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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盧學儒一連服了五六劑張少飛採回的山草藥,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也能下床走動了。
但看得出,他的病症還沒有得到根本的康復。
張少飛隔天前往後梁村去探望,見盧學儒的病情雖然大有好轉,但無法將他進一步治癒,如此看來,是非要找到太醫開的方子藥,靈芝這味名貴的藥做藥引不可了。
第二天一早,張少飛重走他兒時和孃親到西海投靠裴忠的那條雲霧山馬茶古驛道,不顧路途遙遠,一路行啊,行啊,硬是憑著堅強的意志和毅力,日夜兼程,風餐露宿,一路跋山涉水,經過近三個多月的跋涉,西海大省城,終於遙遙在望了。
當張少飛的足跡一踏進西海城,仿如隔世重生一般。
張少飛也顧不及唏噓感嘆,按照太醫所說的地址,逐街逐巷尋找靈芝藥材商店。
張少飛在西海城兜兜轉轉,一直尋找了一個多禮拜也沒找到這間靈芝藥材商店。
這天落日時分,張少飛來到了惠福路同仁街口,駐足看著“惠福路同仁街”六個字,似有一種親切感湧上心頭。
這時,一位中年男子從張少飛身旁經過,見一個鄉下人穿著的小青年站在街口觀望,像迷了路似的,便止住了腳步,向著張少飛,問道:“小夥子,在找什麼嗎?”
張少飛正在沉思,忽然聽到似有人在和他說話,不由得微微地抬起頭,眨了眨眼,見一個掌櫃打扮的大叔站在他面前望著他,似乎在和他說話。
張少飛向那個人作了個揖,開口問道:“大叔,請問去靈芝藥材商店走哪條街?”
那人一聽,哈哈大笑道:“前面不就是靈芝藥材商店了嗎!”
“哦?”張少飛順著那個人的手指,前面十米開外,一間店鋪正面上,懸掛著一塊金字牌匾,上方書寫“靈芝藥材商店”六個鎏金大字。
“靈芝藥材商店,我終於找到你了!”張少飛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大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之感。各位:您看看,這時的張少飛,興奮得連“多謝”的話都忘了說了。
倒是那位大叔大度地自我介紹:“我就是這間藥店的掌櫃,如果你要去找人,請跟我來吧。”
“謝謝掌櫃!太好了,我是來買靈芝的。”張少飛感激地說。
“到了藥店再說吧。”掌櫃與張少飛說話間,已到了藥店門前。掌櫃看著滿頭大汗的張少飛,好心地說:“先進店喝杯涼茶吧。”
張少飛隨著掌櫃來到前廳,接過掌櫃遞來的一碗涼茶,“咕咕”地一喝而盡。
張少飛喝完茶後,頓覺暑熱全消,精神奕奕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正欲返回店鋪櫃檯前,忽聽從大廳右側一間房內傳來朗朗的誦經之聲。
張少飛側耳細聽,只覺得字字金石,似乎感到有一股生命的暖流從心靈深處源源湧出,並開啟無量無邊的智慧寶藏……
張少飛不知不覺地迎著誦經之聲走去。
張少飛雖然常聽他孃親誦經,但從來沒聽過這樣似曾相識的經文——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張少飛若有所思,腳步竟然停在了那間房邊,站在一旁傾聽。隨著經聲徐徐從窗戶傳出,他的臉色越來越祥和恬靜,心如止水,一波不生,一波不起……
張少飛的心,好像被悄然開啟,融入經文之中——
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張少飛心身躍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爹爹的死,孃親的病,雲霧道長的駕鶴西去、高高矗立的山峰;
想起他遭受閻發奎、崔得富兩惡棍毒打,牧童出手相救;
想起他因此不能上山打柴,反而有更多時間與李治文他們在一起玩耍,重拾逝去的童年快樂時光;
想起他因在玩耍無意中聽到了盧惠蘭那一句話去揭榜,為民除了一害;
想起他路過玉米地,才有了廣湖買胭脂水粉,無意中救了他表叔,使丁吊眼伏法;
更想起他因送胭脂水粉給他所愛的人,而導致所愛的親人跌倒至今未能痊癒…..
啊!這一切的一切,如何解釋?
是虛妄?
是塵緣?
是假象?
那麼,又如何才能透過上述經已發生的案例,而見諸相非相呢?
