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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兒把郎中拉到旁邊,附著郎中的耳朵上,將亂黨的事一五一十說與郎中。郎中臉色微變,讓其他人等著,跟著三個孩子入到樹林裡。看著草叢上的人,血跡斑斑昏迷不醒,郎中蹙起眉峰面色凝重,沉默半晌。轉身對三個孩子道。
“你們記著,就說這個人是肉票,是山上一起逃下來的,千萬不要說他是亂黨。對誰都不要說,就我們四個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光宗,中英,你倆個記住,回去對你爹孃都不要說。說了他們反而擔心,容易洩露出去。私藏亂黨是要抄家殺頭的大罪,你們三個千萬管住嘴,切記,切記!”
在樹林裡,郎中對三個孩子叮囑再三。才吩咐人過來,郎中一說,大家也不懷疑,抬了受傷的革命黨一起回到蓮花塘。
看著孩子狼狽不堪,經此大難,唐尚兩家皆心有餘悸。但終究劫後餘生,毫髮不損,兩家自是對菩薩上香叩拜,千恩萬謝。
郎中屏退他人,帶著尚明,馬上進入醫療間,給青年療傷。
郎中檢查,背上3顆,胳膊上一顆,腿上一顆,共5顆子彈。尚明搗碎草藥,喂他喝下。
我要給你剜子彈。草藥能止疼,還是會很疼。
青年點頭。
尚明用皮帶扎井他腳踝,手腕。又在腹部橫拉兩條皮帶綁牢。
5顆子彈。我一顆一顆剜。剜一顆,你要受不了,就搖頭。我就停。你要受的了,就點頭,我就剜下一顆。
火燒過刀片。
張嘴!尚明塞一個臘兔腿入青年口中,咬緊!
青年點頭。
刀鋒插入,血湧出;刀片旋轉,肉脫落。青年掙扎,青筋暴起,汗水噴湧。胳膊上的子彈跌入盤中。
尚明包紮胳膊。
郎中盯著青年:剜嗎?
青年點頭。
張口,閉口!尚明拔出老兔腿,塞入新兔腿。
大腿上子彈鑽的深,幸好未入骨頭。郎中花了一倍時間剜出第二顆子彈。
年輕人,剩下三顆,明天吧。
青年搖頭。汗水溼透床單,巴巴打在地上。眼神毅然,嗚嗚有聲。
還剜?
青年點頭。胸脯,肚子,喉頭起伏如海浪。
不要硬撐。撐不住,就搖頭。
郎中沒有看到青年搖頭。
5顆子彈,5個兔腿。
郎中氣喘如牛。青年吐出兔腿。
謝謝。謝謝郎中。
尚明覆看5只兔腿。牙咬處,皆深如刀切,直至骨頭。
青年問:為什麼用兔腿?
尚明說:豬腿太大,雞腿太小。
為什麼用臘兔腿?
臘兔腿,煙熏火燎過,勁道。味道如何?
好極了。有煙得味道,火得味道,刀得味道,肉得味道。
青年用盡氣力,再也撐不住,昏死過去。
“明兒,看到了。這人算條好漢!看著兔腿,全是血,愣是沒叫一聲。”
“爹。明兒欽佩的很。連挖五顆子彈,五個血坑。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真硬氣,鐵打的漢子!”
“如今世道太亂。像這等人物,一定是官府緝拿的要犯。醫者仁心,咱救他一命,但也不能趟渾水把自個搭進去。他昏死過去,讓他修養一天,估計到明日中午才會醒。醒了,還是把他送回山去。”
“那青雲峰的會饒他?”
“帶著人參。我用家傳寶貝,救他婦人一命。他只是一個肉票,這點面子青雲峰會給的。”
“爹,那是祖傳的老參?幹嘛救她?他們綁了妹妹,敲我家十萬大洋,差點害死妹妹。”
“明兒,亂世之秋,錢財寶貝都是身外之物,保家保命才是重要。青雲峰的土匪,我在山上見識過。有刀有槍,有實力。這個世道,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再說,這幫土匪還不算窮兇極惡之徒。世道變化,將來何去何從,不好預料。還好,你妹妹總算菩薩保佑,吉人天相,平安回家了。”
“爹,她是什麼病,非得用家傳的老參治?”
