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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主劇場內,隨著勞倫斯與艾吉永公爵的步入,滿座賓客的注意力也瞬間聚集到了這二人身上來。

雖說在座的富商們幾乎都不曾有幸親眼見識過艾吉永公爵本人,但是公爵身上的服飾和家徽還是讓這些敏銳的賓客們立馬意識到了他的尊貴身份:“那位公爵...白底赤色倒三角紋章...他是黎塞留家族的?”

“一位正值壯年的黎塞留家族公爵,不會錯了,他一定是艾吉永公爵。”

“他竟然也來到了這場拍賣會,波拿巴閣下真是好大的能量。”

“嘶...不對啊,波拿巴閣下不是和黎塞留公爵相當不對付嗎,作為家族繼承人的法爾科內伯爵都被他打成了閹人,艾吉永公爵怎麼還會來參加波拿巴閣下的拍賣會。”

“沒錯...莫非艾吉永公爵是來故意找麻煩的?但那樣的話波拿巴閣下為何又會讓他也入場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聲瞬間響徹在了巴黎喜劇院,賓客們仔細地觀察著艾吉永公爵這位不速之客,從他那不善且兇惡的面孔來看,幾乎沒有人相信這位公爵是來給勞倫斯捧場的。

而更讓賓客們好奇擔憂的是,波拿巴閣下又怎麼會允許這個死對頭明目張膽地參加自己的拍賣會呢。

受盡矚目的勞倫斯則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議論一樣,徑直將艾吉永公爵帶到靠近前排的散席座位中,隨手給他指了張空位:“請快點入座吧,公爵閣下,拍賣會很快就要開始了。”艾吉永公爵皺緊眉頭,極為嫌棄地瞥了一眼那張沙發椅,不顧周圍幾名賓客擔驚受怕的神情,寒聲說道:“波拿巴閣下,你在羞辱我嗎?要我和這些散發著腐臭味道的鼴鼠坐在一起?”在這位養尊處優的公爵認識裡,只有那些低賤的小市民才會坐在劇院的散席裡,他不管進入法蘭西的哪一座劇院都應該有自己的包廂才對,和這些賤民坐在一起簡直是一種奇恥大辱。

周圍幾名賓客聽著這直白的侮辱,卻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怯生生地將頭低下,生怕這位公爵將火氣撒在自己身上。

勞倫斯聳聳肩,指著劇場上方唯一一座籠罩著深紅色帷幔的包廂說道:“抱歉了,已經沒有空餘的包廂了,您就受一點委屈吧。”

“沒有了?哼,來人!”艾吉永公爵嘴角一撇,直接揮手叫來自己的一名貼身侍從,指著樓上的包廂吩咐道:“跟他們說,黎塞留家族的艾吉永公爵要借用他們的包廂,讓他們一分鐘之內收拾東西滾出來。”

“是!”那侍從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而勞倫斯卻是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雙手抱在胸前,微笑著看那侍從輕車熟路地爬上二樓。

艾吉永公爵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屬下,看著他大搖大擺地掀開帷幕闖進那座包廂,就像是一名頤指氣使的稅務官在巡視他的包稅區一樣。

在他以往的經驗裡,包廂裡的中產階級或是小貴族很快就會卑顏屈膝地從裡面滾出來,恭敬地將自己請進包廂中,有些頭腦靈光點的還會藉機說上幾句奉承話,表示偉大的艾吉永公爵使用他們的包廂就是他們最大的榮幸。

劇院裡的賓客們也不禁神情複雜地注視著那名狗仗人勢的侍從,紛紛感慨著不愧是一位尊貴的公爵,這樣的特權和威勢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艾吉永公爵聽著賓客們那夾雜著羨慕與懼怕的議論,嘴角也不禁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然而,在下一秒,艾吉永公爵臉上的笑容就徹底凝固了。只見那侍從進去之後不到二十秒,竟然直接就被裡面的人連推帶打地趕了出來,連半點情面也沒有留下。

而那侍從甚至也因為逃跑的太過匆忙,一個腳下不穩,連滾帶爬地一路從二樓滾到了一樓,起身之後還晃晃悠悠的,像個醉漢一樣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看著那侍從狼狽不堪的模樣以及艾吉永公爵呆若木雞的表情,不知是哪個賓客率先沒有繃住,忍不住大笑了兩聲。

這份快樂很快就傳播到了整個劇場,一時間,劇院上下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氛,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在上演一出即興喜劇:“哈哈哈我真沒想到會在一個公爵臉上看到那表情,你們看到了嗎,那變臉的速度哈哈哈!”

