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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烈的爆炸聲和慘叫聲中,楊震猛地從夢中驚醒,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斗室。早晨初升的陽光自木製的窗欞間照入,使整間屋子都亮堂起來,這裡的陳設很是簡單,只一床一桌兩條凳子和一個衣櫥而已,而且這些傢俱的木料也是最普通的。

看看四周的擺設,聽到屋外傳入的郎朗讀書聲,楊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與他的年紀很不相符的苦笑來。他看著不過十六七歲模樣,身量卻是不短,即便是躺在床上看也有七尺左右,他容貌雖不俊美卻透著股英氣,尤其是那對眉眼,長眉似劍直插入鬢,星目深邃讓人瞧之不透。只不過他的一隻腳上卻打著厚厚的繃帶,再加上頭上也包紮得嚴實,使整個人的氣勢兀地弱了幾分。

這半月來,楊震每每入睡都希望一切只是個荒誕的夢,但再次醒來時,他又不得不苦笑著接受眼前的事實——他真的穿越,或者叫借屍還魂了。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是二十一世紀“天狼”僱傭軍中一員,可現在卻成了大明萬曆初年湖廣江陵縣城中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

沒錯,現在楊震所處的年代正是大明萬曆初年的春末,而他也不過才十六歲年紀。雖然對歷史瞭解不多,楊震卻也知道明朝距離自己曾經的那個年代有著數百年的時光,而他卻偏偏逆轉這數百年的時空附身在了這個身體之上。

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場被人算計的偷襲戰。他和一眾兄弟在對某敵人發起偷襲戰時,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個陷阱——數百公斤的TN.T在他們殺入樓層後猛然爆炸,在劇烈的轟鳴聲後,他便失去了知覺,再醒來時已是如此光景,他成了這個叫做楊震的少年郎。

因為一個偶然事件而穿越,楊震雖然聽說過這樣的故事卻並不以為然,這不過是小說電影中的情節而已。但現在的他卻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實了,“何況這樣總比被當場炸死後什麼都不剩要好吧?”他如此安慰著自己,同時目光落在打著繃帶的腳上,他對這個身子的記憶卻也是有的。

這個叫楊震的少年家中只兄弟二人,他是弟弟,尚有一個叫楊晨的哥哥。兩人父母早亡,好在還有幾畝祖產田地,再加上兄長楊晨是縣裡的生員而且還是第一等的廩生,每月都有朝廷撥給的幾鬥廩米倒也算是小康。至於他這個做弟弟的,卻是個不安分的主兒,總喜歡與幾個要好的夥伴結伴與人廝鬥,為此沒少讓兄長操心。而楊震如今身上的傷,也來自於半個多月前的一次鬥毆。

當然,對如今的楊震來說,之前的毆鬥說不定還是件好事。若非這麼一斗傷了頭顱,說不定他還無法附身於此呢。只是連腿也一併被人打折,而且半月下來不見好轉影響了日常行動,才叫楊震有些不適。

對曾經在極端惡劣的環境裡生存過,與諸多兇狠人物交過手,幾經九死一生考驗,甚至還被“炸死”過一次的楊震來說,如今這個穿越的結果也不是太難接受,就當以前種種才是個夢便是了,反正以前的他也沒有親人牽掛,唯一不捨的倒是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既已回不去了,不如就好好在這裡活著吧,至少在這裡他不用時時刻刻擔心會突然遭遇不可測的危險。

就在楊震長撥出口氣,再次接受自己這個新身份時,那屋外的書聲也已停了。不一會工夫,兄長楊晨就帶了端著一個托盤的書童墨兒走了進來。這楊晨二十來歲年紀,穿著一領半新的書生襴衫,模樣與乃弟頗為相似,只是他的容貌柔和了許多,眉眼間也沒有弟弟的英氣,身量卻是相差不大。至於那個書童卻不過十二三歲年紀,看著倒有些機靈,但不知怎的,楊震總覺得對方對自己有些敵意。

“二郎今日身子可好些了?頭和腿還疼麼?”楊晨進來見弟弟已醒,就一邊讓墨兒把托盤放下,一邊問候道。

楊震看著兄長關切的目光,心頭便是一暖,他上輩子在成年父母去世後可就沒有享受過親人的關愛了。略一怔後,才回答道:“大哥我好多了,就是腳還著不了地,無法正常行走而已。”雖然對著一個事實上比自己心理年齡小上十來歲的人,楊震的一聲大哥卻叫得沒有一絲遲疑,卻不知是不是原來的那份記憶所起的作用了。

