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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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神秘洞天之中，李啟的小房間內，李啟的內心，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

是誰？

誰也不是。

是李啟自己。

是他的‘心念一動’，是‘胡思亂想’。

換而言之，是他的雜念，是他的……心魔。

妻女，就是李啟的心魔。

哪怕秩祝做出了承諾，李啟也知道對方必然會踐行，沉水碧之後肯定能從前線撤回來。

可是……從前線撤回來，就安全了嗎？

不一定吧。

命運，是那麼好相與的嗎？

這種擔憂，這種懼怕，開始在李啟的道心之中生根，然後問出了那句“你真的放心了嗎？”

是啊，李啟真的放心了嗎？

以李啟這個心思深沉，想東想西的性格，他能放得下心就出鬼了。

只是……有什麼辦法呢？

能做的事情，無非也就是請求秩祝把她們母女兩個從前線撤下來而已。

李啟試圖勸說自己，哪怕自己出去也做不了什麼，畢竟，巫道的力量遠比自己一個人強得多，他出去了也無濟於事。

沉水碧也不是吃素的……噢，好像是吃素的，但她也絕非善類，不是那麼容易就出事的。

但是，哪怕是無濟於事，哪怕是知道兔子很厲害，他也想用眼睛看著她們，才能放下心來啊……

因為，秩祝明說了，在三百四十二年之後，她們兩個出事了，是自己和魔道聯絡，不知道付出什麼代價才救下來的。

她們是有可能出事的，甚至可以說……她們已經出過事了。

一念及此，李啟就感覺心神不寧。

人巫大戰，還有人龍大戰。

龍，巫同時和人道開戰，並且魔道還勾結在其中，事情關係到日月行路，羅浮山一脈更是完全加入戰鬥……

如此複雜的局勢，真的能不出事嗎？

李啟知道也知道，自己心重，疑性大，所以做事總是三思五思，凡事都喜歡做好預桉，這個性格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好處就是他做事謹慎，總是有後手，所以能在各種危險時刻都走出來。

壞處就是現在這樣，胡思亂想，坐立不安，夢中殺人。

於是——

下一個剎那，李啟突然感覺到，自己心中的魔念，動了一下。

“啊，好久沒見了，李啟~”一個嬌俏的聲音從李啟的耳畔傳來。

李啟唰的一下，冷汗大出如漿，衣衫瞬間溼透，同時身體沒有任何的猶豫，他直接起身，朝著這座洞天外面跑去！

以五品的速度，只要一眨眼，他就能瞬間跑到人堆裡面！

這裡是有巫神駐守的，不怕，不怕！

但是，跑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慢了。

不對，不是身體變慢了，而是他的思維速度變快了，哪怕是五品的身體，在這樣的思維速度下，也變的極為緩慢。

他的體感時間最起碼遲緩了十萬倍以上，以至於他都感覺過去了幾秒鐘，自己還沒從椅子上起來。

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只是那嬌俏可愛，又帶著些許魅意的聲音繼續說道：“彆著急，我能讓你和外界重新建立聯絡，我是來幫你的呀。”

“你看，誰都不能讓你擁有外界的視野，但我可以，你現在去找巫神，就等於是放棄了和外界溝通的唯一渠道啊。”

那嬌俏的聲音在耳畔迴盪。

眾所周知，天魔最厲害的點……也就是‘心魔’，並不在於洗腦或者篡改認知。

這種東西都是可以修改，彌補的，治療的，而且並不困難，對於魔唸的防護和壓制，佛門有很深的經驗。

就好像大巫雲方那時候所做的一樣。

李啟曾經見過，雲方將自己的弟子作為魔念，深藏於心中。（見第二百二十五章）

魔念就在雲方的心中，他一伸手就可以將其掐滅，很輕鬆就能消滅。

但是……下不了這個手啊。

魔氣易擋，魔念易消，但心中真正在乎的事物，那些真正執著的事物，是那麼容易就能放下的嗎？是可以為了消除魔念就忘卻的嗎？

如果真的能狠下心將其掐滅……那，算不上心魔了。

不知不覺間，往日八品的李啟只能微微理解的事物，在此刻卻真正經歷了這些事情。

思維加速之後，僅僅是一剎那，李啟就停了下來。

“你能讓我聯絡外面？甚至做出干涉？”李啟對心中的魔念如此問道。

那團魔念開始湧動，然後擴張，併發出聲音：“當然……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做得到，我比你們的巫神還要神通廣大。”