“真希望有個畫師在場,要是能把那一幕記錄下來該有多好。”

“不過樓上包廂裡的到底是誰啊?這樣得罪艾吉永公爵,估計沒什麼好下場。”

“誰知道呢,估計是最富有的那幾個銀行家吧,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有底氣把艾吉永公爵的侍從丟了出來。”被當作樂子的艾吉永公爵立馬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兩步上前,揪起那侍從的耳朵低吼道:“你這廢物!我不是讓你報上我的名號嗎!”耳邊傳來的劇痛頓時讓侍從咧起了嘴,他也只得欲哭無淚地應答道:“我...公爵大人,我說了,我進去就告訴他們,艾吉永公爵大人要求他們立刻滾蛋,然後就...”

“你說什麼?!”艾吉永公爵氣極反笑,一把鬆開這侍從,面目猙獰地看向樓上包廂:“好,我真佩服那些人,敢讓我接受這份奇恥大辱,我看是兜裡揣著幾個銀幣就讓他們昏了頭腦,以為自己有錢就能在法蘭西橫行霸道了?我倒要給他們上一課。”說罷,艾吉永公爵便準備親自上樓,好好讓包廂裡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商們長一番見識,讓他們跪在自己的靴子前面痛哭求饒。

“罷了,公爵閣下。”勞倫斯這時才出手按住艾吉永公爵的肩膀,搖頭說道:“您還是安穩地坐著吧,作為這場拍賣會的舉辦者,我可不願意見到有人在這裡鬧事。”艾吉永公爵猛地撥出一口惡氣,用力甩開勞倫斯的手,而後,他看了看勞倫斯,又目光兇惡地瞪了一眼樓上包廂,狠聲說道:“我就當給你個面子,勞倫斯·波拿巴,哼,反正拍賣會結束之後,再收拾那群大逆不道的蠢貨也不遲。”...隨著艾吉永公爵落座,劇院兩側厚重的深色窗簾被緩緩拉起,舞臺上的水晶燈光也在機械點火裝置的操縱下同時亮起。

賓客們也重新將視線聚焦到了光鮮亮麗的舞臺之上,看著勞倫斯重新從幕布後走出,鄭重地站在眾人面前。

“晚上好,胸懷善心的先生們女士們。”勞倫斯微微鞠了一躬,熟練地致詞道:“我無比榮幸地歡迎各位今晚來到巴黎喜劇院,參加這場為困難中的同胞們而舉辦的慈善拍賣會;我很高興看到,即使在這個寒冷的冬日中,巴黎也從不缺少溫暖跳動的人心...”坐席上的艾吉永公爵顯然是對這虛情假意的陳腔濫調感到噁心,他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戳穿這個沽名釣譽的小鬼的真實面目。

不過,艾吉永公爵的理智告訴他,他有一個更好的方式將這場拍賣會變成這個科西嘉小子的災難。

伴隨著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過後,勞倫斯正式宣佈了這場拍賣會的開始,並示意劇院的助手將第一件拍品帶上舞臺。

很快,一位身材妖嬈的美婦人用紅綢託著一柄精美的軍官佩劍走了上來,而後她將佩劍舉高置於燈光之下,使賓客們都能清晰地看到這柄金鞘短劍的細節。

“這是雅克·菲利普中將在七年戰爭中所使用的佩劍。”勞倫斯也用洪亮的聲音解說道:“據將軍本人所說,這柄長劍伴隨了他在東線戰場數年的戎馬征途,將軍還親手用這柄佩劍劃開了十二個英國佬的喉嚨;拋開其紀念意義不談,這把劍本身也是一柄極為出色的佩劍,由維也納最出色的鑄劍師所打製,除了純金的劍鞘略顯沉重之外沒有任何缺點,不過我想它孔武有力的新主人肯定不會在意這點小缺陷。”臺下的賓客們也立刻被吸引了眼神,不得不說,一柄來自前奧地利元帥、現法蘭西中將的軍官佩劍,這對於在場的男士們無疑是一件絕佳的藏品和飾品,尤其是那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雅克·菲利普將軍的佩劍?真是不錯,我有點想出價了。”

