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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王儲則是一臉崇拜地看著勞倫斯,激動地感慨道:“太優秀了,勞倫斯,你真是我最得力的朋友。”捫心自問,路易王儲自詡有著比勞倫斯更加優秀的地位與人脈,但他可沒有信心如此輕易地就籌集到了這七百萬利弗爾的賑災款。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殿下。”勞倫斯謙遜地笑了笑。

“不過...”讚歎之餘,路易王儲也盯著蒙馬特爾先生的空位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他們這些銀行家可真有錢,一下子能拿出七百萬利弗爾來,而且他說還有很多人比他更富有...”

“哦?殿下您的意思是?”路易王儲嘆了口氣:“我聽說王國的財政問題一直都沒有解決,而且還在逐漸惡化,如果能用這些人的錢去解決的話,是不是就...”

“呃,還是不要了吧,殿下。”勞倫斯強行忍住嘴角一抽的衝動。

“是嗎?這是為什麼?”王儲很是好奇地問道。勞倫斯當然不能說就是這個決策導致了大革命的爆發並把殿下您送上了斷頭臺,於是耐心解釋道:“殿下,這一次我們去動資產階級的蛋糕,只是為了一時權宜,但您要是想長久地掠奪資產階級的那一份社會財富的話,可就無異於殺雞取卵了;工商業只會在您的打壓下愈發枯萎,而您掠奪的財富也會愈發減少,屆時,隨著工商業衰敗帶來的經濟危機,國家財政將會徹底崩潰的。”

“那可真糟糕...”路易王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張白淨的面容上少有地流露出了幾分深邃的擔憂。

即使是對這個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王儲殿下來說,法蘭西的財政赤字也已經是一個不能繼續被忽視的問題了,他心事重重地發了一會兒呆,而後繼續問道:“但是法蘭西的財政問題...你怎麼看呢,勞倫斯。”勞倫斯沒有貿然開口,他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玫瑰花窗,沉吟著望向那美輪美奐的透明琉璃,看著它在午後冬陽的照射下散發出一片五彩斑斕的朦朧光。

“這個問題我也曾和舒瓦瑟爾公爵提到過,殿下。”勞倫斯回憶著搖了搖頭,笑嘆道:“當時我向舒瓦瑟爾公爵提議對貴族和教士們徵收最簡單的人均稅,結果公爵大人說我的想法簡直是瘋了,說那樣不出三個月就會讓法蘭西陷入一場內戰的泥潭。”

“對貴族和教士徵稅?哈哈哈這真不像是聰慧的你會提出來的想法。”路易王儲並沒有認可勞倫斯的意思,他反而是將其當作了一個滑稽的笑話,忍俊不禁笑道:“我看舒瓦瑟爾公爵說的沒錯,稅收豁免可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權力,而且王國的穩定統治也離不開他們的幫助,他們是自己人。”

“國家利益面前沒有誰是自己人,殿下。”勞倫斯漸漸收斂起了笑意,沉聲說道。

聞言,路易王儲吸了一小口冷氣,皺眉問道:“你是認真的?勞倫斯?我可不覺得我應該得罪那些封邑和教會的主人,我需要他們來協助統治法蘭西。”很顯然,這位自幼生活在凡爾賽宮的王儲殿下並不想去侵犯那些朝夕相處的貴族夥伴的利益。

就如歷史上的路易十六,他雖然在繼位之初便勤於朝政,短時間內就頒佈了數條大刀闊斧的改革計劃,但這其中可沒有任何一條法案是關乎到裁撤第一第二階層利益的。

這其中除了路易十六本人的私人情感之外,恐怕也是因為他確實沒有能力去觸動根深蒂固的兩大階層。

深知這一點的勞倫斯無聲地嘆了口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了,他也不指望透過一席餐後談話就能改變王儲殿下十幾年來接受的宮廷教育所形成的傳統觀念。

而且,即使王儲殿下不能在將來選擇正確道路,法蘭西的人民也會替他做出正確抉擇的。

畢竟一場改革如果不能自上而下進行的話,也就只能自下而上了。而不論那場變革將以何種形式發生,勞倫斯都發誓要讓自己成為那一切的主導者。

...