楊晨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如此我便放心了。來,擦把臉,喝碗粥,再把藥喝了。你當時傷得可不輕,能恢復得這麼快已是爹孃在天之靈的護佑了,想必再過些日子你也就可以下地了。”

楊震接過墨兒遞來的面巾擦了擦臉,又接過兄長手裡的粥,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這粥除了米外,還有些肉末夾雜其中,他知道這是兄長特意為自己熬製的,也必然花了不少錢。楊家兄弟雖然衣食不愁,卻也沒有闊到能隨便吃肉的地步,這從他屋中簡陋的陳設和兄長的衣著便可看出,現在畢竟是大明朝,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富裕。

雖然知道這點,楊震卻並沒有點破,依舊飛快地把粥都喝了。他知道現在自己的責任是迅速把傷養好,然後找個好營生來為兄長分擔,卻不是在這些細節上多作糾纏。然後他又接過那碗烏漆漆的湯藥,一皺眉後將之一口而幹,雖然已接受了穿越的現實,但對這種苦澀的中藥湯子楊震還是有些難以消受的,而且這藥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讓他更難下嚥。

見弟弟把粥和藥都喝了,楊晨才吩咐墨兒把東西撤走,然後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遲疑著似乎是想說什麼。楊震見他模樣,便猜到了他想說什麼,也擺出了一副受教的模樣靜等兄長說話。

楊晨遲疑片刻才開口道:“二郎,你莫要怪為兄話多,此番你行事確實太魯莽了,怎能與人打得如此激烈呢?這回好在你傷得不重,對方也只是輕傷,萬一你有個什麼好歹,可叫為兄如何向去世的父母交代哪!就算你沒事,若因你傷了人要吃官司,這禍事也自不小,你叫為兄如何是好。”

楊震看著兄長滿是後怕擔憂之色,心頭既是慚愧又是感動。雖然這事並非出自他的意願,但此時他也感同身受,便點頭道:“大哥說得是,我知道錯了。今後,我不會再像以往般整日鬧事,使兄長為我擔憂了。在傷愈之後,我會去尋一個行當做,也好為兄長分憂。”

“嗯?”楊晨見兄弟沒有像以往般狡辯,反而如此誠懇反倒很不習慣。但隨後,卻也露出了欣然之色:“你能如此曉事大哥就安心了。”他以為這是兄弟在遭遇此次事故後終於知錯長大,卻怎麼也想不到這是因為他的兄弟早已換了個人。

兩兄弟又說了幾句話後,楊晨便起身回自己的書房溫習去了。楊震從這身體的記憶裡得知今年是三年一次的鄉試之期,作為廩生的兄長此番自然是希望考中舉人,這樣才有機會入京會試,向著天下讀書人的目標不斷邁進。

在兄長的讀書聲中,楊震拄著一根木棍慢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屋子,來到院中。他也覺得頗有些奇怪,怎麼說自己也已醒過來半月了,頭上的傷也已好得七七八八,可這腿怎還落不了地呢?雖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但天天換著藥喝著藥,怎麼也得有好轉的跡象哪,何況他這身子正是發育生長階段理應好得更快,怎會如此呢,難道是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太過低下或是自己本身的問題?

在轉了這念頭後,楊震又不由得想到即便自己身子好利索了真想找份營生卻也不易。雖然有著後世幾百年的知識,但這些明顯對現在的處境沒有什麼用處,他也不會什麼香水、肥皂之類的發明,更不會寫詩作文,即便真記得幾句,那也是早於這個時代的詩文。如今想來,楊震唯一擅長的,就是殺人、突襲之類的僱傭軍的常規技能了,但這些在如今這個年代又有什麼用呢?

“或許我可以憑藉以前的本事做個很出色的江洋大盜吧。”楊震有些自嘲地想著。在大明嚴格的戶籍制度和自成系統的軍隊體系下,他就算想投軍也不容易,何況以他驕傲的性子也不想做個炮灰一樣的小卒,那想出人頭地可比登天還難了。

楊震就這樣一面想著,一面緩慢地在院中挪動著身子,藉此把有些發僵的身體活動開,或許透過這個能讓腿上的傷好得快些。突然,楊震兩隻耳朵一動,雙眼循著耳朵聽到的聲音向左側的院牆處看了過去。

一條身影此時正從牆頭溜下來,行跡很是鬼祟。楊震沒有作任何遲疑,蜷起傷腳,另一隻腳略一發力,隨後手中木棍又是一點,只幾下就已來到牆邊。在那人一落地,剛一轉身時,他已單腿穩住身子,右手將棍作槍般直刺向了來者的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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