“嗯...光是那柄劍本身就價值一千利弗爾了,更別說這是菲利普將軍用過的戰劍。”

“差不多價值五千利弗爾吧,只要低於這個數,我一定要買下來。”賓客們興致勃勃地估算著拍品的價值以及自己的錢包,隨時準備為這麼一件難得的藏品出價。

勞倫斯在略微等待片刻之後宣佈道:“那麼,女士們先生們,菲利普將軍的佩劍,不設起拍價,現在開始出價。”而就在勞倫斯話音剛落,一眾賓客們還在猶豫著報價之時,只聽一道雄渾但夾雜著幾分戲謔的聲音便響徹了整個劇院:“我出一百利弗爾。”

“一百?還不如不叫呢,這誰啊。”

“就是,一百利弗爾連個劍柄都買不到。”

“等等...叫價的人好像是...!”賓客們下意識地望向發聲者,赫然發現這就是剛剛來到拍賣會的艾吉永公爵。

艾吉永公爵翹著腿坐在位上,似是挑釁般的瞪了一眼勞倫斯,而後用他那令人膽寒的目光掃視著劇院裡的其他賓客。

方才那些打算出價的賓客們瞬間愣住了。去和艾吉永公爵抬價?這位公爵大人的名聲可不是很好,萬一被他認為是在刻意與其作對的話...這時,一位似乎還沒有搞清狀況的來客見眾人都沒有接價,於是隨口接了一句:“我出五百...”然而,他的話音未落。

只見艾吉永公爵就毫不掩飾地扭頭死死盯著這位出價者,就如同惡狼凝視著一隻孱弱無力的肥兔一樣。

儘管公爵還什麼話都沒說,但他那兇狠的目光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意思——任何敢與他抬價的,走出巴黎喜劇院之後就得小心點了。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之下,那位遲鈍的出價者此時也終於反應過來,急得全身都在冒汗,連聲衝勞倫斯大喊道:“抱歉抱歉,波拿巴閣下!我還沒有決定好!”勞倫斯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賓客們見狀更是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發出什麼動靜惹惱了這位聲名狼藉的公爵,他們這些小商人可經受不起一個黎塞留家族公爵的報復。

霎時間,巴黎喜劇院內寂靜一片,人們只能聽到外面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此時此刻,賓客們心中除了驚懼與擔憂之外,更是充滿了無限的疑惑:波拿巴閣下為何要將這個惡名昭彰的公爵帶到劇院裡來,難道波拿巴閣下不知道他會毀了整場拍賣會嗎?

“五萬利弗爾!”而就在這時,劇場二樓忽然傳來一聲悠揚且洪亮的叫價聲,瞬間打破了這片寂靜。

人們震驚地看向二樓那座被深紅色帷幔罩住的包廂,正是那包廂外的一名侍從代替他的主人喊出了五萬利弗爾的高價:“五萬?這把劍最多值五千吧?”

“難道說那個人真是來做慈善的?”

“關鍵他還接了艾吉永公爵的價,真是好大的膽子。”

“那裡面到底是誰,敢把艾吉永公爵這麼不放在眼裡。”...

“這!該死的!”艾吉永公爵先是一愣,旋即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扶手上。

公爵心裡很清楚,那把佩劍的價值也不過是幾千利弗爾,他是完全沒有想到那包廂的主人敢接自己的價,並且還喊出了五萬利弗爾這個稱得上是挑釁的高價。

“真是有種...敢對我做出這種挑釁...我真想看看你今晚準備怎麼走出巴黎喜劇院。”公爵一揮衣袖,咬緊牙關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同時發誓勢必要在今晚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見識一下黎塞留家族的權勢。

