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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日的新月,慵懶的斜倚在半空,倏然被驚動,踢翻了身前的遮擋,露出了原本的渾圓。
而渾圓之下,那激烈的交戰,終於在此時得以平息,新月也察覺到了眼下眾人的目光,又將自己的身軀遮擋了大半。
觀月壇眾人見到滿月時,便早已長跪在月下,虔誠的禱告著,如今滿月虧去,他們才如夢方醒,雙眼之下,盡是乾涸的淚流。
“由虧轉盈,逆轉天象…自觀月壇開壇以來,沒想到能再次見到這種異象…這是得到上天認可的象徵啊!”
“沒想到觀月壇這傳說中的功法居然真的存在…”
人群中,幾位年歲頗大的長老熱淚盈眶,不停地擦著眼角。
天空中烏凡早已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被翠虺吊著,緩緩落到了地面上。
“老大!”
“公子!”
緣樺和桃杏梨她們見到黑氣終於消散,便趕忙向烏凡這邊趕來。而薛夫人緩緩走到青坡青池二人的屍身旁,眼中神色複雜,喃喃道:“沒想到一時善心,最後居然釀成大錯…舍兒,你的仇終於報了…”
正在眾人感懷之時,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鬆動,皆是暗道不妙,趕忙互相拉扯著離開了崖頂,只見青坡清池二人那邊的岩石因為戰鬥導致垮塌,帶著二人的屍體,落下了山崖。
半山腰的一棵小樹上,掛著一片不知留了多久的腐朽碎布,被紛紛掉落的石頭砸下,一同帶到了崖底,消失在了視線中。
山崖下,一片草木叢生,陰暗冷清,此時卻有一蒙面男子鬼鬼祟祟的向上張望著。
那日從青羊山趕回臥溪村,卻沒有發現五行鼎的蹤跡,呂純十分不甘心。雖然郄血尊有可能知道些什麼,但他卻不想招惹此人,便一同打道回府了。
回去路上越想越不甘,覺得還是前去查探一番比較好,於是便讓四名手下隨眾人歸去,自己藉故離開。
他憑著郄血尊離去的方向一路跟隨,沒想到又折返到了三岔塢,白白走了冤枉路不說,到了這水路岔口,也不知道郄血尊去了哪邊。
可就在此時他耳朵一動,湊近了幾名喝酒的船伕,只聽其中一人說剛剛去解手,看到了一道詭異的紅光,嚇得差點尿在褲子裡,惹得眾人放聲大笑。
呂純聞言一個箭步上前提起了那人,質問那紅光往哪個方向去了。周圍有一人見夥伴被人制住,藉著酒氣就操起了船槳,一臉不善的看向了呂純。
呂純手中一動,就見那人拿著船槳的雙手齊齊的斷裂,還沒等他發出慘叫聲,腦袋便掉了下來,突然發生這種狀況,這夥人酒頓時被嚇醒,咚咚磕頭求饒。
如果依照呂純平日的性子,勢必會一個不留,可此時因為急著知道郄血尊的去向,便趕忙又逼問了幾句,當得知是大明山方向時,呂純微微沉思了片刻,將手裡嚇得險些昏厥的船伕扔到了地上,向大明山趕去。
這大明山屬於東方大陸的最西,處於分界線隔側,而此處更有觀月壇鎮守著。這分界線隔側的勢力與他們如同隔世一般,鮮有往來,他們唯獨對觀月壇有一知半解,但這唯一瞭解的實情就是觀月壇不好對付,所以他只能沿著山下偏僻處謹慎行走。
五行鼎固然重要,但是比起自己的安危來說,卻差了幾分,可就當他走到某處時,突然感覺頭頂傳來了五行鼎的氣息,他抬頭看去,發現頭頂空空如也,唯有一彎新月慘白之下高高的山崖。他鬆了口氣,看著天空中的彎月,感嘆自己太過於緊張。
而就在此時他雙眼微瞪,瞳孔緊縮,渾身的毛髮直立,滿眼緊張的看向空中,只見一道微不可見的綠色光芒下,有一個飛鳥般大小的身影,只見他將綠光一指,身後的彎月便成了滿月,將漫天射去的牛毫變成了銀針反向送回。
沒想到這觀月壇果然名不虛傳,居然可以輕易逆轉天象,呂純心中劇烈跳動,神色慌張的準備開溜。
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只見崖頂斷裂,無數大大小小的石頭在他身邊墜落,他便絞起風刃將頭頂的落石捲到一邊,突然他神情一怔,發現亂石中夾雜著兩個人。
他神色戒備的靠近了一些,發現這兩人,一個體型乾枯,面無血色,另一個胸口不知被什麼刺穿,有一個黃豆大小的孔洞,皆是沒了呼吸,但是他們體內卻有一股寒冷的氣息沒完全消散掉。
呂純仔細檢視了一番,暗暗心想:難道這就是觀月壇的功法,如果能夠煉化,倒是可以為我所用。沒想到雖然五行鼎沒找到,但居然得此奇遇,殺掉烏凡奪鼎的底牌又多了一張!
