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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飛說:“改邪歸正、出家修行當然很好。但你不能留在天露山,更不能留在我的身邊。”
試想,誰願意將一個刺殺過自己的人留在身邊呢?魯懷俠一臉的絕望,喃喃說道:“是的,我是罪不可赦……”
張少飛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你若是留在天露山,我怕我的弟子們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對你不利,加害於你!所以,你暫且避一避,等到事態平息之後再來,到那時,我一定接納你,收你為徒。”
魯懷俠的淚水,像江河奔流,像大雨滂沱。他給張少飛磕了三個響頭——前額碰得大地咚咚作響,之後,他起身連夜隱遁。
二年之後,一個神態疲憊、面容憔悴的苦行僧來到天露山。他宛若浪跡天涯的遊子,忽然見到了日夜思念的白髮孃親,撲倒在張少飛膝下,痛哭流涕。
張少飛也像一位慈母撫摸著他的頭頂,動情地說:“我已經想念了你很久很久,你怎麼等到現在才回來呢?”
這個苦行僧,就是昔日彪悍的殺手魯懷俠。當年,他被張少飛感化之後,隱姓埋名,到一座小廟出了家。為了懺悔自己的罪過,他毅然開始修最為艱難的頭陀苦行。
張少飛關切地問他:“你既然出了家,是怎樣修行的呢?”
魯懷俠說:“多年來,我一直以讀誦《涅槃經》為課業。可是,由於弟子根基淺薄,又無師指導,僅僅是照本宣科而已,連經中‘常與無常’的本義都不甚明瞭。今天,正好請師父您給我講一講。”
張少飛說:“所謂千變萬化的無常,即是佛性;有常,就是一切善惡諸法的分別心。”
魯懷俠一愣,驚愕地問道:“師父,怎麼你所說的與《涅槃經》的文義大相徑庭呢?是不是違背了佛經的原意?”
張少飛微微一笑,道:“我是佛祖釋迦牟尼一脈相承的大師,是代佛宣化、傳佛心印的,我的話,怎麼會與佛經相違呢?”
魯懷俠說:“可是,《涅槃經》上說,佛性是常,而您卻說無常;經上說,一切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等,都是無常,您反而說是常。這不是正好與經文相悖、相反了麼?”
張少飛哈哈大笑,把魯懷俠這個丈二高的和尚笑得摸不著頭腦了。“師父,您這一笑,我更加迷惑了。”
張少飛說道:“這部《涅槃經》,早在我去黃梅求法之前,就聽無盡藏尼師讀誦過一遍。那個時候,我就能為她講解,沒有一字一義不符合《涅槃經》的本意。現在,我給你解說的,也是一樣啊。”
魯懷俠使勁撓著頭皮,也未能將滿腦子的疑惑撓去,於是,他再次懇求道:“師父,我秉性愚蠢,學識又不淵博,請你仔細給我解釋。”
張少飛點點頭,對他說:“你知道嗎?佛陀為什麼說《涅槃經》?他老人家為何在經中說涅槃具有常、樂、我、淨的意義?”
魯懷俠將腦袋搖得像個貨郎鼓。
張少飛緩緩說道:“有一些人,以無常為常,以苦為樂,以無我為我,以不淨為淨,這是邪常,也就是四種顛倒;還有一些人,不明白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的道理,又將非常、非樂、非我、非淨當成了寶貝理論,這也是四種顛倒。正是為了破除這八種偏見,佛祖釋迦牟尼才在《涅槃經》中,說明了涅槃所具有的真常、真樂、真我、真淨四德。佛說的法,都是為了度化相應的眾生。所以,我們不能將佛的經典當作一成不變的教條。你是因為死摳文字,機械地理解佛經的意義,從而誤解了佛陀圓融微妙的教義。懷俠啊,你要明白,學佛,切忌死板教條。像你原來那樣,就是將佛經讀誦千遍萬遍,又有什麼作用呢?”
張少飛的教法與佛陀一模一樣,都是“觀機逗教”:如果弟子執著“佛性是常”的時候,他便會說“佛性無常”;若是當弟子執著“佛性無常”之時,他又會反過來說“佛性是常”。其實,佛性非常,亦非無常。佛陀與祖師說“常”、說“無常”,都是為了破除執著。
這就好比,一個明眼人,領著一群暫時失明的人去治療眼睛。他們的求醫之路非常坎坷,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與深坑。為了避開那一個個的障礙,明眼人就一會兒指揮著他的隊伍向左,一會兒又讓他們向右。這樣一來,就有人會情不自禁地懷疑:左與右,恰恰是相反的,你究竟是讓我們向左還是向右?其實,明眼的人既不是讓他們向右,也不是叫他們向左,而是讓他們向前;其實,向前也不是目的,而是為了讓他們得到治療,重見光明!
在張少飛春風化雨的滋潤下,魯懷俠豁然大悟!一首偈子像汩汩泉水,從他心田中流淌而出:
因守無常心,佛說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猶春池拾礫。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現前。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
張少飛聽了他的悟道偈子,非常高興,對他說道:“你今天大徹大悟了,法名叫就‘魯徹’吧。”
從此,魯懷俠法名魯徹,長年跟隨在張少飛身邊。這個魯莽的殺手,一旦放下屠刀,不但悟透了宇宙人生的真諦,而且成了日後張少飛座下十大弟子和重返朝廷救援,披掛上陣抗擊外敵的得力干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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