“咳咳...”路易王儲也察覺到了這略顯尷尬緊張的氣氛,於是主動撇開話題道:“哦對了,勞倫斯,既然那個銀行家已經答應了資助,我們是不是要立即對外放出訊息了?我從報紙上看到,說巴黎的民眾這些天為了補助的事情都要鬧翻天了,得趕緊把這個好訊息公佈出去,早點讓他們安心。”

“我理解您愛民如子的心情。”勞倫斯轉了下眼珠,微笑說道:“不過請您不要過於著急,這筆資金需要稍微運作一番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當然,這不會耗費多久時間的,我發誓這筆錢會在寒潮到來之前悉數發放到所有處於苦難的可憐人手中。”與路易王儲不同,勞倫斯可不希望巴黎城內這沸騰的民意早早結束。

畢竟,只有渾水才好摸魚,只有月黑風高夜,才適合殺人放火。

“運作?好罷,我相信你,勞倫斯,不過請務必保證那些可憐人們能儘早拿到這筆錢。”這筆鉅款畢竟是勞倫斯爭取而來的,路易王儲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宅心仁厚地囑託了幾句而已:“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話也儘管說好了,勞倫斯,我也確實想為那些人做一些事。”勞倫斯點點頭,笑著說道:“您真是一位仁慈的主公,而事實上,幾日之後確實有一件事希望能得到殿下您的幫助...”...半個多小時後,這頓簡單的二人午餐才正式宣告結束。

酒足飯飽的兩人閒談著從餐桌旁起身,有說有笑著一齊朝殿外走去。與其說這是一對主公與侍從,倒不如說這是一對真正親密無間都會好友。

而就在兩人剛剛踏出偏殿大門時,只見一位宮中的僕役急不可耐地迎了上來。

他顯然是在這裡等候多時了:“波拿巴閣下!您的一位隨從在二十分鐘前來到了杜伊勒裡宮,他希望立馬見到您...但由於您在和王儲殿下用餐...我就先讓他在花園前面的等候廳裡待著了...”

“隨從?”勞倫斯也是面色一凝,直接揮手打斷了這囉嗦的僕役問道:“哪位隨從?他叫什麼?”

“是一個很壯的義大利人,他自稱為格羅索·布魯諾。”

“格羅索?他有什麼急事嗎...”勞倫斯微微皺眉,但也來不及多想,簡單地同王儲殿下告別之後便順著那僕役所指的方向快步前往了等候廳。

就在距離杜伊勒裡宮大門不遠處的等候廳門口,勞倫斯看見了一臉嚴肅的格羅索。

“勞倫斯,你的那家小報社出問題了。”格羅索剛一見面,便直接示意勞倫斯朝外走去,臉色冷峻地解釋道:“那個社長派人來香榭麗舍大街求助,說他們被警察部隊的人盯上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你和這家報社的關係,只能等你親自做主了。”勞倫斯微微一愣,而後便立刻反應過來,這必然是氣憤至極的杜巴利夫人指使巴黎警察部隊對海爾森社長的報復了。

不過,勞倫斯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擔憂,反而輕笑著自言自語道

“來的倒是正好,我還擔心他們不來呢,這樣的話,全域性的計劃又能往前推進一步了...”......幾乎與此同時,麥恩大道。

觀測者日報社的所在地這條偏僻貧瘠的街道此刻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上百名警察士兵荷槍實彈地封鎖了整條麥恩大道。