“是嗎？”李啟如此反問道。

接著，他突然加快了步伐，大踏步衝了出去！

僅僅是瞬間，他直接衝破房門，直撲人群！

這般反常的舉動，幾乎立刻招來了注視。

秩祝分靈降臨。

然後立馬消散，速度快到思維加速之後的李啟都差點沒看清。

但他知道，已經足夠了。

因為幾乎是同時，一道偉大但溫柔的意志降臨於李啟的身軀。

李啟心中的魔念立刻失去了那種‘活著的蠕動’，變成了正常的，普通的，人人都會有的魔念。

李啟眼前一花，下一個剎那，他出現在了一個從未來過的黑暗空間之中。

這片黑暗空間之中，有點類似於域外虛空，但是在這裡……好像，光速是，無限？

是真的無限，李啟眼前雖然是黑暗，但透過他自己散發的光，他能夠瞬間看見這片空間所有的範圍。

這片空間大的不可思議，或許比李啟已知的域外都更加廣大，但並不是無窮大的，所以……在無限的光速之下，他可以清晰的看見這片空間的所有，以至於這片空間甚至不斷環繞，乃至於李啟能夠看見自己身上的光正在變成紅色。

那是紅移，光在長遠的距離之後，波長變長、頻率降低的一種現象。

無限的光速，帶來的就是無限的紅移，很快光就變成了紅外光，脫離了李啟的觀測極限，只能透過真知道韻察覺，而無法用肉眼看見。

他還處於懵逼狀態，但一片黑暗裡，突然亮起了別的光。

唰，唰，唰，刷——

伴隨著輕靈的聲音，李啟看見，一個個無法形容……難以言喻的法身出現在他的身邊。

這不是法相。

法相的本質是，你修行的所有術法，你的道途，你的神通等等等等事物結合起來的總和，是你力量的表現。

而法身則類似於神明法身一樣，是分身，一般用於降臨在他處。

這些法身都無比偉岸，隨便一尊都有著遠超星河的高度，銀河就好像灰塵一般漂浮在他們的身邊，而且……看得出來，他們甚至有意控制了自己的大小，因為他們正在快速縮小。

很快，他們就縮小到了常人大小，圍在了李啟的身邊。

李啟瑟瑟發抖。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他認得出來，其中一尊是之前接待他的秩祝分靈。

所以，眼前的……全都是二品？

一，二，三，四……

李啟點了點。

十七個。

十七個二品，全都圍在了李啟的身邊。

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陣仗。

饒是他已經習慣於和三品正面對話，但在此刻這種程度的圍觀，還是讓李啟有些緊張。

但他知道為什麼，也知道自己值得這個待遇。

天魔又降臨了。

好在，李啟分清楚輕重。

他知道沉水碧和李師薇有可能有危險，但他更知道……和天魔扯上關係，只會更危險。

要知道，在秩祝所看見的未來之中……

他是和魔道勾結之後，才造成如此巨大的損傷的。

那和天魔談話，其本身就是在和魔道勾結了。

李啟是擔憂，是有自己的執念和顧慮，但不代表他腦子沒了。

和天魔為伍者，最終都只會證明自己的愚蠢，就好像昔日的魔氣李啟一樣。

諸天萬界，誰敢說自己玩的過天魔啊？

哪怕隨時隨地都在和天魔較勁的佛陀們，也從不曾放下過警惕，不敢有半分懈怠。

李啟想著這些，身體也沒停下，立刻起身，對四周行禮：“見過諸位前輩……”