他控制不住的放聲大笑,然後將兩具屍體收了起來,整了整面具,消失在了夜色中…
“夫人,青…他真的走了?”杏兒大眼忽閃忽閃的眨巴著,滿眼的不捨。
“走了。”
“夫人,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不是青舍公子的…”梨兒臉色微紅道。
“早就知道。”
“那夫人您怎麼不早告訴我們,害的我們還…”杏兒想起了什麼,臉色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還怎麼樣?”薛夫人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掐著杏兒的臉蛋,“我們的杏兒長大了,留不住了,心怕是都被帶走了…”
“夫人,您怎麼盡開杏兒的玩笑,桃兒和梨兒明明是最捨不得的…咦?夫人,你笑了?”杏兒正扭扭捏捏的抱怨著,突然感覺氣氛不對,抬頭一看,是一張許久未見的溫暖笑臉。
“怎麼,不喜歡?”薛夫人板起了臉。
“哪有?薛夫人怎麼樣我都喜歡!”杏兒彷彿見慣了夫人嚴肅的模樣,嬉皮笑臉的回答道。
“你呀你,你們幾個沒一個大姑娘樣子!看看你們黑著眼圈失魂落魄的樣子,我也沒說他再也不回來了。”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梨兒下意識問道,惹得其餘二人一陣輕笑。
“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薛夫人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手中的翠虺,用袖子輕輕擦拭掉了上面的灰塵,神色變的嚴肅起來,道:“時間差不多了,吩咐下去,交接儀式準備開始!”
“是!薛壇主!”桃杏梨三人恭敬道,她們三人腰間一動,爬出了三條五彩斑斕的小蛇,也隨著三人躬身,微微的低下了頭。
薛夫人支退了幾人,眼中又泛起了幾滴淚花,朦朧中,時間回到了幾個時辰前…
山崖崩塌後,眾人回到了觀月壇中,觀月壇內的叛徒也在留下的黃奇林幫助下肅清一空,裡裡外外雖然紛亂嘈雜,但觀月壇人的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後山的亭子中,兩個身影,照射著淡淡的月光,沉默不語…
突然,終於有人按奈不住,輕聲問道:“當真要走?”
“嗯。”
“這次要多謝你了…”
“應該的。”
“聽我說完,這次要多謝你…幫我的舍兒報仇了…”
“呃…薛夫人,您已經知道了。”
“當然,我家舍兒我當然最瞭解,雖然你長得和他的確相像,但畢竟是兩個人。”
“那夫人您,為何不一早就說破?”
“其一,我也是想欺騙過自己,告訴自己舍兒沒死。其二,我想知道你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如果你心懷不軌,我肯定饒不了你。”
“…,原來是這樣…其實我這次也是機緣巧合,才來到了大明山。但既然來了,就順便把這幾年青舍公子的恩情報了…”烏凡簡單的說了當日的事情,薛夫人聞言,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薛夫人,這翠虺是當日青舍寄託與我這個外人,今日他的願望我已幫他達成,也該交還於觀月壇了。”
“也許不是外人。”薛夫人喃喃道。
“嗯?”烏凡一頭霧水。
“你母親他還好嗎?”薛夫人淡淡道。
“啊?”烏凡又一頭霧水。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薛夫人又淡淡道。
“呃…這個…我不知道。”烏凡撓了撓頭,記憶中只記得娘、孃的喊著,好像不曾知道孃的真名。
“那你叫什麼名字?”彷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薛夫人混不在意的繼續問道。
“我叫烏凡…”烏凡不知道薛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一問一答的應和著。
“烏,凡…”薛夫人唸的十分認真,好像要把這個名字刻進腦子裡,“小凡,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否答應。”
“薛夫人言重了,青舍有恩於我,您就像我的親人一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答應您…”
“親人嗎?”薛夫人眼色一喜,低著頭咬了咬嘴唇,好似一個大姑娘,“那個…小凡…你能不能喊我一聲乾孃…”
“當…啊?”烏凡以為是什麼艱鉅的任務,下意識就要答應,可他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薛夫人…這…”
“唉,果然還是十分為難嗎?既然這樣就算了,你走吧…”薛夫人一副潸然淚下的樣子。
“薛夫人,您不要這樣,我叫…叫還不行嗎?”烏凡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趕忙勸慰道。
“真的?”薛夫人狡黠的一笑,“那你剛剛喊我什麼?”
“薛…乾孃,乾孃!”烏凡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好好好!你這乾兒子我認定了!以後如果有人膽敢欺負你!就報我薛紅纓的名號!我看誰敢欺負你!”薛夫人又恢復了那副豪邁的氣勢。
烏凡十分頭疼,心想我要是再報出我五行之人的名號,只怕是誰也攔不住,但表面上還是點頭稱是。
“對了,薛夫人,這個你拿好…”烏凡掏出了三個小袋子。
薛夫人疑惑的開啟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你個小混蛋!嚇死乾孃了!這五色蟒你怎麼沒殺掉?”薛夫人趕緊將袋子扔給烏凡,神色緊張。
“薛夫人您放心,這五色蟒雖然不是靈蛇,但也是個幫手,我已經讓小白把他們馴服了,以後我不在,它們也會助你們一臂之力!”烏凡嘿嘿一笑。
聽見這話,薛夫人心想:正好桃杏梨沒有護身的物件,眼下正好一人一條,倒也的確多了一重保障,便點頭應允,接了下來。
天色已經漸明,大明山中霧氣慢慢退去,也到了離別的時間。
“別忘了,這裡是你的家,扛不住了,記得回來。”隨著身影消失,聲音也漸漸淡了。
“這個拿去,你用的上。”遠方一樣東西嗖的飛來。
烏凡應了一聲便要轉身離去,突然聽到耳後一陣風聲傳來,他看也沒看的伸手一接,便將這東西捏在了手中。
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金色大字:《天工錄》。
在遠處一棵樹後,看見烏凡看著手中疑惑驚訝的表情,薛夫人自言自語道:“我知道的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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