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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呂舜覺得自己談不上多麼傷心。
他早已有所預感,來到美國不過是最後的掙扎。
反而當女友親口說兩人不合適以後,呂舜還鬆了口氣。不論怎樣,現在體面的分手,總好過以後撕破臉一樣分手。
人各有追求,且人都喜歡和嚮往更美好的生活,這是人之常情。
女友既然覺得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那就鬆手吧,強扭的瓜不甜。當然,呂舜也沒說什麼挽回的話,更沒哀嚎大哭,也不可能說什麼分手以後還是朋友的鬼話,把女友迅速從WeChat置頂拉入黑名單刪除,再發了個朋友圈,便開始了在美國的旅遊。
說起來,呂舜雖然才畢業一年,卻不算太缺錢,他讀書期間,在蘋果iOS上開發了個創意App,竟然上了蘋果官方的推薦,下載量大增,付費使用者人數不少。
雖然App的買斷費用只有22元,扣除一系列分成和稅費後,一年下來他竟然賺了二十多萬元,依靠這個App,他今後兩年不說大富大貴財富自由,兩年內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他這才有了在美國旅遊的資金。
可惜,在美國待久了的女友,根本看不起這區區二十多萬元。
算了算了,把這錢用在自己身上,難道不快樂嗎?難道不香嗎?
呂舜樂呵呵地開始了在美國的自由行,反正他有一個月的逗留時間……一切的快樂終結在那場高空彈跳之中。
如果給他一個後悔的機會,打死他也不會再嘗試高空彈跳了。
從321米的高度摔下去,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這種高度落到水上,與水泥地面並無多少區別,一樣會摔得五臟六腑破裂而死。
可是——他好像沒死?
短短几秒鐘,那種絕望感迄今也無法忘記,以至於他明明站在了地面,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全身冷汗直流,幾乎下一秒鐘就無法支撐站立,而是全身顫抖著趴在了地面。
直到整整一分鐘後,呂舜才從死亡的恐懼中慢慢恢復平靜,有了精力打量四周的環境。
這是哪兒?
地面是灰白色玻璃地磚,離地大概十米的天花板也是灰白色紋理,整個大廳,不,應該說這是哪兒?哪有望不見盡頭的大廳?
他錯愕地環視了身邊一圈,竟然看不見盡頭?無論是哪個方向,全是延伸到無止境的灰白色玻璃地磚?
“我其實死了?這是天堂?”
呂舜想笑,又想哭,自己才24歲啊,還沒享受到人間的快樂,然後就死了?
這是否過於悲傷了?
“死了的話,還有清醒的意識?還有各種觸覺?”
呂舜捏了捏手臂的肌膚,能感應到疼痛。
他逐漸沉思起來,倘若死了之後還有各種感官觸覺,還有清醒的意識,這真的是一件好事嗎?如若真的有天堂和地獄,那是不是人死了會有審判和懲戒?
他呆呆原地坐了好一會兒,又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個古怪的地方,就自己一個人嗎?
不對呀,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總歸有其他人存在吧?
就他一個人待在這裡,是個怎麼回事?
“有人嗎?”
漸漸接受自己死了的現實,呂舜起身喊道。
“有人嗎?有人嗎?”
呂舜接連喊了許久,可惜都沒聽到任何的回應。
“完啦。”
呂舜苦惱地撓了撓頭,忽地悚然一驚,幾乎暈眩:“這不會就是地獄,不會就是懲戒吧?”
如果這就是某種來自地獄的懲戒,未免太可怖了,讓他一個人有著清醒的意識,然後十年、百年、萬年地待在這個沒有人煙,沒有任何其它物質的未知空間,這光是初步想下,他就惴惴不安,恐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人類,這不是地獄。”
除他之外的聲音,以一種突如其來的方式在呂舜耳邊迴盪,讓正好如驚弦之鳥的他差點原地起跳。
“誰?”
呂舜聽見聲音來自後方,猛地轉身,可並未見到一道人影。
“誰?剛才誰在說話?”
呂舜惶恐不安,怎麼他都死了,還有東西來嚇鬼?
“你現在情緒很恐懼,但我們有的是時間,我會給你時間來冷靜。”
“到底是誰?誰在那兒說話?”
呂舜鬼都麻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連自己褲襠的位置都看了,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可偏偏那聲音就出現在他的耳邊,清晰到了……就似是戴了個耳機。
無論呂舜如何大聲嘶喊,那道聲音沒有再回復,他都快瘋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可能嗎?死了還能幻聽?
或者是魔鬼?是魔鬼在折騰自己?
聽說死了的靈魂,魔鬼會很喜歡?所以在折磨和折騰自己?
呂舜又覺不對,他可不信基督,難不成死在國外,就算無信者也要統一進入基督世界觀的地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再怎麼恐懼的人,也沒法一直恐懼,因為恐懼這個情緒是需要“燃料”的,如果人餓了,餓慌了,只怕注意力就全被飢餓取代了,恐懼也懶得再恐懼。
“不對啊,我死了也會餓?”
呂舜摸著咕嚕咕嚕響的肚子,漸漸迷茫了。
“你恢復平靜了。”
那道古怪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呂舜沒有第一時間去大喊大叫,而是非常冷靜地自我喃語:“得了,幻聽又來了。”
“這恐怕並非是幻聽,如果你不信——”
劇烈的疼痛,前所未有的疼痛,恐怖絕倫的疼痛,從呂舜每一根神經末梢爆發,那種忽如其來,又瞬間席捲全身的疼痛,是呂舜這輩子都沒能有機會體驗到的痛苦。
若說這是來自地獄惡魔的懲戒,那麼呂舜信了,他可以沒有絲毫疑惑地相信,不然的話,這種痛苦真的是人類能承受的嗎?
其實只有十秒不到,跪在地上的呂舜已經鼻涕眼淚橫流,大小便失禁了。
“我信、信、信了……”
他幾乎是從牙齒縫隙中迸出來的幾個字,艱難到了意識都不再清醒。
可轉瞬間,所有的疼痛消失無蹤。
似是幻痛。
然而那點點的痛苦餘味,就已讓呂舜面色扭曲,不敢回憶,也不敢去試探這是不是真的幻痛。
無論是幻聽,還是幻痛,他願意當做真的來對待。
“以人類的標準來講,你好,人類,你此時正在進行第四類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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