很快,隨著勞倫斯象徵性地確認了兩遍無人加價之後,這第一件拍品的競拍也就宣告結束了。

緊隨其後被帶上舞臺的,是一條由金絲編織而成的女式手鍊,來自於一位伯爵的收藏,是一件有著上百年曆史的文物。

儘管場上的女士們都對這件華美的飾品傾心不已,但這次他們誰也沒敢率先出聲,都緘口不言地緊緊地盯著前排的艾吉永公爵。

果不其然,勞倫斯的介紹一結束,艾吉永公爵便立刻報出了和上次一樣的極低價格:一百利弗爾。

而二樓包廂的主人也似乎是和艾吉永公爵對上了,依舊報出了五萬利弗爾這個明顯虛高的價格。

這一次,艾吉永公爵沒有再說什麼,但他那紫青的臉色和攥緊的拳頭都說明這位公爵的怒氣還在不斷地疊升。

而對於應邀參加這場拍賣會的觀眾來說,這絕對是他們所參加過的最離奇的一場競拍活動。

每當一件新的競品被拿上舞臺,艾吉永公爵便會喊出一個極低的價格,而樓上的包廂裡也會緊接著叫出一個極高的價格來直接拿下這件拍品。

他們這些賓客們在中間根本沒有插話加價的機會,或者說他們也根本沒有加價的膽量。

這樣的重複流程一直持續了將近二十遍才宣告結束。而到這時,這場拍賣會也已經宣告尾聲,即將迎來它的壓軸大戲了。

...

“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要登場的最後一件珍品,想必大家都已經提前知道了。”儘管在場的賓客們在這場拍賣會中毫無參與感,但勞倫斯還是熱情澎湃地介紹道:“一條鑲嵌有二十二顆鑽石的流蘇項鍊,據說光是收集其材料就花費了工匠們三年的時間,整條項鍊更是經過了七年的打磨加工才出現在杜巴利伯爵夫人的胸口前,我敢說,這條項鍊的光彩足以使其配得上任何一位公主皇女。”隨著這件壓軸競品裝在一個水晶盒中被抬到舞臺上來,現場已經有些疲倦的賓客們這才重新打起精神來。

可以說,在場的一大半人都是奔著這條鑽石項鍊而來的,畢竟這樣的珍寶確實很少會流落到民間來,更別提出現在一場拍賣會上了。

對於這些精明逐利的商人們來說,如果能以一個合適的價格買下這條項鍊,哪怕是傾家蕩產,只要能找到一個願意接手的買家,不論是奧地利的某位公主還是義大利的某位王后,這都可以讓他們大賺一筆。

在這件拍品面前,即使艾吉永公爵仍然出價,他們也不在乎了,當赤裸裸的利益擺在眼前,這些資產階級可是連斷頭臺都能視之為無物的。

至於此刻已經憤怒到麻木的艾吉永公爵,他的眼神也緊緊盯在那條鑽石項鍊身上。

他可是知道,杜巴利夫人那個瘋女人是有多麼在乎這條項鍊,如果不能給她將這條項鍊完好地帶回去,指不定這個女人以後會再發什麼瘋。

這一次,艾吉永公爵甚至可以接受掏錢買下這條項鍊,反正最後杜巴利夫人也會毫不猶豫地為這條項鍊再掏一次錢,畢竟她想要拿錢就只需要在王室的財務賬目上畫幾筆而已。

而且,在公爵原本的計劃中,他只要壓低其餘拍品的成交額,並且在買下項鍊之後故意拖欠這筆貨款一年兩年,完全也足以讓勞倫斯這一次藉助拍賣會來沽名釣譽的行為功虧一簣。

艾吉永公爵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不自覺地瞟了一眼二樓的那座包廂,低聲嘲諷道:“蠢貨,在前面那些垃圾上都快花了一百萬利弗爾了吧,這串項鍊你還想和我爭?”而臺上的勞倫斯也在結束了對這串項鍊的大肆讚美之後,正式宣佈競價開始:“我出五十萬利弗爾!”

“別丟人顯眼了,我七十五萬!”

“再加五萬,八十萬利弗爾!”

“一百萬,一百萬利弗爾!”只是一轉眼之間,這串鑽石項鍊的價格就被哄抬到了一百萬利弗爾,而這距離它的估值兩百萬利弗爾仍然還有一定的距離。

艾吉永公爵聽著這嘈雜的猶如菜市場一般的競價聲,不由得心情煩躁,直接大吼一聲,報出了他的心理閾值:“兩百萬利弗爾!”隨著艾吉永公爵的這一聲大吼,劇院裡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人們一邊驚訝於艾吉永公爵這一次竟然老老實實地加入了競價的行列,同時也驚訝於這不愧是一位公爵,竟然一次就報出了兩百萬利弗爾的高價。

享受著人們驚訝且欽佩的注視,艾吉永公爵頓時也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雖說壓低拍賣會成交額的計劃落空了,但艾吉永公爵覺得能夠將項鍊帶回給杜巴利夫人就已經是個不錯的收穫了。

