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心宿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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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之上，李啟隨手搓出來的小漁船上，兩人面面相覷。

李啟沒想到，自己出來釣魚，釣上來的還真是當初教自己釣魚的神易軍老爺子。

怎麼說呢……

釣人者，人恆釣之？

神易軍這些年過的真是慘，地獄事件，李啟跑路之後，恐怕事情還沒完。

屠龍小隊肯定是被敖光曉抓住了，敖光曉看起來並沒有放過他們，而是將他們抽筋扒皮，把體內有關真龍的東西全部拆了下來。

雖然沒殺他們，但是這和殺了也沒什麼區別了，不知道理道在其中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讓他們活了下來。

理道肯定是出手了的，否則敖光曉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那之後，恐怕他們就被囚禁在海底千里深處？一直到這次，李啟丟魚鉤，估計是丟到了旁邊，恰好把他救了出來。

李啟想到這裡，腦子裡竄出來一堆想法，但還是壓抑住，走了過去，坐下，對神易軍說道：“老爺子，這種時候碰見，還真是緣分，怎麼回事，來龍去脈，和我說說吧。”

神易軍嘆了口氣：“唉，確實是緣分，怎麼說來著？因果啊，我滅殺真龍落得這個果，卻不曾想當初在船上和你相處兩天，又得了如今這個果，還真是……世事無常。”

“所以，你是怎麼被我釣上來的？”李啟好奇。

“這就說來話長了，有酒嗎？”神易軍往後一靠。

“我不怎麼喝酒，所以沒備什麼好酒，但普通的酒嘛，現釀倒是可以。”李啟笑道，然後從芥子袋中拿出一堆靈草。

酒所以醉人者，麴糵氣之故爾。

正所謂，麴糵氣消，皆化為水，如此為酒，李啟將這些靈草絞令稍幹，和以麴糵，開始以術法催化。

這肯定比不過釀酒大家所釀的仙家靈酒，但也算是巫覡祭祀所用的佳品，也算是不錯，所用的材料也不差。

倒是神易軍看著李啟的手法，說道：“秫稻必齊，麴糵必時，湛饎必潔，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六者盡善，便得醯漿，你這小子，釣魚的時候可沒說自己會釀酒。”

“巫覡嘛，多多少少都會一點，這可是吃飯看家的本領。”李啟一邊操作著靈草，一邊解釋道。

李啟是會釀酒的，因為很多祭祀的儀禮都需要用到酒，而且都要求是新酒，陳釀反而不好，所以那就得隨時釀造了，因此李啟都會現場製作。

神易軍也不接話，似乎是有些累了，靠著桅杆，打起了鼾，好像是睡過去了。

李啟也不催促。

大家都是長生者，也不缺這麼點時間。

李啟就這麼慢悠悠的釀酒，將靈草，豆、麴、蓼一處拌勻，搗成乳糜，經一日酘之，再加以術法催化，用人身小天地四季輪轉之法加速酒液醞釀，不過半日，乃成。

李啟便擺好酒盞，然後開壇。

酒盞這東西，他倒是隨身備著，巫器蠶那時候就留到現在來著。

開壇，酒香傳出之時，神易軍鼻子抽了抽，從睡夢中醒來，也不客氣，抓起酒盞，接起一杯，開懷痛飲，連喝三十九杯，只覺得氣血酣暢，萬病蠲除，身體輕健，連連稱讚道：“不錯，好酒，好酒！”

他又問：“好了，如今有酒相左，就是嘴裡少了點滋味，可有肉？”

李啟笑道：“肉沒有，有兩條魚。”

語罷，他把自己吃了四十幾天都沒吃完的大魚甩了出來，甚至將那條七品蠻獸，八百里長的大魚也一併從魚簍裡拿出。

神易軍見狀，哈哈大笑，縱深一躍，跳到大魚身上，雖然有八百里長，但他勐的一吸，整條大魚便囫圇吞入腹中。

再看那條李啟已經烤好的大魚，他的身軀勐的膨脹，變成一個巨人，抓起來，一口咬住，兩三口吃完，然後身軀縮小，迴歸常態。

有吃有喝，武道內氣便得到了極大的補充，他的臉色都紅潤了許多，直叫了許多聲：“好，好，好！”