“嗯,說到這兒,還真巧了。她的病和你三媽以前的病有幾分相似。病入肝肺。沒有老人參不去根。哎,這個以後細說。走,看看芸兒去。咱回來,一直忙這個受傷的土匪。趕快看看寶貝嘎達。丫頭這次吃大苦了。”
第二天。見郎中到來,年輕人掙扎著要起來。郎中雙手當胸按將下去:“年輕人,躺下,別動。聽話,我是郎中,你傷重著吶。”
“謝謝,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
郎中笑著看他片刻。“小夥子,是條漢子。昨天挖彈子,咬牙堪比關公刮骨療毒。老朽算見識了,了不起!”
“老先生謬讚。那三個孩子送我到先生這裡?”
“是的。我是女孩子爹。小夥子,現在世道不太平,你能告訴老朽,你是幹什麼的嗎?”
“老先生活命之恩,哪敢不實情相告。在下,是縣城學校的先生。姓白,叫白樹新。”
“官府的人在追殺你?”
“是。在下,早年在東洋留學。加入了孫先生的同盟會。立志追隨先生,推翻腐敗落後的清王朝,還我漢人朗朗天下。革新政府,改革社會,建立繁榮富強的共和之中國。歸國後,在縣城教書。前日,我們準備襲擊縣府衙門,不料事情洩露。我們出手時,落入衙門的埋伏。兄弟大都戰死。我們幾個兄弟突圍,逃出縣城。衙門士兵一路追殺,估計兄弟們都已犧牲成仁。我最後逃入山林,僥倖遇到三個孩子。後來昏死過去,不知道了。”
“衙門裡的人,都認的你末?”
“認得。我在縣學堂教書。很多人認得我。我在你這,不能久留。否則會節外生枝連累到老先生。”
“小夥子,倒坦蕩。嗯,眼下世道動盪。我們這個偏僻小鎮也不得安寧,縣裡衙門的公差也常巡邏到此。這裡不妥當,你有什麼去處沒?”
“我的同志,上級可能都犧牲了。我和他們斷了聯絡。短期內,找不到我的組織。等傷好後,再做打算。養傷這段時間,不方便呆在這裡。不安全不打緊,怕連累老先生一家,那就罪該萬死。去哪裡,目前想來還沒有個眉目。”
“小夥子,我有個想法,你看中不中。”
“先生,請指教!”
“此處不遠,有座青雲峰。山上有一夥土匪。山高勢險,官府剿過幾次,楞拿他沒辦法。寨主有位夫人,前日身體不適,請我去瞧過病。若是你暫無地方藏身,我可以引薦你到青雲峰,那裡官府管不著。保險。”
小夥子低首沉吟。
郎中道,“青雲峰,我去過,那裡的土匪,也是形勢所逼,非本質兇殘。小夥子,你留學東洋,智勇兼備,上山去,或許有用武之地。再不濟,至少暫且安身立命,然後再做他圖,未嘗不可。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是保命要緊。”
“老先生言之有理。老先生那就多有麻煩。多謝,多謝。”
來日天未亮,薄霧籠罩,蓮花塘睡意沉沉還沒甦醒。尚明就帶著三個人,抬著白樹新悄悄地出發。揣著郎中書信和一支老人參,將他悄悄地送上青雲峰。
過江龍看罷郎中的書信。二話不說,命手下的嘍囉將白樹新收留下來,好生休養。過江龍綁了郎中的票,勒索了銀子,人家郎中以德報怨拿出祖傳的人參,全力救治自己的婦人。雖然是土匪,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心中覺得虧欠著郎中。這點小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再說,收留一個革命黨,在山下是砍腦袋的事,在山上,啥都不算。這幫兄弟不都是天天做著砍腦袋的差事?還有,敢跟官府衙門斗的,在我過江龍眼裡,都是英雄好漢。來一個我要一個,招還招不到這樣的人物。收留白樹新只賺不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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