在艾吉永公爵看來,只要路易十五在杜巴利夫人的勸誘下對勞倫斯產生芥蒂,那麼這個科西嘉人即使得到民眾的擁護也依然是無濟於事。

而在劇院內,隨著艾吉永公爵兩百萬利弗爾的報出,那些爭相競價的聲音也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一來是因為艾吉永公爵的報價已經十分接近於這串鑽石項鍊的真實價格了,二來也是因為繼續加價很有可能真的將這位公爵給得罪死,畢竟這位公爵都已經在正經競拍了,說明他對這條項鍊也是志在必得。

“那麼,兩百萬利弗爾,來自前排的這位先生。”勞倫斯微笑著舉起手中的小木槌:“兩百萬利弗爾一次...兩百萬利弗爾兩次...”艾吉永公爵自信地笑著,等待那柄木槌砸在桌上發出清脆令人愉悅的響聲。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二樓的包廂內再次傳來一陣響亮的加價聲:“五百萬利弗爾!”這道聲音一傳出來,整間劇院都彷彿沉浸在了一片震驚的情緒之中。

五百萬利弗爾?為了這一條鑽石項鍊?賓客們大受震撼地捂著嘴巴,紛紛抬頭看向二樓的包廂,如果不是那名侍從堅定的表情,人們還以為那是一個根本不懂拍賣會的傻子在那邊喊著玩呢。

“開什麼玩笑!”艾吉永公爵的臉上盡是呆滯,那五百萬利弗爾即使對他來說也是一筆鉅款了,那包廂裡不管是誰,都絕對不可能拿出五百萬利弗爾來買這麼一條鑽石項鍊。

還不等勞倫斯開口確認,艾吉永公爵就直接站了起來,指著包廂外叫價的那名隨從呵斥道:“你去問問你的主子!他真有五百萬利弗爾拿來買這條項鍊?!”那名隨從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艾吉永公爵,似乎完全不懼怕這名公爵的威名,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探身進包廂之中確認了幾句,而後朗聲宣佈道:“抱歉各位,波拿巴閣下,我們的出價不是五百萬利弗爾...”艾吉永公爵長舒了一口氣,罵罵咧咧道:“真是個蠢貨,沒事開這種玩笑。”那侍從接著說道:“...是六百萬利弗爾。”此話一出,別說是滿座的賓客們了,就連艾吉永公爵語塞得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在拍賣會上和自己競價的。難道那包廂的主人真的是錢多到沒處放了,需要往巴黎的貧民窟裡撒一點?

不過說到底,究竟又有誰有這個財力一下子拿出六百萬利弗爾來購置一條項鍊,更別提他還在前面花費了一百萬利弗爾用來拍下一堆二流的藏品。

幾乎所有在場的賓客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能夠拿出這個數量財富的人在巴黎也沒有幾個,那個包廂的主人又到底是誰呢。

而就在眾人苦思冥想之際,只聽坐席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大吼聲。

“我明白了,勞倫斯·波拿巴!”只見是愕然之中的艾吉永公爵忽然回過神來,他那滿腔的盛怒都充盈在臉頰上,此刻正直指著勞倫斯的鼻子大喝道:“什麼慈善拍賣會,這不過就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你這虛偽之徒!”坐席上的人們更是一驚,沒想到這場拍賣會竟是如此的一波三折,這位公爵竟然又當面和波拿巴閣下對峙了起來。

勞倫斯面色不改地微笑著,不緊不慢地問道:“我可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公爵閣下。”

“別裝傻了,我已經看明白了,什麼所謂的將成交額全部捐贈給巴黎市民,恐怕你根本就沒有那個打算吧!”艾吉永公爵冷笑一聲,儼然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模樣,他指著二樓的包廂說道:“那個包廂裡面其實就是你的人吧,你故意自導自演將這場拍賣會的成交額炒高,這樣就能放出訊息說你給貧民們捐了一筆鉅款,而所謂的捐出鑽石項鍊進行拍賣,也不過是左手倒右手而已!”聽著艾吉永公爵那盛怒的指控,在場眾人的臉色也紛紛凝重了起來。