……是故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這一聲,好像來自天宇中的呼喚;
這一聲,恰似發自靈魂深處的呢喃;
這一聲,張少飛彷彿已經期待了很久很久,好像從一生下來,他就在等待著它的到來……
他像是突然之間受到了強烈的電擊一樣,愣了,呆了,傻了——然而,他又能清晰地感到一股氣息從他的骨節脊椎向上射出,直貫腦髓,衝出腦殼,與這渴望了千百萬年的聲音融為了一體……
張少飛百感交集,淚流滿面,身體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臉上的表情在急劇變化!
他心中無以言狀地激動,充滿了巨大的喜悅。像是有一股生命的暖流,從他的靈魂深處源源湧出,滋潤著身體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生命的智慧之泉衝破一切障礙,汩汩噴湧……
張少飛在山中打柴所領悟的一切,都有機地聯絡起來,融會貫通了……
心靈開竅的感覺真好。
在滾滾紅塵之中,他迷離的雙眼此時不再蒙塵,充盈於心的是兒時般的天真和快樂。
此時,一朵朵白雲在湛藍的天空中像婀娜多姿的少女輕歌曼舞,悠然自得地向西飄去。
剎那間,他彷彿變成了一朵雲彩,飄過高山,飄過大海,在湛藍的天空中自由地飄蕩……
風,從遙遠的靈騖山吹來,帶著靈騖山的靈氣,他似乎在靈騖山聆聽佛祖說法;似乎聽到了來自歲月深處沉重的聲音;似乎悟到了以心會心,佛祖手中的花,就是佛花,果,就是佛果……
迦葉先人一步,微微一笑……
……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何以故?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張少飛站在窗前靜心地傾聽著,那句句禪機妙語直透心性,頭腦轟鳴,猛然間身心俱忘,只覺得世間萬物,芸芸眾生,千門萬法,四大五蘊,盡歸虛空,一無可住。剎時間心地花開,靈源波湧,煩惱頓斷,妄想自滅,立時般若現前,以往追思的一切,俱皆明晰透徹。
張少飛今日豁然大悟,撥雲見月,頓開心慧,還證本來,達到了直見本性的境界,這就是後來禪宗的所謂“頓悟”。
各位大大,很對不起,恕洪十一少駕馭文字的功力不夠老道,雖然一口氣用了這麼多的名詞術語,也沒能透徹、明瞭地道出張少飛那種直見本性的境界來。
因為透過名詞術語來闌釋這件事,那是很困難的。別說十一少沒有開悟,就是悟入這種境界的張少飛,也難以用名相來解釋這件事情。
因為透過名相,只能悟到相似的觀念,而是真實究竟的義理。所以,此種境界只可意會,不可言談。
可是書中涉及這個情節,十一少不說幾句,心裡不舒服,總覺得沒法接續下文,只好玩弄口頭三昧,說了這麼一大堆的名詞術語,就好像一個瞎子在向世人描述世界是多麼的美好,多麼的桃紅柳綠,空惹人發笑而已(見笑了)。
再說張少飛聞經悟道,入於無住之妙境。突然,房內誦經之聲驟停,接著,傳出一聲雄渾的問話:“窗外何人?是在聽老夫誦經嗎?”
張少飛一驚,這才從禪境中回到現實中來,注目一看,只見從房內走出來一長者,用詩描述之:
年過半百身康健,二目有神腰不彎。
鶴髮童顏面慈善,五綹長髯飄胸前。
鼻直口方令人贊,舉止高雅非等閒。
張少飛見長者來到他面前,滿面驚疑地打量著他,急忙上前作揖施禮:“老先生,晚輩從邱縣買藥來此,偶聽您老誦經,心性頓開,以致忘境忘情,未能離去,請您老恕罪。老先生,您剛才所誦的是什麼經?”
長者一聽張少飛說忘境忘情,心性頓開,吃了一驚,不由得仔仔細細把張少飛打量了一遍:見站在面前的小夥子,雖然是個衣著破舊的山下仔打扮,卻是器宇非凡,有一種超脫無為的氣質,絕非一般山野之人可比。“後生仔,老夫剛才所誦的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也叫《金剛經》,是我三年前在黃梅東山禪寺請來的。
“黃梅在哪裡呀?”
“在蘄州,距離我們這裡有好幾千裡遠,老夫我來回走了好幾個月呢。”
張少飛無限神往地自言自語道:“黃梅,東山寺……”
長者繼續說道:“東山寺,就是弘忍大師住持的寺廟。”
張少飛有些不好意思地問:“請問,弘忍大師是誰?”
長者哈哈一笑,說:“後生仔,你跟我鬥禪機呀?弘忍大師,當然就是弘忍大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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