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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後宅庭院裡此時只有六人,施梁拉著耿三,儒生摟著符敏,兩方人各自站在院落一側。

“替兄休嫂?”呂佩大馬金刀,拉過小掌櫃搬來的竹椅子,一屁股坐在場中,朝著老三就是破口罵道,“耿老三你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你知道這件事情的後果嗎?”

變態老五向來如此,若換平時,耿三一定畏縮退讓。可現在已經不是他能懼怕教官的時候,下定決心的男人目光直視五七三:“那又怎麼樣,行首,這是我耿家家事,與您無關!”

耿三這般回答是讓呂佩一愣,而後含怒笑起,習慣性地拿手指著面前這個憨貨:“你耿家家事?與我無關?你以為我樂意管你家這點兒破爛事?我玉節自建國開驛以來,從來就沒有替兄休妻這檔子醜聞,你是要讓整個驛站裡的百十號兄弟,陪你一起被整個花周國笑話嗎?”

呂佩說的這些,耿三萬萬沒有想過。平常人又如何會把自家懊糟之事,與驛站軍伍的聲譽關聯在一起。可是,就算是思慮不周,事已至此,他也已經沒有了回頭的可能,依舊頑固道:“就算如此,我也是不得不做這件事情。”

一向老實怯懦的弟子竟敢與自己這般頂牛,呂驛丞頓感氣悶,又是無奈又是光火道:“認死理了,是吧,好好好!看來我不先揍你一頓,是不會清醒了,奶奶個熊。”說著話,竟然一拳已經懟出,直朝老三面門而去。

拳影襲來,耿三下意識的側頭一讓,畢竟也是在軍中廝混了多年,戰鬥本能讓他敏銳地躲過了首招。只在此時,一擊不成的呂佩已經化拳為爪,勾手後撈。老三見教官招式已變,順勢身體一矮,才堪堪避讓開五七三的爪鉤,卻是下意識暗呼不好,再想格擋已是不及。

前一刻,耿三正矮身讓抓,一瞬後,身前的男人左腳已已經半抬。飛腿作長鞭,力有千鈞勢,一個迴旋,上踹直擊自己的面門。老三看著五七三急踹而至的側踢,已經來不及思考變招,只能右手抱頭,手臂阻擋在前。

“嘭!”呂佩的攻擊並未奏效,一股推力讓耿三退開半丈。原來是旁側乾著急的施梁,眼看自家兄弟就要吃大虧,忍不住出手相幫。卻見他雙臂護胸,用身體撞開老三的同時,一個馬步蹲防,結實擋下了行首的突襲。

攻勢被擋,呂佩並無意外,而是藉著回力一個漂亮翻身,瞬間拉開與兩人的距離,拿眼盯著兩位門生,獰笑道:“好小子,兄弟齊心是吧!看我兩個人一起揍!”正說著話,身形再有一閃,猝然冷動,一下撲近至施梁身側,崩拳如電,短距急發,拳速既快又烈。施梁有心避閃,終究無力全退。正當時,耿老三弓身虎撲,拳影開合也已趕至呂佩身旁。

“嘭!”“嘭!”演武多年的呂行首如何能被兩個揠苗小兵沾了身,拳影足力不卸,順勢擊中了正在後退防禦的施梁右腰側空檔。一擊得手後,呂佩復又極速收勢抽拳,回滿蓄力,以腳為軸,突然一個轉身上勾拳,貼著耿三肚子化掌直擒男人脖頸,一套以攻代守,一瞬間將老三撞提至了半空,換手一拉小兵腳踝,反手就將男人重重摔落在了地面。

攻擊均已得手,呂佩雙手叉腰,傲立原地,看著兩位窩在地上悶聲咳嗽的弟子,無不得意道:“兩小子,合夥就能贏我?你們還得練上幾年。”說著話,三兩步走到耿三身側,拿腳輕輕一踢,“還犟不犟?”

卻是耿三紅著眼眶,死死盯著教官,突然一把摟抱住了五七三的小腿,奮力悶喊:“我不服!”

呂行首見這小子還有抱腿力氣,抬腳猛力一甩,順勢就把那一頭倔驢兒摔飛開有丈餘,而後對準驢臀換腳又是幾腳猛踹,再次大聲問道:“服不服?”

再次被揍的耿三自知打不過變態老五,只能抱腿團縮身體,任由教官腳踢,嘴裡卻依舊不肯討饒:“不服!”

呂佩氣起,又是兩腳猛踹,惡狠狠道:“不服是吧,欠揍。”說著話,一個下蹲一手拿頭,一手捏腿,如抬槓鈴般提舉起老三,懸置半空,再又問道:“還犟不犟?”