細細琢磨之下,眾人發現艾吉永公爵的話語竟然還有幾分道理,巴黎內能一下子拿出數百萬利弗爾來參加這樣一場慈善拍賣會的富商巨賈本就是屈指可數。

而那些人似乎也和這位波拿巴閣下沒有什麼關係,即使是和勞倫斯走的最近的蒙馬特爾先生,他的資產也不足以讓他把如此巨大規模的一筆款項花在慈善拍賣會上。

這樣想來,那間包廂裡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受邀參加這次拍賣會的來賓,而是勞倫斯自己的人,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那包廂的主人完全不給艾吉永公爵一絲的臉面。

理清這一套邏輯之後,賓客們看向勞倫斯的眼神也瞬間多出了幾分複雜,他們已經有五成的把握確定這場拍賣會就是一場完完全全的作秀了。

而作為言論風暴中心的勞倫斯卻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笑著反問道:“公爵閣下,我真不知道是什麼給了您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哼,不切實際?要驗證我的說法再簡單不過了。”艾吉永公爵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他直接自信地站在了舞臺之上,當面和勞倫斯對峙道:“請您把二樓包廂的主人請出來吧,能夠有財力花六百萬利弗爾買下一條鑽石項鍊的人,我想我應該不至於連名字都沒聽過。”勞倫斯暗自搖了搖頭,心想這艾吉永公爵也不愧是黎塞留派系的領頭羊,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將自己的意圖給摸清七七八八了。

不過,他所能摸清的極限,也就是這七七八八了。勞倫斯兩手一攤,無奈地解釋道:“很抱歉,公爵閣下,包廂的主人並不願意在今天露面。”

“哈哈哈哈我說什麼來著?你根本就不敢讓裡面的人露面,既然這樣,我就幫你一把!”一聽這正中下懷的話語,艾吉永公爵立馬酣暢淋漓地大笑了起來,此時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勞倫斯是在裝神弄鬼了,旋即他面色一沉,大聲吩咐道:“來人吶!”隨著艾吉永公爵的命令發出,十來名等候在門外的親衛迅速衝進劇院裡來,恭敬地等候著公爵的命令。

“去把二樓包廂裡所有的人都給我丟出來!聽到沒,用丟的!”艾吉永公爵顯然還沒有忘記方才自己侍從受到的屈辱,特地命令道:“一群裝神弄鬼的小丑,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們。”

“我勸您最好不要這麼衝動,包廂的主人會很不高興的。”勞倫斯嘆了口氣,和數百名賓客一起目視著那十幾名佩劍的公爵親衛氣勢洶洶地殺上樓去。

艾吉永公爵臉上的笑意簡直是止不住,他前仰後合地走到勞倫斯面前,輕蔑地拍了拍勞倫斯的臉頰,譏諷道:“這個時候還想裝到底嗎?波拿巴閣下,小勞倫斯?嗯?好,我就讓你死心,親衛隊聽令!把包廂裡的混賬東西都給我拎出來,帶到舞臺這兒來讓所有人都看看!”

“是!”十幾名親衛大聲應道,隨即魚貫而入地衝進了那間寬敞的包廂。

然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這十幾名身壯如牛的親衛竟然紛紛連滾帶爬地從包廂中逃了出來,每個人的臉上莫不是極致的驚恐與震撼,彷彿是在正午的街頭撞見幽魂一般令人驚懼。

艾吉永公爵愣了一下,數百名賓客也同步地失神了一瞬間,他們都不理解這十幾名佩劍親兵為何會如此驚恐地從包廂中退了出來。

而還不及艾吉永公爵發問,只聽那包廂的主人終於在今晚首次發聲了,他的聲音略顯稚嫩,但此刻卻充滿了憤怒:“埃曼紐爾·阿爾芒,你是想對我動手嗎?”艾吉永公爵大腦一片空白,這聲音似曾相識,似乎經常在一個地方聽過,那個地方充斥著香檳酒的芳醇和古龍水的芬芳,還伴隨著炫目的煙火與歌舞。

對了,艾吉永公爵想起來了,他經常在凡爾賽宮聽到這聲音。至於這聲音的主人,則是...萬眾矚目之下,一隻白嫩而稍顯粗壯的胳膊掀開了二樓包廂的深紅帷幕,從中走出來的是一對十分年輕的夫妻二人。

眾人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他們鮮有人認識這對夫妻,但是這二人披肩之上的藍底金色鳶尾花紋章就已經能說明一切問題了。

艾吉永公爵向後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在地,臉上那恣意的笑容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無血色的蒼白。

半晌之後,這位公爵才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請原諒我,王儲殿下,王儲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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