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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地裡,施梁第一時間請調了休沐,卻是被呂佩截留了下來。呂驛丞對於林堅體驗極差的反饋十分懊悔,向著一眾被他臨時召集進中帳的排首們直言,自己那一晚是因為上一任常服排首的突然暴斃,才無暇顧及明月樓酒桌上玉節鎮守的暗示,怠慢了遠來的貴客,鬧出了這般烏龍。
“所幸,隨軍領隊的白焱師行首是我舊日的弟子,顧念及往日情分,這小子算是提前透露給了咱們一個有利的訊息:那一位林執事必定還會折返歸來。總之,我玉節驛定要職盡主地之誼,讓原來的貴客如是歸家般滿意。”呂行首起身站立於場中,拍了拍桌子,定下最後的工作基調。
見長官這般佈置,一眾排首立即紛紛點頭如是搗蒜,他們已經圍坐在這中帳裡商議了約摸有兩個時辰,今後幾天的迎接工作都已經初步敲定。
“簡短的會議”等到結束已經是到亥時,心裡始終掛念不下家中的施梁卻是已經等不及次日天明,連夜告假跑回向了楊家灣。弦月似鐮,野田裡漆黑如淵,農莊小燭大都已經熄滅,儘管歸家的田野小路施梁已經走過許許多多次,可提著一盞小燈急趕著夜路的軍伍漢子,今天依舊是走地頗有些許顛簸。
林沐妍,楊浩提醒的已經是在明顯不過了。沒想到自己無意間救下的那個傻丫頭竟然還有這般來頭,居然會是那一位幾次到訪玉節的臃腫華貴的林執事的女兒。兩人相處日久,施梁自然是知道,沐妍丫頭一直是有些難以言說的苦楚,所以從不願意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過往。
摸著深夜裡的漆黑,走在其實早已經熟悉到生命中的鄉間小路,一直在胡思亂想的施梁終於是敲響了施家小院的木門。
“誰呀!”急速的敲門聲響中,小女娘的輕微問詢遠遠傳出。聲音在午夜寂靜中顯得很是清晰,裡面是帶著一些睏意,當然還夾雜著些許怯怯的情緒,那似乎是一點兒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等沒一會兒,內屋裡面就亮起了昏黃的燭火,照映起院落叢影,漫散出在圍牆之外的淡淡虛影。
“我,施梁。沐妍,快快把門開啟。”施梁走的太急,聲音還有一些氣喘。
“啊!小梁哥!你等等!”屋子裡的女孩聞言一聲嬌呼,而後是一陣收拾打掃聲響。好一會兒,才有一道倩影晃出“吱呀”一下亮起的院落,“踏踏踏”的清快腳步聲中,應該是匆匆跑到厚木門的背後。
門栓被拔出的梭梭聲響起了一半,卻是又“咯咔”一下插回了原位。
“嗯哼!小梁哥,如果真的是你的話,你就走到中間一些,讓我看看是不是真是我家小梁哥。”大木門後面,很快傳來小女娘機警的指揮聲,應該是正貓著門縫往外面小心偷瞧。
施梁有些無語搖頭,卻也知道這是小女娘一人獨處慣了的機敏心細,便是十分順從的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了木門縫的中央處。而後,害怕光線不是夠亮,男人復又把手中的小燈提至在了自己身前,好使晦暗的燈火能夠照亮起隱沒在黑夜中的臉龐,讓那門裡閃著精光的黑眼珠子看得更為清晰。
“哐當!”驗明正身,大門開敞,一位穿著稍顯得散亂的女孩奪門而出,蹦蹦跳跳驚喜道:“小梁哥,你怎麼今天就回來啦!”
看著迎面而來的女孩子,施梁十分確定她還是如往日一般對自己有著深深的依賴與眷戀。這一切在兩年的相處中已經慢慢讓男人有些習慣,這也是施梁為何會如此緊張這一件事情的緣由。
“咱們回屋子裡說吧。”施梁神色有些凝重,卻是依舊習慣性地拍了拍剛躲進他懷中的女孩腦袋。沐妍應該是剛剛從被窩裡面鑽出,毛絨散垂的秀髮已經是解了頭纏,長披及了後腰,一件碎花罩衣披在肩側,內裡是農家小婦的薄衣褻褲,短小而又恰到好處地裸露了些許姑娘白皙纖細的身材。
小女娘瞧著已經走向裡屋的施梁面色十分反常,沒來由心中一緊,卻是極是乖巧地插上門閂,跟隨在了男人身後。屋子裡是要比外面悶熱不少,趕路而回的施梁心情比較煩躁,更覺是有一些透不過來氣。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晚時還呆在自己家中,男人有些不能適應,正想要起身開啟了門窗,卻瞧見小跑進內堂屋裡的沐妍已然端出一杯涼置好的清水,腋下還夾著一把小巧蒲扇。
“小梁哥,你慢些喝,涼水屋子裡還有不少。”小女娘一如往日那般乖巧,趁著男人喝水的空檔,已然幫著施梁輕搖著小扇。兩年來,兩人彼此照顧已經開始形成一種默契。
施梁心裡事情藏了一路,稍有解暑便就放下了水杯,一時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思慮良久才有說道:“小妍,你姓林,對吧。”
沐妍聞言,溫柔的笑容明顯一滯,瞳孔驟縮,聲音有些顫抖:“他來找我了,對吧。”
看到女孩這般反應,施梁憐惜而又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抓起沐妍的小手,溫柔捏緊,柔聲安慰:“沒事的,他還沒有來。”
“哇嗚!”沐妍情緒瞬間失控,一把抱住施梁,淚如雨下,“嗚——嗚嗚——嗚——”
哭泣聲音持續很久,竟讓一時手足無措的男人只能夠變扭著抬手,輕輕拍了拍如是淚人的女孩,溫柔且又小聲地試探問詢:“兩年前,其實他就是來找你的,對吧?”
