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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可以讓一人,甚至是一個家族都有巨大變化的科舉制,在延續到明代後已很是完善。即便是考上一個在後人看來極其普通的秀才,那也是要經過縣試、府試和院試這三道關卡。而即便中了秀才,想要再進一步參加鄉試,也必須是在官學中成績出類拔萃者才成,也就是廩生與部分的增廣生員。

秀才,這個後世之人有些不屑的身份在當時那是高人一等的,並分作廩生、增廣生與附學生。廩生成績最好,是能從官府裡領取廩米以為日常用度的,拿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尖子生,能拿到全額獎學金的;增廣生則稍遜一籌,但平日成績也還行,拔尖的幾人也能去參加鄉試,算是公費生;最後的附學生卻多是透過其他渠道謀到秀才身份的,成績墊底,算是自費生,自然不可能參加鄉試。

也許有人要問了,既然無法更進一步,那為何還有人要花錢走關係搞到這個附學生員的身份呢?這就體現了秀才身份的優越性了,只要你是秀才,見了官就不必下跪,而且離開家鄉也不用路引,可遊學天下,而尋常百姓想離開自己生活的縣城以外十里都不容易。即便是到了萬曆年,朱元璋當初所立的規矩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有個秀才身份也更方便些。

姚家就是有這樣的目的才為三子叔廣弄了個附學生的身份,不過他的兄長姚伯廣卻是靠著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現在也是個廩生,也有資格參加鄉試。至於他們為何要讓楊晨讓出位置,又如何運作讓姚叔廣去鄉試,楊晨就想不明白了。

楊震並沒有糾纏於此事,當他一聽說叫楊晨退出鄉試的人竟是姚家指派之後,就知道其中有古怪了。讓那些外鄉人襲擊自己的是姚家,以人命官司來脅迫兄長的也是姚家,若說這兩者沒有聯絡他是怎麼都不可能相信的。

見楊震在那發怔,楊晨只道他是心中愧疚,就安慰道:“事已至此,二郎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只要你今後能痛改前非,為兄這次的蹉跎也算不得什麼,三年之後再考就是。何況即便今年為兄參考,也未必能中舉。”

楊震很快從剛才的疑惑中回過神來,聽了這話心中更覺溫暖與歉疚,他已下了決心,一定要為兄長和自己出這一口惡氣。但此時放在他眼前的還是墨兒暗害自己的事情,他把目光落回到正自跪在面前的墨兒身上:“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對我懷恨在心,從而聽人指使給我下藥的?”

“……是。公子為了救你而放棄此次科舉,而且你一直以來又只會給公子惹禍,我實在忍不了……”此時的墨兒自知無法自辯,就索性放開膽子有一說一了。

面對他的指責,楊震反倒沒有憤怒的感覺,他點頭道:“我以前所為確實不當,也確實該受些懲罰。但是,你今日所做已超出了一個奴僕該做之事,即便我們把罰你,把你交給官府,只怕也不會輕饒了你。”

看兄弟此時如此鎮定,楊晨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一時都忘了說話了。就他記憶中的楊震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要與人拔拳相向,如今被人如此暗算不動手是不可能的。但現在他居然直承自己之過,這實在太出人意表了。

墨兒也沒有想到楊震會是如此反應,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只是抬眼看著他,看他接下來怎麼說。楊震眯著眼睛:“其實我對你並沒有什麼興趣,反倒是背後那個指使你的人才叫我好奇。只要你能叫我找到他,之前一切就一筆勾銷,我讓你走。”

“啊?”墨兒又是一愣,但很快又搖頭道:“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哪。這個人我從未見過……”

楊震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在第一次後,他還有沒有給過你藥?”

“有的,一般公子叫我外出買藥時,他都會給我幾包藥,並給我幾兩散碎銀子囑咐我繼續下藥。”

現在楊家兄弟已經確認楊震腿上的傷一直不見好轉是因為被人下藥的緣故了,這讓他們心中都充滿了怒意。楊晨更是冷哼道:“你還真是盡職盡責哪,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

楊震卻沒有糾纏於此事,畢竟在既定事實前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現在要做的,還是把那個幕後黑手找出來更現實些:“那還有幾日你會再去買藥?”