街頭甚至還停放著三輛由貨運馬車改造而來的大型囚車,昭示著警察部隊此番行動的決心。

居住在這附近的民眾們都驚恐而好奇地從自家窗臺窺探著街道上的景象,警察士兵們行動的目標似乎只有一個——那家深受他們喜愛的觀測者日報社。

由於價格低廉並且能夠為底層人民發聲,觀測者日報近些天以來一直都是小市民們鍾愛的日常讀物。

可是現在,兩側的民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警察士兵衝進報社的二層小樓內,聽著裡面傳出來一陣陣令人揪心的打砸聲。

民眾們一時間也唏噓不已,就像是要闊別一位難得的好友一般,至於那些殘暴粗魯的警察士兵們,居民與過往的行人更是對其野蠻行徑怨聲四起。

不知是不是不想面對民眾的指責,作為此次行動的指揮官,喬瓦尼上校卻並沒有親自來到麥恩大道。

他坐在街角的一家咖啡館裡,神情低落地等候著這出荒誕的抓捕行動結束。

儘管他也知道這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但這種昧著良心做事的感覺還是讓喬瓦尼上校有種度日如年的煎熬。

現場的指揮權已經被他授權給一位上尉士官,畢竟這次不過是要抓捕一批人畜無害的報社社員而已,如果不是艾吉永公爵要求必須弄得聲勢浩大,喬瓦尼上校甚至都不會帶上一百多名警察士兵。

此時此刻,觀測者日報社內。被五花大綁的海爾森社長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片狼藉,兩行清淚不自覺地從他臉頰滑落。

原本乾淨整潔的辦公室早已經變成了由碎紙和木屑堆積起來的垃圾場,一樓的印刷區域更是不成人樣,惡臭的濃墨水灑滿了整片地板,就連那臺價值不菲的大型印刷機也都一樣被砸了個粉碎。

即使這樣,那些警察士兵們仍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在這片廢墟里搜尋著,將一切還能使用的物品用警棍砸的稀爛,至於那些值錢的小物件,則是當仁不讓地跑進了他們自己的腰包裡。

看著自己經營了十幾年的心血就這樣化成一灘爛泥與廢墟,海爾森社長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將頭埋在膝蓋裡痛哭了起來。

“他媽的,哭哭哭,哭啥呢?”那肥頭大耳的上尉警官瞥了一眼海爾森社長的眼淚,輕蔑地笑了一下,直接拿警棍抵著海爾森的下巴嘲笑道:“你們在用那些反動言論博人眼球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今天呢?嗯?”

“反動言論?”海爾森社長紅著眼睛,咬牙切齒道:“難道我們的報道有任何偏差嗎!難道刺耳的真相就不是真相了嗎!你們只是不承認,你們不承認這個國家竟然還有如此受苦受難的一群人,你們甚至不能接受他們出現在報紙的白紙黑字上!”

“誰他媽管你!我是奉命辦事。”上尉警官冷哼一聲,重重地在海爾森的肋骨上踹了一腳,直接讓其乾嘔一聲,痛苦地蜷縮了起來。

看著海爾森痛苦掙扎的模樣,上尉警官的嘴角反而綻起一抹笑意,心情愉悅地說道:“哼,這種廢話你還是留到監獄裡去和獄友說吧,你可是要在那兒待一輩子的...哦對了,你的員工剛剛還提到了,這家報社似乎還有一個股東來著?”海爾森社長趴在地上,掙扎著反問道:“什麼股東?我不知道...”

“媽的,別給我裝傻!”上尉警官掄起警棍砸在海爾森的背上,寒聲脅迫道:“我得到的命令是要把這間反動報社的所有相關人都拿下帶走,那個股東肯定也逃不開干係,快說,他叫什麼,住在哪?”突遭重擊的海爾森的大聲慘叫著,但除此之外他便沒有再發出其他聲音了。

儘管海爾森已經向香榭麗舍大街請求了援助,但他並不知道波拿巴閣下會不會真的出手來幫助自己這個卑微的小社長。

在此之前,海爾森社長依然信守著自己與波拿巴閣下最初的承諾——不可洩漏報社與勞倫斯·波拿巴的關係。

海爾森社長緊緊閉著眼睛,虛弱無力地吐出一句話:“我...不知道...”

