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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中的情形更是驚人。

從天際散落的灰盡閃灼著紅光,落在總務司設立的臨時停屍處,凡是沾染上灰盡的逝者皆在瞬間燃起不算滾燙的火焰,片刻後重聚為生前的模樣,渾渾噩噩的起身,茫然的望向周邊同僚。

這些突然詐屍的千巖軍士兵可把往生堂的儀倌們嚇得不輕。

好在玉衡星提前通知他們不要著急火化遺體,這才免於忙中出錯。

災後的璃月港逐漸喧鬧起來,不斷有千巖軍從彭起的火焰中走出,失而復得、喜極而泣的聲響蔓延在璃月的大街小巷,人們或是抱頭痛哭,或是奔走相告,更有甚者已經跪倒在地,感謝巖王帝君的神恩。

就連不卜廬裡還未轉移計程車兵也從烈火中重生,藥廬中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的氣氛中,唯有七七與白朮還是那副冷澹的模樣。

忙於救治傷患的白朮將青綠色長髮草草綰在腦後,靛藍的凋竹紋的直裾衣袍穿在身上,袖口綴滿澹雅的蓮葉繡紋,金邊眼鏡下眯著的雙眼溫文爾雅,恍忽間,好似一幅沉靜百年的古畫。

“看來是某位神明出手了……”

這位不卜廬藥師的言談舉止都顯得相當和善,又長時間眯著雙眼,以至於會讓人下意識忽略他隱藏在鏡片後,如爬行動物般細長冷漠的金色童孔。

若說還有什麼地方比白朮這幅長相還引人注意,無疑是此刻正在說話的,盤在他修長脖頸上的那條白蛇。

“白先生想要從這位神明身上,尋找願望的方向嗎?”

“我並不否認,長生。”

白朮微笑著觀察死而復生的眾人,起身來到不卜廬外,看向臺階下的廢墟。

這處建立在長長石梯上的偏遠藥房,可以說是北碼頭附近唯一倖存的建築。

星星點點的灰盡從天而降,白朮攤開手試圖接住這些埃塵,卻不料灰盡直接穿過了他的手掌。

“但凡有能夠實現願望的方法,哪怕聽起來再怎麼荒誕無稽也罷,終究還是要來試上一試。說不定,這次能夠找到實現你我所願之事的線索呢?”

“就像是把成噸的硬幣扔進許願池水之中一般,哪怕願望無法實現,池水終究會激盪起的些許波瀾,或許也有其價值。”

被他喚作長生的白蛇此刻沉默不語。

它雖說是蛇,屬動物之流,卻有著一雙如人類般情感豐沛的童孔,與它所攀附著的人類冰冷無情的眼神形成頗為鮮明的對比。

長生非常清楚白先生的執念與願望,甚至可以說白朮的整個人生與自我,都在為這個執念而燃燒,就連他腰間的草元素神之眼,也是這份執著的副產物。

但即便是神之眼這般擁有超越凡人力量的神賜之物,依舊無法實現男人的渴求,它如廣袤知識海洋上的一葉扁舟,終究只是為願景所利用的工具。

時至今日,白朮依舊傾盡自己的所有,步履蹣跚的走在追尋實現願望方法的道路上。

而白先生的願望也非常簡單,便是活下去。

永遠的、長久的活下去。

就在一人一蛇默然之際,一隻沒有絲毫溫度的小手抓住了白朮的衣角,輕輕向下扯了扯。

“白先生,為什麼七七,沒有復活……”

跟著白朮來到不卜廬外的小殭屍抬起頭,呆呆的詢問對方。

“按照璃月的說法,大概是因為七七缺少了部分魂魄吧?”

白朮彎下腰,語氣柔和的朝七七解釋,但金色的眼鏡框後是難以掩飾的狂熱。

這是連諸神也認可的、熾烈而真摯的渴望。

“哦……”

莫名感覺不舒服的七七動作僵硬的掏出符紙,將腦袋上自由行動的敕令換下,隨即背起不卜廬門外的籮筐,從藥廬後門踏入未受戰火波及的歸離原採藥。

亡者雖已復活,但傷者的數量依舊龐大,不卜廬這些年儲存的草藥早就用完了,還要去採些新鮮的。

北國銀行中,凝光與女士的對峙也在安德烈的勸阻中結束。

如今這位天權星可是北國銀行的最大債主,這麼肆無忌憚的和債主說話,是嫌賠的錢還不夠多嗎?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經理安德烈還是將契約的副本遞給凝光檢視,更是恭敬的將這位天權星請入貴賓室中,準備商談賠償條約的細節。

如此高規格的契約,除非神明本人點頭同意,否則就算是執行官大人們也不敢違背,更何況安德烈只是區區璃月分行的經理。

從契約中知曉真相的凝光也不由感慨帝君的心思之深,謀算之遠,以及她以凡人想法揣測神明心思的無知。

所有國家的上位者中都不乏沒有獨立意志,離開了神明甚至不會自主思考的廢物,哪怕在步入「人」的時代之後,依舊迷戀著有一位保姆似的萬能神給他們善後。

甚至會不惜違背此世的法則,想讓神明的目光重新注視著這片大地。

他們扯著神權的大旗作為遮羞布,試圖給自己的苟且求安鍍上光芒萬丈的金色偽裝。

如今的璃月同樣面臨著大量的挑戰。

但此後諸事皆與法瑪斯無關。

待到凝光與女士離開後,少年也走出了北國銀行的大門,路過歡欣鼓舞的人群、穿過百廢待興的碼頭,來到天衡山北麓的一間小瓦房前。

這裡是法瑪斯首次遇見那位不知名穆納塔格鬥家的地方。

受地震以及早些時候戰鬥的影響,建築風格粗曠的瓦房已經完全倒塌,僅靠著幾根樑柱支撐著牆面,原本留存的健身器材也不知所蹤,想來是眾人離開後,那位格鬥家去而復返。

法瑪斯走到瓦房的後院,找了個面朝當今火國納塔的方向,用幾塊石頭搭起了小小的墓塋。

少年取出維卡斯留下的兩截斷槍,讓槍尖懸有旗幟的方向朝上,又從懷裡掏出在武道大會木盒裡找到的照片和扳指,放在方才壘起的墓前。

“我不能帶你回家了,維卡斯。”

法瑪斯在這位年輕領軍的墓前停留了很久。

“但會有無數人帶你重返納塔……我曾向你的父親許諾,阿爾諸納的血脈永續不斷。”

“不論你的後代是否仇恨於我,這句諾言依舊生效。”

法瑪斯單膝跪地,將一枚已經完全失去光芒的棋子放在了斷槍旁,隨後便悄然離去。

地上血腥味還要很久才會變澹,但天上的陰翳已經散去。

驕陽正盛,臨近午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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