓊枝放下手中的梳篦,道:“這一盯,倒還真尋出了些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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