“噗!”老三張嘴,一口帶血的唾沫混著胃裡雜物,一下噴洩在了正仰著頭猝不及防的呂佩臉上。

“奶奶個熊!”此時異物糊面,呂佩沒有張口,心中怒火已經狂飆到了極處,一下就把那人肉沙袋甩飛至了半空,翻手就是擊出重拳,直衝男人腹腔,僅有一拳,瞬間是讓耿老三又一次鮮血噴湧。只是,這時候滿臉還沾著血紅粘液的呂行首哪裡肯有停頓,能夠保持不攻擊關鍵要害已經是他作為教官的最大仁慈。

五七三在不自覺間使用出了全力,雙拳齊舞,兩腿接力,一頓瘋狂輸出,直揍得耿家老三連連悶哼,吐血不止。只等拳影稍減,男人一下軟倒在了地上。

此時的耿三已經是隻能夠本能的蜷縮,微弱地喘著輕氣。玉節驛丞痛毆過自己這個倔驢似得弟子,終於還是洩去了怒滔,拿起衣袖擦拭去臉上痕跡,看著身前被自己揍得癱軟半廢的臭石頭,心裡想著自己‘是不是下手有點重。’

“咳——咳咳,唔(我)——”地上躺在的男人漸漸恢復意識,十分費力的強撐著翻過身體,掙扎著抬起頭,艱難支稜起有些臃腫的腦袋。單方面的毆打,依舊沒有擊散耿三心中的固執,耷拉的一雙眼皮之中,仍然還是兩顆清澈堅毅的眼珠,直勾勾的看著呂佩,艱難說道,“——波(不)——佛(服)!”

呂佩終究是被這雙眼睛盯得發毛,原本有些虧欠的臉瞬間垮下來,苦笑道:“行行行,耿大爺,我服,我服!”說著話,幾步走到耿三身畔,單膝半跪,靠近已經成了豬頭臉的小兵耳邊,小聲告饒道,“我求饒,你最強。不休妻,合離行不行?”

狼狽跪趴在地上的耿三半張開慘白的嘴巴,虛弱著一字一句道:“唔(我)——又(要)——行(休)——”話沒說完,全身一軟,人已經摔趴在了地上,徹底昏厥過去。

呂佩聽得半句,側過了頭,對著也是剛剛才掙扎著跑到耿三身旁的施梁,咧嘴齜牙:“可是他自己說‘行’的,你是聽到的吧?”

“可他——”施梁自然知道耿三想要說的是什麼,正要接著往下說,卻被呂佩拿眼睛兇狠一瞪,話到嘴邊全又咽了回去。因為他知道,遵從呂佩的意願,或許是眼下最能夠保護耿老三的一種處理方式,哪怕這一定不是耿三真實想要的結果。

“老三既然已經答應和離,符氏你可還有意見?”對付完兩名弟子,呂佩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一直躲在院落另一側的符敏。此刻天色見黑,臉上依然沾膩著些許血液粘稠的呂佩,猶如一隻惡鬼瘋魔,目光炯炯,滿面森嚴。小婦人雖然躲在儒生後背,卻也是把剛剛的打鬥全程全部看在眼裡,如今面對這可怖殺神的問話,哪還敢提有意見,只管點頭,噤若寒蟬。

小婦人此刻唯唯諾諾的樣子完全是在呂行首的意料之中,他也知道耿三的固執,所以要趁著老三的昏迷,把所有事情全部落定,不再給這倔驢一條道走到黑的機會,遂又對另一邊觀望的小掌櫃吩咐道:“給我取紙筆來!”

接替過老掌櫃差事的小後生聽聞呂佩吩咐,連連點頭,一溜煙小跑進了一處廂房,不一會兒就與裡間一位小廝一起搬來一張小圓桌,隨後紙張鋪開,墨筆齊備,小燈掌起。適時,又有一名小婦哆嗦著端著一盆清水,攜著方巾走到狼狽驛丞的旁側。呂佩在婦人伺候下,褪下汙穢的外衣,很是滿意的接過小婦手中的布巾,在銅盆裡過了下清水,擦拭盡著附在臉上、脖頸處的殘留汙穢。

稍作洗漱的呂驛丞一刻也是不敢耽誤,大步流星走到小桌前,就著昏暗的燭火,提筆在紙張上飛速寫下《和離書》三字,而後抓了下腦門,隨意填上些許無關痛癢的和平條陳,便就抓起紙張,幾步走到符敏跟前。

儒生抱著小俏婦,見到已經恢復嬉皮笑臉的呂行首,不由也恐慌一顫。

呂佩倒是不在意,雞賊道:“小嫂子,你且看下,我寫的這些合不合你心意。”

被嚇壞了的符敏又如何敢有半分質疑,連連點頭:“合意合意,都聽大人的。”說著話兒,伸出手,慌亂塗上小掌櫃遞來的紅泥,摁下了印,那紙上內容竟是隻字未看,復又躲藏在了同樣有些避閃的儒生後背。

“好好好,小嫂爽快!”呂佩得意,剛才的架算是沒有白打,隨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施梁旁邊,抓起依舊昏迷的耿三的大拇指,往那廝衣領上的血漿處胡亂一抹,一刻不停直接就往那紙張上一壓,笑道,“禮成,從此兩家是為路人,天下之大還請各自安好,哈哈哈哈,好好好!”

了卻一樁心頭大事,呂行首已然十分得意,卻是旁側跟著的小掌櫃小聲提醒:“大人,得三份,一人一份,官府還得留存一份,這才成!”

“奶奶個熊!你不早說!”呂佩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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