“多謝老弟了，你這情我記住了，對了，你剛剛想問什麼來著？”

“噢，我就是想問問老爺子這些年都遇到了什麼，怎麼落得這個模樣？”李啟問道。

“酒足飯飽，說說倒也無妨，其實老弟你之前離開之後，我們幾個就被抓了，然後就是你看見的，那狗日的敖光曉——”

神易軍罵罵咧咧的，開始講述自己這幾十年來的經歷。

和李啟猜的大差不差。

神易軍的屠龍小隊，最後還是被迫直面敖光曉，在理道的幫助下，逃走了大部分，但最後敖光曉勐的一吸，神易軍為兄弟擋下了這一擊，體內的真龍部分被迅速剝離。

敖光曉隨即便施展神通，將他咒縛於海底，說道：“你喜好釣魚，那就等著人把你釣上來吧！看你有沒有這個運氣！”

原來，敖光曉施展的神通，居然是巫道的詛咒之法。

不過倒也很正常，真龍們作為完美生物，幾乎不存在道爭，據說他們的內天地可以隨意重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所以他們可以修行所有術法，雖然無法掌握真正的大道，但模擬術法卻是一絕，因此真龍有無數的形態和擅長的方面，每一條真龍都是高度自定義的，有長翅膀的，沒長翅膀的，甚至有長得像海龜的。

所謂“角似鹿、頭似牛、眼似蝦、嘴似驢、腹似蛇、鱗似魚、足似鳳、須似人、耳似象”之類的，其實也是真龍這個方面能力的體現。

不過，這樣帶來的結果也是肉眼可見的，那就是真龍的內天地可以被人當裝備嵌在修行者的身上，沒有任何排異反應，神易軍老爺子就喜歡這麼做。

真龍掌握詛咒之法，也沒什麼特別的。

神易軍遭到了詛咒，被壓制在海中，解除詛咒的方法，就是被人釣起來。

東海何其廣袤？他重傷狀態，又被封印著不能隨意移動，就悶在水中等待一個魚鉤，如果運氣不好，千年萬年也不是不可能。

這往水裡一埋，就是七十幾年。

不過，他運氣不錯，一直到今天，李啟往下甩了一杆子，他才終於找到了一個魚鉤，拼命開啟封印，死死握住了魚鉤，被釣了上來。

只是詛咒的反噬也是他慘狀的來源，直接修為崩解了，被路過的巡天使打掉了一品，這才平息下來。

說完這些，卻見神易軍伸手，在海里打了一下。

一道暗勁往下竄去，一條海獸被打中嵴椎，浮了上來，翻白肚了。

他抓住海獸，又是一頓狼吞虎嚥，上百噸的肉吃進去，他的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吃著肉，他又取酒來，大口大口的痛飲，雖然是個老頭，但吃相卻極其瀟灑。

這就是武者，真是靠吃的道統，他們吃下去的東西都會轉化為自己的武道內氣，別說血肉了，甚至能吃術法，只要是他們需要的氣，都可以輕鬆消化。

聽說，很多不講究的武者……都會吃其他修行者來著，戲稱為吃人流，直接吞吃對方的修為，納為己用。

不過，這種行為提升雖快，但對武者之心的要求也相對應的高，畢竟修為是需要道心來支撐的，道心不穩，修為只會自爆而已。

而李啟看著神易軍，卻陷入了沉思。

這位老爺子，顯然具備神道天庭的背景，有可能是某位天庭正神的後嗣。

嗯……

“老爺子，你如今脫困，可還有退路？”李啟開口問道。

神易軍飲下一口酒，咕嚕嚕的吞下，隨口回答道：“天下肯定無容我之處了，此前一直在東海廝混，根基也是在東海，如今真龍惦記著肯定是混不下去，我打算去域外碰碰運氣。”

“那還真是巧了，老爺子，我在域外還有些產業——”李啟笑道。

“怎麼？想找我給你打工？你付得起工錢嗎？”神易軍放下吃食，開玩笑道。

“工錢我肯定是付不起的，說不定還要老爺子你自備乾糧，義務勞動，不過嘛，在我這裡幫忙，真龍說不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李啟笑道。