“真他媽見鬼,社長會不知道自己的股東是誰?啊?”上尉警官頓時來了脾氣,再次掄起警棍準備往海爾森的腦袋上招呼一下。

而在這時,一名警察士兵忽然上樓,語氣匆忙地通報道:“長官!有一輛馬車闖進了我們的封鎖,停在了樓下,上面的人自稱是這家報社的投資人。”

“哦?哈哈哈哈哈送上門來了!”上尉警官愣了一下,而後大笑著將警棍別回腰間,挑了挑海爾森的下巴嘲笑道:“你再說不認識那個股東試試?嘿,我決定了,以後要把你和那個股東關在同一間牢房裡,讓你們好好認識一下。”說罷,上尉警官便大手一揮,示意部下將人帶上來。

而海爾森社長根本沒有理會這肥頭大耳的上尉,只是兩眼無神地盯著樓梯口,眼角再度湧出了幾滴熱淚。

很快,勞倫斯與格羅索就在幾名警察士兵的簇擁下來到了報社二層。望著這間愈有起色的報社變成眼前這片廢墟,望著傷痕累累的海爾森社長,勞倫斯的面色也瞬間冰冷起來,銳利的目光直直盯著那上尉警官。

“喲,還是一年輕的小夥子。”由於勞倫斯在和王儲用餐的時只很隨意地穿了身便裝,這上尉警官在打量了幾眼勞倫斯和格羅索的服飾之後眼神也頓時輕蔑了起來,語氣輕佻地嘲弄道:“小鬼,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老子要是不高興了,你在牢獄裡可不好過。”勞倫斯沒有理會這上尉,徑直看向地上的海爾森社長,皺眉問候道:“海爾森先生,你還好吧?”

“沒...沒什麼大礙,閣下。”海爾森社長苦笑著點了點頭。

“喂,小鬼!”上尉警官見自己竟然被兩個犯人冷落到一邊,怒火中燒地大喊道:“你別給老子囂張!我告訴你,你攤上大事了,這間報社涉嫌的多項罪名都和你脫不開干係!哼,不過看在你不是主犯的份上,放你一馬也不是不行,就看你有沒有誠意了。”面對這低劣的索賄話術,勞倫斯冷哼一聲,攤手道:“那我要是沒有誠意呢?”

“小子,你可想好了,你既然是這報社的股東,肯定不差那幾千利弗爾吧?要是進了牢獄...哼。”上尉警官的面色愈發陰沉起來,對這個不懂規矩、張揚跋扈的小鬼有些忍無可忍。

“我想好了又如何?”勞倫斯冷笑道:“我就站在這裡,你若有膽,大可抓我試試。”

“好好,好!”上尉警官終於忍無可忍了,大聲怒吼道:“來人!來人!把這兩個人都給我綁起來,和其他犯人一起塞進囚車裡去!”下完命令之後,這警官還不忘得意洋洋地嘲諷道:“蠢貨一個,這抓人的命令可是艾吉永公爵下的,你就算有點背景又如何,怎麼,你還大的過艾吉永公爵啊?”說罷,上尉警官雙手叉腰,自信十足地看著勞倫斯大笑了起來,他打賭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會在十秒之內對自己下跪求饒。

不過,這一幕他顯然是看不見了。勞倫斯平靜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幾名手持繩索的警察士兵靠近,就連下意識地想要拔刀反抗的格羅索也被他及時按在了原地,兩人就像是溫順的羊羔一樣靜靜地被警察士兵捆綁了起來。

“媽的,這小子還在裝,算了,老子看他進了牢房還怎麼裝,我有的是時間陪他玩。”上尉警官掃興地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下令道:“都聽好了!把犯人裝進囚車裡!給這報社貼上封條,另外,去和喬瓦尼上校通報一聲,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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