但二品們沒有說話，只是掃視了李啟一眼，以一種李啟無法理解的方式溝通了一下，隨即便各自散去。

然後，一個光點，像是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浮現在了李啟的面前。

“李啟，你這次，做的不錯，如果你答應了他，恐怕這裡就會長出眼睛了。”這顆螢火蟲如此說道。

“小子，見過巫神……”李啟知道這顆螢火蟲，也立馬明白了外面的洞天是何物。

他全都想明白了。

外面的洞天，是巫神的內天地！

此刻此地，肯定是巫神內天地的深層，二品們聚集於此，在這裡處理外面所有資訊，不斷的將戰場導引向一個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向。

“我的名字是鹹。”那位巫神對李啟自我介紹道。

李啟立刻低頭。

他聽說過這位巫神的事蹟。

卜人擅長卜筮，而‘筮’這一法門，便是鹹所發明的。

在最初，人族還在遠古大荒時期，那時候的先賢們為了規劃時間，制定規矩制度，發明了人道法家和儒家到現在依然在使用‘律呂之音’，透過樂器黃鐘等東西來確認天時，規劃曆法。

其中便有記載：羲造琴瑟，媧作笙黃，鹹作鼓，伶倫作律呂。

這是卜人的老祖宗。

他不僅擅於計算，曾經制定律呂，規劃曆法為太古人族制定前進道路，更是占卜方法的發明者之一……

這是巫道的老祖級人物，祝卜宗三脈之中，卜人一脈的實際創造者！

卜筮之中的‘筮’，就是他的傑作！

“巫咸前輩……”李啟說道，但他緊張極了，幾乎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在這般存在面前，他引以為傲的思考速度都停滯了。

“能夠在魔念出現之後依然能控制的住自己，你比很多人都做的好，哪怕他們修為比你高。”巫咸如此說道。

“他們只是沒接觸過天魔而已，多接觸兩遍，自然也就會和我一樣了。”李啟趕緊回答道。

“哈哈……多接觸兩遍，哪有這麼簡單。”巫咸發出了和善的笑聲。

哪怕是巫神也不會想過多的和天魔接觸。

“但不管如何，你這次都算立下了大功，乾得很不錯，我這就為你祛除天魔的影響。”那個螢火蟲一般的光點動了起來。

李啟沒有動彈。

他感覺得到，自己心中的那股擅自湧出來的魔念，開始往下收縮。

但……並沒有消失。

巫咸也隨之緩緩說道：“你的道途……太多太雜，是真的有些奇怪，其中魔道的部分我就不管了，你自己考慮怎麼解決吧，不過，如果這些魔道修為繼續存在的話，你那些魔念就沒辦法根除了，哪怕是我也不行，如果強行剔除，會修改你的道途，恐怕你也不想看見這種事情吧？”

李啟瞭然。

巫神並不是做不到，只是如果他做到了，那就代表自己的道統將會完全改變，而自己也會變成另一個人，畢竟魔道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巫神不會這麼做，於是他點頭：“多謝巫神，這樣就足夠了。”

“這樣可還不夠，天魔對你的關注實在是太過於奇怪了，我在你身上壓了一枚秤砣，現在……你的因果線應該不至於被動搖，只是……有一個代價。”巫咸的聲音沒有波動，甚至都沒有詢問李啟願不願意要這個代價。

“這秤砣是什麼……對了，什麼代價？”李啟問道。

“從現在開始，將沒有人能動搖你的因果線，沒人能控制你的命運，沒有人能抹除你的存在，沒有人能動搖你的思想，你將具備你理解中的‘實在性’，世間所有一切無法在輕易篡改你，你將會擁有實際上上的持久思維，除非有人能夠殺了我，否則你的實在性將會一直在我身邊，這可以防止天魔繼續對你睜開眼睛。”巫咸說道。

李啟的心臟咯噔一下。

巫咸繼續說道：“但，這會非常痛苦。”

“非常痛苦？為什麼？”

“當你具備了實在性，世間萬物對你而言就不再‘實在’，你會擁有和三品一樣的視角，但你的修為卻只有五品，這會……很難受。”

“非常難受，對你的心性是個巨大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