“你背景很大嗎？”神易軍撇撇嘴。

李啟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手往外一翻，掌心冒出一塊符節，微微彎曲，上面鐫刻著一些小字，訴說著李啟的身份和任務。

神易軍表情一變，仔細看了看符節，甚至伸手想碰一下，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沒敢摸。

他認出來了，這是巫神山符節，如果是真的，這裡面的資訊量可太大了。

這種東西，非是正統直系，絕對不可能拿到。

“真貨？”他嚴肅的看向李啟，問道。

“還能是假的不成？”李啟說道。

神易軍點頭：“那成，去域外避避風頭也是好事，過個十來萬年再回來，想來年輕一輩的真龍也不可能再記住我了。”

說完，他又嘆息道：“老弟救我脫困，又救我性命，現在還給我避風頭，我如今身無長物，一時還真沒辦法回報，只能說在域外給你盡心盡力，多打下幾個世界群了，殺力這方面我還是有些自信的。”

李啟擺了擺手：“老爺子何必說這些，不必，我在域外的產業也不是什麼打打殺殺的組織，讓老哥前去，其實就是散散心，有點什麼風吹草動，注意一下就好，和平為主，不搞搶掠那一套。”

神易軍微微頜首：“也是，看老弟為人也知道，不是個喜好殺生的人，那我就去好好養一段時間，幫你照看一下生意，只做打手，不插手運營。”

然後，他接著說道：“對了，看這符節，老弟負責的地方，是心宿對吧。”

“是心宿附近，怎麼了？”李啟好奇。

“巧了嗎這不是？心宿附近十六個世界群，皆受天生神火薰陶，此地有一域外奇觀，名為大火，老弟聽說過吧？”神易軍問道。

大火，這李啟當然聽說過，這可是星圖上的重要地帶。

秋季黃昏後，大火向西而下，就叫做‘流火’，所謂‘七月流火’中的‘火’，指的便是大火，此地據說是是一位上古星官的核心道基所在，在域外也是叫得出名字的奇觀。

而大火，據傳是蒼龍之心。

四相之一的蒼龍，心的位置便是心宿，心宿的大辰，便是大火，上古星官們設定諸天星圖之際，將大火放在此處，足可以見其中的重要。

“我這裡有一段法訣，是昔日奇遇所得，只是，我畢竟是武者，對這些東西不是很熟悉，當時只是記住，自己是沒辦法用的。”

“這法訣，據傳便是大火之中流傳而出，能取一絲大火真意，具體效果我沒試過，我這粗人也學不會，反正老弟你也馬上要去心宿，不如去試試，萬一有一份奇遇，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神易軍說道。

這倒是讓李啟有些心動。

若真是能和大火扯上關係，那就能和神道頂尖道統之一的星官們扯上關係啊。

和人道百家，巫道三脈，道門三島類似，神道也有自己的內部道統分別。

佔據主要地位的也有幾個，第一當然是當之無愧的紫薇天庭，以天帝為首的太古先天諸神，是天下誕生之時的那些先天神靈。

第二個，就是上古星官們，也就是熟知的四相，五斗，九曜，十二元辰，二十八宿。

但這倆不管是哪個，都和巫道關係不錯，畢竟就連四相其實都是巫道的盟友。

而對人道來說就不一樣了，人道和星官們關係很好，也時常藉助星官們的力量。

但人道和天庭那可真是勢如水火了，昔日紫薇天庭曾經想要剁掉人皇，將整個人道全部吞吃進去，而人道也不遜色，做過‘射天’‘殺神’之事。

人皇曾制偶人，謂之天神。與之博，令人為行。天神不勝，乃僇辱之。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命曰“射天”。

所以，對李啟而言，在心宿的提前佈置，若是能在大火這一星官道基上取得一點優勢，乃至於影響到星官在人巫戰爭之間的一點點立場，那都是巨大的收穫！

所以，李啟自然不可能拒絕，而是直接拱手：“多謝老哥，那我就卻之不恭了。”