“後天,後天家裡的藥就用完了,需要再去買上一些。”

“好。”楊震點頭,他已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天夜裡,楊晨出門把阮通給找了過來。雖然對楊晨親自上門一事感到很是意外,但他還是立刻來到楊家。而後,他就收到了更多的意外:“什麼?竟有人買通你家的書童在你的藥裡下毒?”

“是的,今日找阮五你來,就是為了應對此事。”楊震給了他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後道:“我希望你在後日暗中跟著墨兒,看什麼人與他接觸,然後把對方的身份摸清楚了。我想這一點對你來說不是太難吧?”

“當然,我一定會把那王八犢子給揪出來的。”阮通拍著胸膛承諾道。

“記住多留個心眼,或許與墨兒接觸的也未必是真正的主使者,你得再耐心看看有沒有後面的人了。”楊震囑咐道。此時的他,完全不像以前那個好勇鬥狠的少年,而有了幾分前世部署戰鬥時的風采。

雖然對楊震的謀劃有些意外,阮五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隨後,楊震又拿出了一包藥粉遞給了他:“你伯父是縣裡回春堂的大掌櫃,你帶去叫他看看這究竟是什麼藥竟如此歹毒,能叫我的腿上一直不得好轉。”

阮通接過藥包,又答應了一聲。不知怎的,現在他與楊震接觸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似乎對方不再是以前那個兄弟了。但面對他的要求,阮通卻又無法拒絕,但很快地,他就把這怪異的感覺給拋到腦後了。

在阮通走後,楊晨再忍不住:“二郎,最近我就覺得你與以往有些不同,今日這事更是如此,這是為何?”

楊震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這次重傷叫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吧,我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渾渾噩噩地度日了,也該乾點正經事才是。不過,這次有人如此欺負到我們頭上,我是不可能忍氣吞聲的。”

“看你模樣,似乎是猜到什麼了。”知弟莫若兄,楊晨很快看出了端倪。

“不錯,我想所有事情應該都是一人所為。但現在,我還需要確認一下,只等後日,一切當有分曉了。”

第三天一早,墨兒再次如往常般出門買藥,而在他背後,阮通已遠遠綴著了。

在過了半個時辰後,墨兒迴轉。他已知道楊震讓人暗中跟著他,自然是不敢趁機逃跑或是向那人告密的。他身為楊家的奴僕,賣身契在他們手裡,要是敢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而且楊震也答應過他,只要照他的意思辦事,事成之後就會還他自由身,這就使他必須照吩咐行事。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快到中午時,阮通才回到楊家,而此時他的臉上滿是驚怒之色。一見楊家兄弟,他就急急開口:“那傢伙見過墨兒後,又在外面轉了好一陣子,最後居然來到了姚舉人家的後門。我遠遠看著,是姚家的二管事見的他,還給了他一封銀子。想不到,又是姚家!”說到這裡,他不禁恨恨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在楊晨也很是驚怒的時候,楊震反倒顯得不那麼憤怒,只是給阮通倒了杯水,推到他的跟前:“看來事情與我所想是一致的,一切都是姚家在背後搗鬼!”

“怎麼,你早猜到是他們了?”楊晨、阮五二人異口同聲地道。

“不錯,因為我已從阮五那知道我被人襲擊是姚家指使,大哥也說是姚家的人以幫忙擺平人命官司為由叫他退出鄉試。既然如此,都是針對我們兄弟而來,此次的下毒一事也該是他們暗中所為了。”楊震解釋道。

在兩人恍然的目光中,楊震又道:“而且就我想來,這一切是個環環相扣的連環計。先以外鄉人襲擊我使我受傷,然後又借官司來恐嚇大哥,迫使你退出鄉試。”

“那他們為何又會下毒害你呢?”阮五忍不住追問道。

楊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楊晨:“大哥,對於我毆殺人命一事,你可有確切的把握,見過死者的屍首了麼?還是隻聽到了某些公人的一面之辭?”

“這……我只是聽他們這麼一說而已,只是當日來了不少公人,也都帶了鐵鎖……對了,當日倒也沒有叫他們拿出拿人的牌票來。”

楊震點頭:“大哥你是關心則亂,這才被他們給唬住了,這其實也是姚家安排的一齣戲罷了,為的就是讓後面的事情順理成章。畢竟是人命官司,能躲過已是萬幸,大哥又怎麼可能去查個清楚呢?而且他們為防萬一又對我下了毒,使大哥無暇再追究此事,自然就更不易被人察覺其中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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