女孩沒有回答,香肩依舊是止不住的聳動,哭泣不停。施梁只得繼續柔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我會保護你。”
“嗚嗚嗚——”沐妍的哭泣還是沒有停止,更是談不上答覆施梁的問題。女孩斷斷續續的哭泣持續過了很久,壓抑在內心深處許久的恐懼才開始慢慢得到釋放。沐妍哽咽著,斷斷續續道:“小梁哥,他就是個惡魔,你知道嗎?”
“沒事的,沒事的。他沒來,他沒來。這裡只有我。”施梁只能夠繼續是溫柔無力的安慰。男人現在已經不敢再發問,生怕自己某一句無心的言語會讓懷裡的丫頭情緒再一次崩潰。
這是沐妍與男人相遇之後的這麼久以來,第二次在他面前表現出如此失魂落魄。施梁不知道該是怎麼去想象女孩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可是他知道,會讓這個一向活潑開朗的沐妍這般恐懼與畏縮一心想要逃離開的父親,一定是有失敗到了極致的恐怖。這讓他心情無比凝重,不得不考慮今後該如何來應對那一位即將到來的臃腫高官。
沐妍哭了太久,芳心早已經是一片混亂,緊緊拽著施梁的袖擺不再願意鬆開。時間順著梨花女孩一點一滴流淌而下的眼淚,悄悄然消逝去。施梁還是第一次這般親密地懷抱著沐妍,輕輕柔拍著如今已如小姑娘一般蜷縮著身體的女孩後背,一句句溫聲細語,一聲聲輕柔哄溺,除此之外能夠做的就只是耐心等著這丫頭自己慢慢平復。
昏沉的燭光順著窗沿邊溜進來的空氣時不時地跳動,悄無聲息間輕輕搖晃著年輕男女的影子。漢子輕搖著捏在手裡的小蒲扇,為懷中的沐妍送上一陣陣溫柔的輕風,施梁此時依然還沒來得及替換的黑色作訓衣服已經泛起了淡淡白痕,鹹鹹的是有女孩的眼淚,酸酸的也有夏日的汗水。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等到了躲在施梁懷裡的小丫頭微微起了鼾聲。沐妍大概是情緒發洩過了太多,身體終於是在支撐不住後沉沉昏睡過去。滿是憐惜的漢子溫柔抱起橫躺在自己懷中,已經流出哈喇子的女孩,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明天或許會很糟糕,可這丫頭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施梁強忍著手臂的痠麻,如抱公主一般,將沐妍送回到了裡間的床榻上。兩年沒有走進自己房間的施梁,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粉色的床單上被子已經是自然凹陷著,正好是形成了一個嬌小的人的形狀。施梁很自然地將懷中已經沉睡過去的沐妍塞入進了被子中間。拉起一側被窩邊角,卻是帶起了不少明顯是胡亂填塞著的衣物,也不知道是晚上剛剛褪換下來的,還是已經昨日隔壁三姑已經浣洗好了的衣物。
邊几上擺著一個陶瓷圓瓶,裡面還插著一節枯乾了的枝條,卻因為許久無人打理更換,如今已經有些許開裂。施梁無語搖頭,心中好笑:‘這丫頭合著和小華一個樣,平日裡邋遢得緊。’卻是手中不停,很自然得幫忙收拾起了房間。
“小梁哥,救我!”女孩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喊,是把男人嚇了一跳。放下手裡的雜物,急忙回頭看了眼依舊是酣睡的沐妍,確認了她是在說夢話,“好哥哥,你就帶我趕緊跑吧。”
“好好好。”施梁自言自語,也不留意偷偷眯開眼縫的是否是有聽見,繼續收拾著原本應該是屬於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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